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零没说话,朱蕙子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钮度开口了:“所以,以后喊你过来吃饭,你多过来。”
……
“行啊你陈安德,这么有良心。”费励夸人的时候总显得很浮夸,但他是真心的。
“这钱花得太值了。”司零终于能开玩笑了,她整整一天都很紧张。
“你到底给他花了多少钱买到那件破古董?”
“反正很贵。”贵到司零现在提起来还肉疼。
“到底多贵?”
“给你儿子在北京四中旁边买个破老小都绰绰有余。”
费励鼓掌起来:“太舍得了。”
贵到滚滚都忍不住说话了:“胖零真有钱,胖零真有钱。”
司零让他闭嘴,然后说:“行了,到你说了。”
“战神通过了可可西里保护站的筛选,已经在培训了,”费励难得严肃一些,“他打算在那里待到明年。”
“就让他在那里静养吧——好吧,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嗤,他可不愿意了。”
“为什么?”
“想找点任务做好早点进阶呗。”
司零几乎是在嘲笑他:“难道保护藏羚羊不是维护正义吗?”
别忘了,动物也是这个星球的居民啊。
费励沉默了一阵,认真说:“对不起。”
战神是国防生出身,一米九几的东北大汉。他毕业后参加过法国外籍军团,退役后拿着攒了几年的工资和一台单反周游世界,主要是去危险的地方,因此受到各种地理杂志和地质勘探队的喜爱,找他买照片或者领路。
他很懂CR的需求,拿自己的情报网当敲门砖,全票通过入盟。所以他才会那么顺利地帮助警方救回海盗绑架的人质——不是完全顺利,受了点伤,这次去可可西里算是疗养,也是圆了他多年保护动物的愿。
战神目前还差一阶步入高阶成员行列,费励猜测就在明年,等他从可可西里出来之后。
战神家境不错,但除了最初的那点路费,他再没问家里要过钱。
事实上,他们这群人大多来自不错的家庭,并且少有父母阻拦。并不是只有底层人民才知人间疾苦,读书便是要学会如何辩证地看待这个世界。
“在可可西里和盗猎者斗智斗勇也不轻松,我相信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司零最后一句话总算像个小姑娘了,“告诉他注意安全,好好养伤。”
费励笑了:“我们史诗同志越来越接地气了。”
司零用几秒的静默做衔接,接着说:“我还有事要问你——你觉得孟建宇怎么样?”
“——谁?”费励确认司零没在开玩笑,然后摆出了她想象中的表情,“那个想用祖师爷名讳的孟建宇?——我说你再不济也用不着找他啊,你这也……”
“其实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司零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费励产生分歧是多少年前了,这一次她很认真:“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很肯付出,费励,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值得尊重。”
费励往后一靠,没表情,司零知道他在思考。然后他一样一样说:“做的东西不少,有篇论文写得不错,他自学了一种算法,学得相当到位,还就几个盲区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我敢说我还没见过类似的——好吧,确实蛮有想法。”
司零不是专精计算机,费励点到为止:“哦,如你所愿——这个东西叫做元胞自动机,有个搞区块链的图灵奖大佬也在用它……”
渐入深秋,边境局势稍有缓和,南北部各国都撤了军,大概各自都得准备准备过圣纪节。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对蔓丝病毒实验室的孩子们就“更是”了——实地采集工作重新开启,快则本月就得出发。
似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忙了起来,小学课本讲的真是老道理——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钮天星就这样被秋风吹来了以色列。钮度真的没去接她,你是猪(钮司朱)三人组也没人有空,可怜星公主还以为第一天就能吃上满汉全席。
终于等到安息日,钮言炬借了个车,载两位姑娘一起去“俱乐部”。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还是钮度自己调侃的——麻将俱乐部。早已等在门口的钮天星飞奔过来抱住刚下车的两人,亲如多年姐妹。
钮度上午去公司办公,还没回来。
几个人都挤在厨房里,钮天孙和朱格格掌勺,司娘娘和星公主打下手,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法耶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中文才能在这个家生存下去。
司零没活儿干了,退出去休息。她注意到客厅放着电脑,上面是一张办公室设计图。钮天星的声音传过来:“你正好看看这样好不好?”
