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祁望着远方,她望着他。
忽然眼前被一条白绫遮住,伸手去扯,扯不掉,钟念有些急躁,耳边传来低沉笑,浅浅一声,她不悦道:“师祖”。
白绫消失。
路祁垂眸,月中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漆黑眼仁像墨,一根根卷桥睫毛紧紧相连,他喉结上下滚动,抬眸望向她身后群山,“以后不许看我”。
“为什么?”,钟念抬脚试图挡住他视线,身高不够,额头撞到他凉唇,蜻蜓点水般一吻,使她心跳加速,慌乱中提高声音又问一遍。
路祁说不出清楚为什么,只觉得心烦,抬脚欲离开。
钟念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弟子有一事相求”。
手腕从她温热手掌中抽离,“何事?”,漫不经心。
“二师姐仰慕师祖多时,能否也送她一件法器?”,齐潇潇的努力和失落钟念全看在眼里,她是原主唯一闺蜜,由衷希望她开心。
“不能”,路祁拒绝的干脆。
钟念:“.......”。
“师祖法器宝物那么多随便拿出一件,又不是什么难事”。
路祁上身微微前倾,对视她双眼,一字一字道:“规、则”。
钟念:“......”,大佬惜字如金,多说点会死么?
“规则是人定的想改就改”,她低头小声嘀咕。
刻板、老古董、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心里把他骂个痛快。
“骂我也无用”,路祁转身独自往山下走。
钟念追过去,安静走一段路,问道:“师祖会......读心术?”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钟念耳边响起一首歌,“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的心,就不用假装无辜的表情.......”。
尼玛,又串频了。
长长吐一口气,把自己拉回来,不会读心术就好,“几家欢喜几家愁,师祖难得下山一次,为什么不让大家都开心?”
钟念踢走脚下一颗小石子,石子沿山路滚过路祁脚边,卷起地面尘土朝山下滚去,黑袍衣尾的祥云图染上尘土变得混浊,她连忙蹲下身把衣尾卷起。
“钟念你在做什么?”,齐潇潇从山顶跑过来,满是责备。
嗯?
“师祖衣服脏了,我帮他卷起来”。
闻言路祁回头才发现衣尾被她卷起,露出少许里裤,把衣尾从她手里扯出,看了她一眼。
钟念在他眼里读出“不许胡闹”几个字。
路祁挥手消失在黑夜。
钟念:“......”,没胡闹呀。
“小师妹怎么可以无礼师祖?”
钟念:“......”,掀一下衣服就无礼,那睡了师祖,岂不罪该万死?妈呀,万恶的封建社会。
“我......我.......”。
我自闭了。
钟念整理一下情绪,“不是师姐想的那样,我见师祖衣服”。
“别解释了,我寻你这么久,你竟然偷跑此处勾引师祖,真让我失望”。
钟念:和师祖是偶遇,缘分让我们相遇。
耳边又响起一首歌。
停!能别老配乐吗?
今晚没对路祁动手动脚,说她勾引可真冤枉,“我出来透气,无意间”。
齐潇潇不听她解释,甩衣袖走了。
钟念:“......”。
钟念踢小石子独自走路,胸口有点闷,在尔虞我诈环境生活多年,心一天比一天硬,能称之为朋友的人越来越少,穿到这边没有利益冲突,师门和睦,对她来说像度假,身心轻松。
一直告诉自己,齐潇潇是原主闺蜜,要好好相处,好好对待,日子久了,真把她当成好姐妹,被好姐妹误会,心里自然不好过。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和闺蜜拌嘴吵架常事,哄闺蜜开心有一堆法子。
回房间钟念翻箱倒柜找原主珍藏宝贝,原主是个穷鬼,翻到深夜,只找到一颗夜明珠,珠子成色不错,夜间发着朦朦微光。
“把夜明珠送给我,我会变得更亮”。
“我想要”。
“为什么不能送给我?小气鬼、狗逼主人”。
......
