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来宾惊呆了,这是来了场货真价实的中国功夫秀?
面具之后,男人饶有玩味地看着她。如果时间允许,他还真想这样打下去,看看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可他不能再让她这么继续胡闹了。
他接住司零一只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拉拢过来,一圈之后,再钳住她另一只手。司零彻底无法动弹了,以双手交叉的姿态被他控制在跟前。
她背后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司零一怔,这股极有质感的木香,她似乎在哪闻过。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是闻声赶来的钮天星。
司零终于被放开,远离了几步才重新转身看向男人。
他缓缓摘下面具,是钮度。
司零终于想起来,那天钮度扶她起身时,她闻到的正是这阵香味。
徐洋走近钮度:“先生,没事吧?”
钮度注视着司零,钮天星也正在询问她。
司零抬起食指对准钮度,并没有因他是谁而面露任何惧色。她一字一句地,为了在场所有人听懂,还特意用了英语:“你,刚才偷看我换衣服。”
哗然四起。
“我想你误会了,”钮度直接回应,声线低沉,掷地有声,“我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甚至不需要加一句“不信你问谁谁谁”。
司零皱起眉,她知道了他没有说谎。
“但司同学作为我的客人,在我的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会为你查清楚。”钮度又说。
一旁徐洋站了出来,重重地颔首,道:“先生,对不起,是我。”他转身面向司零,“司小姐,非常抱歉,刚才是个误会。”
司零紧盯徐洋,沉默的注视通常会有很好的逼供效果。
“对不起司小姐,刚才有位客人的面具不小心甩到了树上,我爬上树去捡,没想到,如此不巧……”
那位被保护的客人也主动站出来承认:“都是我不好,我把面具甩到了树上,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这位小姐,恳请你不要责怪徐先生……”
司零没做声。徐洋和钮度都穿的白衬衫,而他们的面具一个黑色一个紫色,刚才在黑暗的树梢间,她的确没有看清楚。
钮度发话了:“下属行为有失,我也有责任,实在抱歉。我替司同学罚他三个月月薪减半,司同学看这样行吗?”
司零并未消气,可她别无选择了。好歹音量还是降了下来,她用中文丢给了钮度一句:“管好你的人。”
转身离开。
……
“有什么问题你再叫我,我就住你隔壁。”钮天星说,末了再补一句,“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啊,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司零:“没事,我不会记挂的。”
“那你好好休息。”
“嗯。”
钮天星关门出去了,司零看了看她留给自己的睡裙,依然是性感风,丝缎质地的深V吊带,最适合勾引男人不过了。
单身二十三年的司零,这种衣服从来入不了她眼。
司零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浅眠多梦。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不愿调理,她怕那些消失的梦,会一同带走她想见的人。
她想见的爸爸妈妈。
她又梦见爸爸了。那是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教她念唐诗、读英语,给她讲睡前故事。
三岁那年,她看到爸爸在拉小提琴,便闹着要学,爸爸说:“好!爸爸明天就给去你买个小琴!”妈妈却说:“乐乐正在学两种语言,还在学骑马和游泳,再学琴,你要累死她呀!”
爸爸笑了:“我的女儿,就要和我一样十项全能。”
爸爸妈妈各执一词,最后爸爸说服了妈妈,终于买回了儿童型小提琴。
但爸爸最终一节课也没给她上过。
“乐乐。”爸爸在叫她。
在机场大厅里,爸爸蹲下来抱住她,她还在嘟囔爸爸过于用力弄疼了她,却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背后,爸爸泪如雨下。
“乐乐,你要记住,爸爸爱你。你要记住,爱你的国家。”她不过三岁,哪知道要爱什么国家。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
波音737带着她和妈妈永远地离开了那片土地。爸爸说,妈妈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学琴。
落地时,她来到了北京。她并不知道她飞了多远,她不过是睡了个短暂的午觉而已,她根本不知道,这里离爸爸到底有多远。
她牢牢记着爸爸的话:学好了琴,爸爸就来看她。
只是无论再过去多少年,哪怕她已将小提琴十级考到了手,她都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直到2003年,非典席卷中国,带走了她仅有的妈妈。
“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一样,不会再回来了?”