司零抬头:“这是什么?”
“哥哥想在那边做个隔断当会议室。”钮天星一抬下巴,司零知道她说的是哪儿——只放了一台跑步机的宽敞空地。她继续说:“让我看看怎么做合适。”
司零着实惊讶:“这是你设计的?”
“对呀,”钮天星想起来她从没说过,“我是学设计的。”
“很不错啊,”司零不由得赞叹,“这面墙是放幕布的吗?利用得很好。”
“谢谢,我就只能帮哥哥做这点事啦。”钮天星很认真。司零想,她是知道钮度的野心的,甚至知道钮度的猜疑——不用他说,而是源于同胞的心有灵犀。
司零知道这句话很土,但她真心实意:“你永远开心,就已经帮了他很多。”
突然间司零接到周孝颐电话,才知道他已从国内过来了。
“妹子,老师让我给你带了大闸蟹,现在正是蟹黄肥美的时候,赶最后一躺车过来,哥给你做。”
司零咽了口水才说:“我……今天跟同学一起出来玩了。”
周孝颐听了很高兴:“应该多和同学一起玩。可是螃蟹不能久留,不然晚上师哥蒸好了给你送过去,分同学一起吃。”
“哥你别麻烦,我就在特拉维夫……”司零只好说实话,“不然我过去拿吧。”
为了让周孝颐放心,司零得带上一个人,必然是跟她一样不负责掌勺闲着的钮天星了。直到开车上路,钮天星都没相信今天会有这种好运。
司零老实跟她交代:“师哥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爸,我还不想让我爸知道我和钮度的事,所以——我们不能说是在钮度家里玩,就说是同学一起租的别墅,OK?”钮天星点点头,司零接着说:“还有……师哥有女朋友,我不知道她这次有没有跟着来以色列。”
钮天星眼睛一亮,问:“他女朋友做什么的?”
“之前在企业上班,随任来这做临时编制的活儿,补贴不多。”
“那回国之后怎么办啊?”
“重新找工作咯,如果是国企或者事业单位才会有留职。”司零无奈一笑。
“哇?”钮天星有点钦佩了,“这么愿意牺牲自己啊……”
她这么一说,司零突然觉得自己对唐棠有点刻薄了。无论她是否真的贪图周孝颐的北京户口,无论她有没有真的爱过周孝颐,她的的确确为他牺牲了几年。
车子开到外交公寓,保安看了司零一眼就放行了。周孝颐住三楼,钮天星期待地跟在司零身后,现在比起周孝颐,她更好奇唐棠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们走到二楼半时,听到了一阵明显是普通话的争吵。司零和钮天星为难地对视了了一眼——周孝颐和唐棠在吵架,确切来说,唐棠在骂他。
“你当初不顾我反对申请连任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你还想让我在这待几年?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你要我三十几岁再回北京和那些应届生竞争考试……”
“周孝颐,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根本只爱你的工作!”
“我这次来不是和你谈的,我后天回北京,你让我收拾行李……”
司零认为她们不应该继续偷听下去,给周孝颐打了电话。屋内静默下来,周孝颐说话时已换上惯有的从容:“司零,到哪了?”
“在楼下了,你在家吗?”她明知故问,想必他也没心思细想。
“在的,你快上来。”
开门的是周孝颐,他的笑容永远优雅:“司零来了……这位是同学?”
“对,同学,叫阿星。”司零侧身让了让。
钮天星乖乖鞠躬:“周参赞好。”
“阿星,跟司零一起叫哥哥就好了——别站着了,快进来。”
两人进屋,钮天星迫切地搜寻唐棠的身影,她正在厨房烧水,开口温柔得让你无法联系刚才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司零带同学来啦,水正烧着,马上给你蒸上。”
“谢谢唐棠姐,你别麻烦了,我们自己带过去蒸就行,”虽然很失礼,但现在绝不是多待的时候,司零说,“同学们还在等着呢。”
周孝颐也不留她了:“那好吧,你们自己弄。”他提起地上的四箱蟹,司零惊着后退一步:“这么多?——爸爸肯定是给了你两箱,你要全部都给我吧?”