星辰灯叭叭叭讲不停。
体会到路祁说她聒噪时的心情,关灯消音,世界瞬间清净了。
翌日早会。
师父带笑容进殿,众弟子暗自猜测师父有什么喜事。
第7章 承诺
严石拿出法器、丹药、灵符等十余件宝贝,“师祖已回万州峰,他见大家近日修炼不易,特命我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赏给大家,人人有份”。
弟子们齐谢师祖。
按照辈分依次上前选取,钟念作为最小弟子没得选,拿一丸丹药回来,路过齐潇潇身边,见她满面笑意,猜她气消了一半。
散会后她凑过去拿出夜明珠,“师姐送你的”。
齐潇潇撇一眼她手中珠子没接,“前年师父送的生辰礼物,我也有一份”。
忘记看原主记忆,钟念尬笑收回珠子,“昨晚师姐误会了”。
齐潇潇手捧灵符,左右欣赏,“师祖已经被你无礼回万州峰,以后我们都见不到他”。
钟念油然生出几分失落,“是哦,见不到了”。
齐潇潇收回灵符,笑道:“以后我们偷偷去万州峰见他”。
钟念:恭喜师祖,收获两枚迷妹。
师祖的礼物挽救一段姐妹情。
大师兄收获两件稀有法器心情大好,张罗带大家去山下吃酒。
高管聚餐自然去上等酒馆,私下聚会气氛活跃,划拳喝酒,中途钟念跑出去透气,街道熙攘吵闹,她运用一点法力飞去屋顶,坐着赏月。
夜空中的星辰好像路祁的眼睛,眼前不觉地浮现那夜,他慌乱中带着温柔,懵懂探索中透着的可爱,欢愉将意识吞没时,她仍记得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夜里星辰。
树下躺在路祁丝滑微凉的黑袍里,他有了经验像似换一个人,带给她前所未有,又难以形容的感觉。
“小师妹”。
回忆被打断,好像做什么见不得人事被抓了现形,钟念脸颊发烫,回头许巍然站身后,“三师兄有事?”。
“见你出去许久未归,不放心过来看看”,许魏然在她身边坐下。
钟念悄悄向左移动,跟他拉开距离。
许魏然笑,“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挤在一起热”,钟念敷衍。
许巍然摇了摇头,望向远方,宁寒城灯火通明,前面院中屋舍,开着窗户,屋内一家四口围着餐桌吃饭,其乐融融,“小师妹想过自己的家人吗?”。
钟念怔住,原主是孤儿流浪街边,跟一群小乞丐混一起到处抢食,一天小乞丐们围住一位瞎子,欺负他看不见,抢光他身上钱财和食物,原主阻止无果,反受连累被打,事后她主动送瞎子回家。
瞎子笑笑,“我家在高山上很远”。
“我不怕”,原主清脆的童音回答。
那位被小乞丐们欺负的瞎子是师父,原主自此留在青玄山,师父和师兄弟就是她家人,对于亲生父母从未想过。
钟念父亲商业奇才,拥有数亿资产,但感情方面一言难尽,私生活混乱,妻子娶过三任,最新一位继母仅比钟念大两岁。
钟念母亲陪丈夫白手起家,后被小三上位丈夫抛弃,一时想不开自尽走了,她的童年在各种保姆中度过,其中一位保姆患身患重病,死前祈求钟念父亲收养自己儿子,那男孩接替母亲工作留在钟家照顾她,一块长大但没有青梅竹马的故事,成年后男孩成了她的助理,他们仅有工作往来。
原主没有家人,她对钟家毫无留恋,坚定回答,“不想”。
许巍然又问,“小师妹可想嫁人?”
