太阳为你加冕——米狸
时间:2019-10-29 09:52:52

  “小孩和大人的区别,不就是小孩眼泪往外流,大人往里流吗。”司零说完就觉得自己今天未免太容易情绪化了,一定是橘色太阳的错。她又主动说:“那阿星呢?”
  “阿星有点懒得做事,学什么都不积极,”钮度想显得有点糟心,但更多还是纵容,“算了,女孩子不愁嫁,她开心就好。”
  “哦,”司零这一声很用力,“那我也好吃懒做等着嫁人好了,反正我爸养我一个不费劲儿。”
  “你不行。”钮度立刻就说。
  “为什么?”
  “我要你跟我一起作战。”
  远处的海浪翻涌起势对他呼应,自古有多少帝王也是这样面朝大海,立下远征的誓言,比如凯撒,比如亚历山大。
  司零并没有很感动,可能是塑料港普与播音京腔的交错对话实在太好笑。更好笑的是,塑普选手和标普选手偶尔还模仿对方的口音讲话。
  “其实我最近时间真的有点赶,”司零说,“中午你们都睡了我还在写论文,后来实在太困我才去睡的。”
  钮度问:“写什么?”
  “老板要求我回国前发一篇Nature,不然就三篇SCI,你以为他那么容易放我来以色列呢?”司零一脸的苦大仇深,当然,发论文本身不足以难到她,而是发论文妨碍了她做其他事。
  钮度先是一懵,然后笑了:“你常常让我忘记,你还在读书。”
  司零又说:“蔓丝病毒的研究暂缓一段时间,杨老师又跟其他老师联合成立了胰腺癌研究中心,最近我都在干这个。”
  钮度问:“搞研究中心这么快吗?”
  “对,以色列的研究中心很多都是随项目设立,项目结束就解散,不像国内总是固定的团队人员,”司零又补充,“我觉得这个思路也可以放到公司里试试,或许更有灵活性。”
  “好。”她的话,钮度一向认真考虑。
  司零终于发现自己话太多了。跟他在一起真是不愁没话讲。没办法,她还要继续讲:“其实我真的不太懂金融,尤其是证券类……”
  “我知道,”钮度又笑,“你可以懂,但不太会做。”
  “所以,现在有了叶佐和Andrew,再等田浩宇过来之后,你就可以慢慢地把事情分给他们做,我就专注做我该做的。”
  风忽然停了,海浪也跟着歇了会儿,一下子安静得像有人拿遥控器按了暂停。
  钮度的声音稍显增大:“田浩宇来不了了。”
  “什么?”司零停下脚步。
  “一周前他父母出了车祸,情况不太好,两天前找我道歉,说他没办法了。”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钮度大概是想安抚一下她:“下周跟国防部谈改由我和Andrew负责,卡塔尔一断交他就过来投靠我,他们知道了会很高兴……”
  他解决了最紧急的事,可之后的区块链,田浩宇做技术,陈安德做管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司零不知在看什么:“这个人比杜甫还惨。”
  “你在想什么?”钮度发现了她在用玩笑转移注意力。
  司零收回目光,笑笑:“好吧,我习惯了……所以你这两天是在想解决办法?”