“妈妈去找爸爸了,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她天真地信了,此后每一天,她无比盼望自己长大。
后来她真的长大了,她学会了上网,看到关于非典的数据统计里,在那个冷冰冰的死亡人数上,仿佛见到了妈妈最后的笑颜。
……
“……司零?司零?”
隐约之中,她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司零……司零……”
她不想应答,这个名字太沉重,她并不乐意的。她只想听爸爸妈妈叫她:“乐乐、乐乐……”
“……司零,司零。”
白光尽处,一切的光怪陆离在瞬间幻灭。
钮度终于看到她睁开了眼,却空洞无神,仿佛被掏走了灵魂。
他沉了口气:“你醒了。”
司零终于意识到了这声音来自现实世界,目光陡一聚焦,却恍如隔世。
她眼前首先出现男人浴衣敞开的胸膛,随之扑面而来一阵清淡的木质香。她试着叫:“钮度?”
钮度默了一瞬,为的这直呼其名:“是我。你做噩梦了?”
噩梦?
司零如遭撞钟,猛然抬头,看清了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竟瘫坐在地上,更要命的是,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安息日是周五,不上班不营业,没有公共交通。
第5章 首次交锋
司零发现自己还死死地抓着钮度的手臂,她当即松手,那里已烙了不浅的指甲印。一同推开的还有他的怀抱。她窘迫地问:“我怎么会……”
钮度说:“我经过你房门,听到你在讲话,敲门问你出了什么事却没见你回答,你喊得紧急,我就推门进来了,看到你和被子都在地上。”
司零叹了口气:“应该是我在说梦话,一不小心滚下来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钮度注视着她,目光幽深不见底:“没事就好,休息吧。”
说着他起了身,直到他走开了几步,司零才回过神跟着起身,目送他走出房间。
司零去了躺卫生间,洗手时抬头照镜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上围实在勾人,难怪他最后的眼神那么地……微妙。
走回床上,司零听到窗外传来划水的声音。她走近一看,楼下的游泳池里有人,浴袍丢在岸上,身上只围了条紧妥的泳裤。
当然是刚从她这离开的钮度。
她这才恍觉,她竟没问他为什么大半夜地经过她的房门。
钮度,追踪了他的信息这么些年,对于他的性格却一直都很模糊。梅林说,他在英国读书时曾看过精神科医生,为的抑郁症,但消息不确定。
他生长在香港,毕业后进了天一,既不是掌舵人,也就难言其功绩。
他很帅,颜值是钮家男人里最高的,存在感却是最低的。钮辰的花边新闻不断,今天这个超模,明天那个影后。钮言炬呢,好歹发表Cell论文的时候上过报道,而钮度,简直新闻绝缘体。
明明他的学历也碾压了其他钮家公子,本硕皆是出身全球top10。绯闻,不报道不代表没有,只是全在面世前被资本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论这般低调是否他本人意愿,但钮辰绝对很乐意他继续这样的低存在感。这样一来,提起天一集团,捆绑的就是他钮辰的名字了。
坊间传言这三房兄弟叔侄都不和,实况无从得知,老百姓们倒很愿意看豪门恩怨的戏码。
说到底,天一的实权掌握者,依然还是钮鸿元。
司零换上钮天星给的衣服,下了楼。
钮度没有停歇地来回反复,反复来回,只怪这泳池太窄,不够让他一往无前。
司零站在池边安静地看他。直到他终于停下,缓缓走上阶梯。他知道她一直站在那里,却并不着急抬眼看她。
他的上身完全浮出了水面,她的目光紧随他身上的水流而下,从臂膀开始,淌过刚硬的腹肌,砸在胯部那甚是硕大的一包上。
“看够没有?”
司零猛地抬高视线,钮度正在盯她,嘴角挂撩人的弧度。
她也勾唇,浅笑道:“扯平了。”
钮度在最高一层台阶坐下,小腿还在水里,开口与她说话:“司同学也想来试试?”