这个嘛,想是想但有点难,嫁给门派大佬算嫁入豪门,原主的身份想嫁入豪门有难度。口是心非道:“不想,嫁人无趣”。
许魏然看着她笑了又笑,“女子早晚要嫁人,小师妹尽早打算才行”。
“我现在一心修炼,无心想其他,等我飞升成仙以后再考虑个人问题”,钟念鬼扯一通。
“成仙虽可长生不老,但不能成亲生子,规矩诸多远没有做修士快活”。
钟念:那还修炼个鬼。
“师祖已成仙,他......不能成亲?”。
“师祖不算真正成仙,仙人谱上没他的名字,修为已够但天君不接纳”。
钟念:感谢天君不接纳路祁之恩,否则要当一辈子望夫石。
“天君为什么不接受师祖?”。
“不知,小师妹对师祖的事很感兴趣?”。
“师祖的事谁不敢兴趣?刚才吃饭大师兄还讨论呢”,钟念瞪他一眼。
“你们俩偷偷出来约会”,齐潇潇在楼下听见钟念声音训来,坐钟念另一侧,手肘撞了撞她。
“二师姐.......又拿我们打趣”,钟念无奈。
“小师妹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二师妹别多想,我先告辞”,许巍然重回楼下。
齐潇潇不依不饶,“三师兄处处帮你说话,肯定心悦你”。
钟念:“......”。
“师兄们都喜欢小师妹”,齐潇潇呢喃。
“啊?”,钟念没听清追问。
“我说师兄们都喜欢小师妹,我也喜欢”,齐潇潇挽着钟念胳膊,头轻靠她肩膀。
二人和好初如。
*
青玄会结束,有数月钟念没再见过路祁。
这一天无意间走到万州峰山脚下,抬头仰望高耸的山,忽然有上去的冲动,原本山间有结界,弟子们无法擅自闯入,送请柬那天师父告诉她打开结界的口诀,默念一遍结界打开一条缝隙。
打开结界进来,又要面对第二个问题爬山,日出到日落,登到山顶累得半死,倚靠树干休息片刻,天色彻底黑下来,路才走完一半。
黑暗中吊桥随风飘摇,钟念打了退堂鼓想回去,又不甘心,在吊桥入口前来回踱步,深吸一口气,向吊桥走去,风吹吊桥动,人也跟着晃动,一颗心悬在半空,尖叫声不断。
身后传来微凉的触感,回头是思念中的脸,“师祖”。
路祁没说话,揽着她的腰向下飘落,落入谷底,松开手背对她而站,“你来山上做什么?”,语调平稳不带感情。
钟念绕到他面前,大言不惭,“这些天徒儿深刻反省,睡了......”,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的事徒儿有罪,徒儿应对师祖负责”。
路祁:“......”。
路祁不语,钟念环视谷底,谷底月光稀薄,淡淡微光,前方草丛中一汪清池,波光粼粼。
“嗯”。
“放心,我”。
话说一半被他打断,“我对你负责”。
“不敢、不敢,错是弟子犯的,弟子负责”。
“错是我犯的,责由我来负,莫要再说胡说”。
钟念:“......”。
“师祖打算如何负责?”。
路祁沉默。
她又追问一遍。
“你能否等上一年?”。
“师祖是说明年对我负责?”。
“嗯”。
“师祖先说如何对我负责?”。
“成亲”,路祁直视她双眸,语调说的很重。
钟念脸上笑意渐渐收敛,其实没想过让他负责,来万州峰承不住思念的折磨,只是来看看他,没想过其他别的,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说起负责那些胡话,没想到他竟说出成亲。
路祁见她忽然蔫了,问道:“不愿意?”。
钟念抬脚搂住他脖颈,“愿意,弟子愿意”。
路祁嘴角向上弯了弯,很快落下变得平直。
钟念扬起下颚去碰他的唇。
他别过脸躲掉。
钟念松开手,不悦,“师祖说要成亲,为什么又不让亲?”
路祁微微弯腰,视线和她在一齐,离的近五官被放大,更有立体感,他深邃的眼窝,像水中漩涡能把人吸进去,“一年后成亲,期间不许来找我,不许靠近我,更不能碰我”。
钟念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水卷进漩涡里越陷越深,他的声音被水流声覆盖听不清楚,靠的这么近,纯心勾引人犯错,身体向前含住他凉唇。
速度快动作准,路祁没机会躲,推开她的双手不听使唤,无力动不了,柔软触感唇间向外蔓延,心底火苗越燃越旺,抬手抵住她后脑,由被动变主动。
小姑娘不安分的手触碰到皮肤,他猛然清醒过来停住,松开手,和她保持距离,“不许胡闹”。
有了成亲的承诺,钟念更加肆无忌惮。
“为什么不能亲,不能碰,不能胡闹?”。
“我不要等一年”。
她任性随意惯了,不懂得隐藏情绪,喜欢就敞开心怀拿真心给对方,不喜欢拒绝的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现在喜欢他,时刻想跟他在一起。
一年等待,她不愿意。
路祁眉眼间透着冷淡,万事不惊,眼眸像黑色洞口,看得清万物,万物却看不清他,“我送你回去”,淡淡一句,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钟念怀疑成亲是自己的幻听,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拿不起放不下,欲罢不能。
她想不明白师祖心思,干脆不想。
“以后不来找你......今晚能不能不走?”,钟念八爪鱼变身,双手环抱他,头在他胸膛蹭来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