  钮度用一秒钟默认,然后说:“我很希望今天能给你好消息。”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钮度颇有些无奈:“不过,他确实挺惨。”
  田浩宇出身富裕,大学读密码学和计算机,竞赛奖拿到手软,自己又喜欢捣鼓技术,动手能力极强。他也是梅林欣赏的那种天才。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被列失信名单,我一定找他。”梅林是说,找他加入CR。CR要求成员背景清白,直系亲属无违法犯罪背景。
  这也是他坎坷的开端。此前他被合伙人背叛,独吞技术,打官司期间,家里企业因银行抽贷而破产,他只好放弃官司,辍学帮父母。过了几年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女朋友也离他而去。之后他仍旧遇人不淑,许多单位都因为他辍学而不肯录用,一身才华与抱负无处施展。
  钮度注意到他时,他正在说服老板技术转型,但老板只着重短期利益不予理会。钮度切实是他的救命稻草,可现在……
  “但我还是借给他二十万,他现在很困难。”钮度说。
  司零点点头:“在最困难的时候拉人一把,你恩情会很深,将来等你回香港,他父母康复了,还可以再找他。”
  钮度一怔,想说什么,却还是改口:“我再找别人,这不是很紧要……”
  司零立即说:“我来想办法,你专注做你的事,下周跟国防部谈不能马虎。”
  “好。”钮度有种给她添了麻烦的惭愧。
  司零看出来了:“别这样,你要把我当成你自己。”
  钮度笑了,慎重地点头:“好。”然后又说:“该回去了。”
  “再走走吧。”司零的眼神近似恳求。
  “干什么这样看我?”钮度都笑了,“这又不是难事。”
  气死司零了,她竟会为了多跟他散会儿步露出这种小女生的眼神。但,好像只要往前走,他们就能停留在这个薄荷色灯光的世界里,停留在这个无比悠闲的朝代。
  “爱走不走。”司零甩开他手往回走。她这才意识到,他们牵手走了很久很久。
  钮度一只手抓她回来,继续往前走,说:“你脾气越发古怪。”
  他永远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
  第二天,叶佐找了辆商务车,带钮度司零及陈安德一家去南部小城埃拉特过周末。埃拉特是南迁候鸟的补给站,在春秋两季,所有水域都围满了成千上百种鸟类,小孩子会很喜欢。
  说来好笑,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全公司拖家带口跑路。
  刚出发时,陈安德的妻子问了句:“有多远?”
  司零说:“反正在中国,开不出绝大多数省外。”
  所有人都笑了。
  晚上,母亲带孩子,另外四个人吃喝谈事。从这一刻起,便是让陈安德讲什么都不必避讳司零。
  次日午饭后返程,先送司零回学校,他们再回特拉维夫。
  司零一进门就见到敷着面膜坐书桌前的朱蕙子,表扬道:“你难得老实。”
  朱蕙子抬头看她,面膜挡住了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太热了,竟然还有比北京更干燥的地方,我脸起皮儿了都。”
  她面前摊着一份希语作业,司零当姐姐很称职:“有什么不懂的?”
  “太有了。”
  接来下是姐姐给妹妹辅导功课时间。
  辅导完功课,还负责做饭,司零和朱蕙子在一块真的是带娃奶妈。不过,司零的厨艺也就吃了能活命的水平。
  “姐,”朱蕙子难以启齿地看着她,“咱出去吃吧?”
  “不,你要吃完。”司零在捍卫尊严。
  朱蕙子放下筷子,想法子转移她注意力:“埃拉特怎么样?”
  “照片不都给你发了,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去。”
  “得了吧,有了男朋友,出去玩还能想到姐妹?”
  司零知道接下来的问题不会得到什么愉快的回答:“你和言炬玩得怎么样?”
  朱蕙子换了表情:“你想象得到的。”
  “其实他人很好,就是太呆萌直男。”
  “我知道,他涵养很好。怎么说呢,不会做错事,但做不好。”司零认同这个说法,朱蕙子挤了挤眉毛:“你知道我喜欢你度哥那种的。”
  “女生都喜欢成熟会照顾人的男生,其实他们也都是从不成熟过来的。”司零的脑海里浮现出做坏菜的钮度,二十来岁的模样也许和钮言炬一样青涩,她好想坐时光机回去看一看。她说:“其实陪着他一起成长也很好。”
  “我知道,”朱蕙子也认同,“但他吧,目前实在没什么感觉,穿得也又土又傻。”
  “相信我,这比你来之前好上一百倍了。”司零忍不住说。
  “人也笨笨的,我说我想去买一台投影仪不知道在哪,他说他知道,”朱蕙子故意停顿一会儿,好让司零也白等一场,“没然后了。”
  司零重点问:“你买投影仪干什么?”