“哥吃不了这么多,你拿去分同学……”
“你吃不了唐棠姐还吃呢,”司零没给唐棠再帮腔的机会,推着钮天星走了,“再见啊哥,唐棠姐,我走啦!”
等坐上了车,司零才问:“怎么样?”
钮天星都不必考虑,她刚才仔细将唐棠观察了很久:“虽然不太漂亮,但是好温柔哦。”
按以往司零一定会吐槽,但今天,她总觉得再说唐棠坏话是件恶事。
钮天星面露同情:“原来外交官这么苦啊,我还以为很拉风哦,去那么多国家玩,见的都是大人物。”
“是啊……”
还有一件事,司零不得不承认——原来周孝颐这么爱唐棠——他刚才心情差得,连司零去哪里玩,什么时候回去都忘了问了。
第34章 Chapter34
回到“俱乐部”,钮天星第一个看见钮度,下车朝他奔了过去。司零顾着停车,只听见她喊“哥哥”,等她抬头时,钮天星已经抱住了钮度。
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但是——好吧,真的会有一点吃醋。
钮度放开她,走向后面的司零,从她手里提走那两箱蟹,说:“他们说你去周参赞那里了?”
“嗯。”谈点正事能让她从那种酸不溜丢的情绪里出来,所以她决定说:“我听见师哥和唐棠姐吵架,看来师哥是连任成功了。”
“的确成功了,”钮度说,“周参赞邀请了我参加他的连任宴,就在下周。”
钮言炬正把最后一道菜铲出锅,司零煮水把蟹蒸上,吃完饭正好能当甜点。
正好三男三女,钮度和叶佐单独相对坐,钮天星和钮言炬分别坐钮度两侧,剩下司零和朱蕙子随机——朱蕙子主动坐钮言炬身边,司零便在钮天星旁落了座。
反正司零坐哪都是离钮度最远的。
钮天星扯着钮度的袖子跟他讲话,朱蕙子伸长脖子问司零:“他们在说什么?”
司零笑了:“阿星说这个菜是言炬做的,做了好久,很好吃。”
“啊……对不起,”钮天星这才意识到,“我忘记了,我在家跟哥哥都是讲广东话的。”
钮度看向司零:“你会听粤语?”
司零像是瞪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以前你跟叶佐说话我都听不懂吧?”
钮度的表情像是在反思自己有没有用粤语说过她坏话。剩下的,大家都有点愣,谁都没听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钮度说话——似乎自从家里变成俱乐部之后,他们两个就再没独处过。
叶佐低下头笑,钮度可算逮着机会出气了:“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她听得懂?”
“不瞒你说,”叶佐一咳嗽,就表示他准备要用机械音讲笑话了,“我们两个讲话的时候经常都是用粤语。”
“哈哈哈……”所有人笑起来。
钮度的表情太憋屈了,司零给了他面子:“讲不好啦,我说粤语就跟你说普通话差不多。”
更热烈的爆笑——“哈哈哈哈哈……”
饭桌上都是聊开心的,去哪里玩,碰到什么好笑的事。钮天星正在说已经跟工人约好时间过来装办公室的事,钮度一边听,一边剥蟹壳,他技术精湛地把整块蟹黄完整地剔了出来,拿勺子往前一送——
钮天星理所应当地推了推碗准备接纳。可钮度冷不丁地越过她,把肥美流油的蟹黄放进司零的碗里。
所有人又愣住了,包括司零。
朱蕙子最先反应过来,带动大家起哄:“哇哦——”
钮天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蠢到家了:“对不起阿零!我又忘记了你们两个……”
她咬牙发誓,以后离哥哥的距离绝不能比司零近!记不住就拿纸条贴脑门上!虽然——真的也会有点吃醋,那是她粘了二十几年的哥哥啊……
亲妹妹和女朋友,真的有点难搞。
司零把蟹黄让给小公主:“阿星你先吃吧。”
“不不不……”钮天星哪里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