司零慢慢走到他近侧,说:“先生泳池里的漂□□味道过重了,像这样的室外小型泳池,我建议先生使用三氯异氰尿酸,杀菌效果更好。”
钮度一笑:“我以为你会说,游泳池不好,大海更好,然后给我推荐个好去处。”
司零还真的思忖了:“这边的潜水都是面向游客的,先生最好还是租船出海,或者到塞浦路斯、马耳他,以色列南部有个叫埃拉特的小地方在红海边,这里的人也很喜欢去。”
“不再加一句话?”
司零等着他把话说完,钮度抬头看向她:“比如,’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司零决意无视掉他微妙的语气,说:“地方并不难找,导航也可以找到。”
钮度一扯唇角,看向了别处:“司同学的深潜一定很不错吧。”
“其实,拖着个氧气罐潜水并不太有意思。”
“那什么才叫有意思?”
“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潜水,或者说,把自己浸在水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只需要提醒自己时间过了多久,只需要想一件事,活着。”她的语气如此诚实坦荡。
钮度过了片刻才接话:“我倒想体验体验,当你的病人是什么感觉了。”
司零说:“医生都好管,我不例外,比如,先生现在应该休息了。”
钮度再次抬眼:“学生物你最懂怎样对身体好,作息应该都很规律。如果明天就是投资大会,你的精神会不会受影响?”
她毫不意外,自他称呼她“司同学”开始,她就知道他已经查过她了,明明在车上她对钮天星说自己是个上班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多少人有本事聊天时把别人套得底朝天自己却守口如瓶呢?如果钮度没察觉到这个,她才要小看他了。
司零说:“当然不会,生活总是能把人逼出无限可能。”
钮度似乎知道司零来此的真正目的,用了一招抛砖引玉:“你的功夫不错,看路数,是日本空手道?”
“先生慧眼,我只不过会个几招,上不了什么台面。”她顿了顿,终于说,“今天是我冲动了些,没认清人就动了手,对不起……您,没事吧?”
语毕,司零看向他耳朵前那道鲜红的指甲划痕。
钮度:“你似乎无所不能啊。”
司零的眼中恢复了惯有的傲慢:“至少,还从来没人能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钮度盯着她,微勾唇,语调玩味十足:“是吗?”
突然,她被他伸手一揽,整个人随他一同栽入水中,他将她牢牢摁在池壁上,严严实实地给了她一个壁咚。他的嘴唇压制下来,却在与她只有纸片之距时赫然停下。
他无遮无掩的戏谑语气将她包围起来:“如果我现在吻你呢,你跑不了。”
司零恼怒当头,抬手就要打他,他准确无误地收住了她的腕,嘴角笑意不减:“又想输给我了?”他深瞳如琥珀,五官过分英气立体,她忽然想起来,他的母亲是英国人。
司零用力地推开钮度,他也就此后退了。
这一退,更尴尬了。她上衣本就是大摆设计,面料又轻薄,泡在水里全都浮了起来。直到司零觉得他盯着自己某处很久了,才猛然惊觉。
“你——”司零气急败坏,可偏偏还打不过他!
她胡乱地扯着衣服,转身往上爬。可这泳池……她看他游觉得浅,竟忘了自己是个小矮子!
钮度看戏一般看着她手忙脚乱了一阵,不厚道地笑了笑,伸手揽过她的腰,一把扛到肩上,转身往岸上走。
“你——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司零像个张牙舞爪的小丑,又开始乱抓钮度的背。
梅林的声音忽然如幽灵般飘进脑海:“你准备好要怎么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地在他面前出场了吗?”
——为什么?她几次在他面前都宛若智障!
钮度终于走上岸,一把将司零扔下来,她踉跄地后退几步,迅速摆出攻击架势。即便成了落汤鸡,尊还是要挽的,至少她还是只美丽的落汤鸡。
钮度根本懒得再理她,以一种忍无可忍的语气丢出了一句:“你的指甲,该剪剪了。”
……
翌日清晨,司零是被法耶叫醒的。叫醒还不算完,还在屋里陪着她洗漱,嘴上聊个不停。法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司零也是客人,她却莫名相信司零绝不会出卖她。事实上,司零很不喜欢吵吵嚷嚷的人,但——好吧,她也莫名觉得法耶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