  “装外面客厅啊,躺着看电影多爽的。”
  有钱人为了舒服可真是啥都能干。
  朱蕙子的手机嘀了一声,她看到了钮言炬的消息,然后递给司零:“来了。”
  Edward.N:你什么时候想去买投影仪,我带你去。
  朱蕙子主动表扬:“还算有进步。”
  “哎,”司零颇为好笑,“你都不知道,为了憋这句话他做了多大努力。”
  晚上,司零想去实验室写论文,出门前费励打来电话。
  看到司零绑头发,费励问:“去哪儿啊?”
  “实验室,写论文。”司零又说:“其实我也有事找你。”
  “那你先说。”
  “我这个不急,你先说。”费励说的事一向更重要。
  “我这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先说好的。”
  “钮辰有家公司,给他表妹周乔伊开的,最近查到资产注水,已经超过三十个亿了,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个小数字。”
  费励在那边挖鼻屎,司零见怪不怪了:“确切吗?”
  “有个小调查员发现的,但根本报不上去,”费励一脸的“你懂的”,“他在云南买了块地说要开矿,那地儿早就勘探过了有个屁矿产。”
  司零没什么表情:“这种事确实取证困难。”
  “是啊,不过,有其一必有其二,肯定不止搞了这三十亿。”
  “就算搞到借壳上市再被揭发,也不会怎么动摇他的地位,毕竟他不是最大股东。”司零还想继续说,被费励打断了:“嘿?你现在都知道了?这个还是我找你之前做的功课呢。”
  司零不讲废话:“但至少可以让钮鸿元亲眼看到钮辰安排进来的周家人都在做什么,好提醒他,他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用。”
  一提到钮度,费励就瞎哼哼:“人家未必不知道。”
  “钮鸿元好面子,”司零说,“言炬和钮度从小又帅学习又好,他就喜欢带他们见人。周杏儿长得一般就被放在身后当贤内助,娶一个貌美如花的三姨太充场面,但她一生病不能见人了,他就让她搬走去很远的地方住……所以说,亲戚出了这种丑闻,他不翻脸也绝不会放任不管。”
  费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刚才说钮度帅?”
  “……”司零挥了一个拳头,“你还有完没完?”
  “好好好,”费励真的挡了一下,“知道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没有查他们的契机,三十亿也远不够,最多开个罚单警告一下。”
  “嗬,偷摸着补习商法了?”
  费励拒不承认。
  “你知道该怎么做。”司零最后说。然后问:“坏消息呢?”
  “坏消息啊……”费励看了眼时间,“估计也要说很久,不如你先去实验室。”
  “你快讲。”
  “好吧,”费励一定在那边抖腿,他越是表现轻松,实际就越紧张,“你以前叫颜乐,你妈以前叫颜双,她告诉司叔叔她在广东嫁了个姓梁的人,对吧?”
  费励看着屏幕里司零的脸色一变,才说:“怎么说这个?”
  “他叫梁国忠。但是……这是个假户籍。”
 
 
第32章 Chapter32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骗自己,司零竟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费励残忍地告诉她:“意思就是,这个人,不存在,这个户籍是伪造的。”
  司零吐了口气:“这两天的坏消息真是不少啊。”
  费励陪她开玩笑:“还有比这更坏的?”
  “这真的是够坏的。”
  “你别这样,想什么,说出来。”不止钮度一个人发现了她转移注意力的小习惯。
  司零往后一靠,说:“我最近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常常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告诉过你,即便我们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但现实往往是第101种。”
  “这么说,在香港我跟你打电话说的情况应验咯,”司零挑了挑眉毛,“老实讲,我不意外。”颜双在掩盖自己和朱一臣的关系。她又补充:“她一个女人没本事搞到的,一定是朱一臣。”
  “我想说的是,我都能查到,司叔叔如果要查,一定比我容易。”费励说。
  司零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查的?”
  “有点儿绕,懒得说了,前两年上派出所找人查这个很容易,现在不行了,我找的是偏远地区的一个小兄弟,管得没那么严。”费励说完,又提醒她:“而且,没准你爸能挖出□□的雇主。”
  司零摇头:“满大街都是□□的广告,连□□的都不会记得是谁给的钱。退一万步说,一般人也不会相信我妈一个落魄卖艺的人会和京城来的有钱人碰上。”
  “这倒也是。”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费励一笑:“我都说了让你先去写论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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