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子,可是很重要的。
好在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神乎其神,穆庭蔚不了解清平,也不了解以前的尤旋,所以不会察觉。
他顶多此时会怀疑……她口中的大越人或许跟徐正卿有什么关系。
尤旋一番思量,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苏侍郎兴许跟教我用毒的大越人认识吧,所以才问了我一些话。但当初恩师让我不要跟人说起她,我就没跟苏侍郎提。”
穆庭蔚看向她,良久后问道:“那个大越人叫什么?”
尤旋摇头:“她没说,不过,她小名也叫阿贞,公爷说是不是很巧?”
她冲他笑着,杏目里闪着光芒。
叫阿贞……
穆庭蔚思索了一下,当日南宫别苑,徐正卿去找清平时,似乎还真唤过她一声“阿贞”。
“去画一张那人的画像给我。”他突然说。
“现在吗?”尤旋佯装惊讶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很乖地点头,“嗯,好。”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起身去往书案前,铺了宣纸,提笔作画。
她作画的时候穆庭蔚去了浴室,等沐浴出来,尤旋已经画好了,唤他过来看。
她画了一张清平女扮男装的画像,又故意跟皇兄的五官融和了一下,看起来跟那日她烧毁画像时,被穆庭蔚发现的那张画有神似,避免他起疑。
若说穆庭蔚先前对尤旋的话信五分,如今便信了九分。
尤旋没去过大越,如何能画出一张清平公主的画像来?除非,那女人真的来过大霖。
难怪一包药粉,便惹徐正卿搞出那么大动静来。
说实话,穆庭蔚如今看着这张堪称绝色的容颜,心里仍旧不大舒服,脸色也跟着阴沉几分。
他向来睚眦必报,如果这位公主当初不是自己死了,他日后离开南宫别苑之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穆庭蔚纵横天下二十多年,就没受过那等侮辱!
看着他微凛的神色,尤旋心里颤了颤,轻声问:“公爷认得她?她就是……苏侍郎认识的那个故人吧?”
穆庭蔚抬眸,看向尤旋时,面上多了几分暖意:“你去大越,是要看她的?”
尤旋抿唇,不知该不该应。
他会不会因为这幅画像勾起过往,一怒之下不带她去大越了?
耳畔响起穆庭蔚的声音:“是的话,就不用去了。”
尤旋心一沉,抬头。
他将灯罩取下,把那副画烧了,语气淡淡:“她死了。”
尤旋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她之所以要告诉穆庭蔚那个大越人是清平,是觉得这样真假参半的谎言比较有说服力,可以打消穆庭蔚心中很多疑虑。顺便还能试一试穆庭蔚如今对清平的态度,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但如今看来,穆庭蔚对以前的她成见很深哦。
见她低着头不出声,穆庭蔚以为她伤心了,又想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他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人都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别往心里去,要节哀。”
尤旋:“……”
他都这么安慰自己了,尤旋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开口:“但是她好像还很年轻呢,怎么会死呢。她是个好人。”
“好人?”穆庭蔚嗤笑,捏捏她的脸颊,“对你施恩你就当是好人了?说不定她也做恶事,得了恶报呢?”
尤旋:“……”
这人居然真的记仇,幸好她没暴露身份。
否则也太吓人了!
不过把她当恶人,尤旋就不大乐意了:“公爷怎么知道她做了坏事,说不定是有人误解她了!”
穆庭蔚笑望着她,不把她的反驳往心里去,哄孩子似的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你念着与她的交情,我也不说她的不是,咱们以后不提她了,可好?”
“……”
见她不说话,穆庭蔚又道:“不过你如果真想去大越看看,我既答应了三年后带你去,自然也会做到的。”
听完这句话,尤旋心里松了口气。但想到穆庭蔚方才的态度,又有点头疼。
原来穆庭蔚对她误会和成见这么深。
她心底喟叹一声:这个要怎么样才能化解呢?
尤旋思索着,壮着胆子试探着问:“公爷跟她之间有误会?你们,怎么认识的?”
穆庭蔚嘴角一抽,没说话。
这事让她知道,太丢面子了。
尤旋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干巴巴给自己博取好感:“肯定是你们有误会。她如果不好的话,苏侍郎怎么会一直惦记着呢,对吧?这说明她有可取之处,公爷你可能没发现。而且公爷你没觉得吗,她长得其实还,蛮好看的。”
尤旋耳根有些热,自己夸自己实在是太尴尬了,怪不好意思的。
偏偏穆庭蔚不以为然,笑着将人打横抱起:“我觉得她那张脸,比你差了点儿。初看可能会惊艳到,但不耐看,看久了……有点丑。”
尤旋:“……”
第56章
晚上被穆庭蔚折腾到半夜, 次日醒来时,尤旋觉得浑身乏力, 眼皮都懒得抬上一下。
前段日子天热, 穆老夫人去庄子里避暑, 一直没回来, 尤旋不必去寿眉堂请安,索性不急着起, 多睡上一时半刻。
穆庭蔚今日没有要事,便陪她一起赖在床上。
她困倦的时候很乖,像只小猫似的缩在他怀里,偶尔蹭两下他的胸口, 然后寻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看着她恬静的睡眼, 穆庭蔚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忍不住亲亲她的脸颊。
他下巴上长出了胡须, 很是扎人, 尤旋脸上娇嫩的肌肤被他一蹭,又痒又疼的,很不舒服, 她不悦地皱眉,嘴里哼唧两声。
穆庭蔚见了逗她, 故意往她脸上蹭。
尤旋躲避着躲避着,渐渐睡意就散了。
不知不觉两人缠绵在一起。
元宵不住这儿, 他肆无忌惮了很多, 每每情动时总要逼得她叫出声来向他求饶。
晚上还好些, 尤旋稍稍能放得开,如今天光大亮,被他逼迫时尤旋皱着眉头,咬紧牙关很难出口。
穆庭蔚爱极了她这副若颦若蹙的模样,行动上更加卖力,直到最后她承受不住落下泪来,唇齿间溢出娇喔,颤声声唤他夫君,他才放过对她的折磨,将人送向云端。
他额间汗水滑落,滴答着落在她的眉心,她却已无力擦拭,柳眉若蹙,似有怨怪。
穆庭蔚在她身侧躺下,将人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肩,嗅着独属于她清淡的甜香,大口喘息,心中格外满足。
两人相拥而眠,半个时辰后,几乎同时醒过来。
尤旋先醒的,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臂弯里,稍微动了动身子,他便睁了眼。
她满头青丝随意地铺着,映衬得那张如玉容颜越发娇俏,因为方才的情动,这会儿还带着些许媚态,让人爱不释手。
穆庭蔚点了点她的鼻子,说话时语气温和:“还困吗?”
尤旋不困,但昨晚上刚经历过恶战,今早上又来,此时腰是酸的,腿是软的,胸前胀痛,浑身乏力,哪哪儿都不舒服,跟生了场大病似的。
以前元宵赖在这儿的时候,他尚且能克制一些,近来却像脱了缰的马,不分白昼,她简直快吃不消了。
成婚才两个月,以后若是经常这样,她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得丢了。
尤旋都想不明白了,一个男人都成这模样,堂姐的郡主府上那么多男子,她是怎么站得起来的?
她打了个颤栗,不敢去想那些画面。
再看穆庭蔚,他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精神气十足,生龙活虎的。
莫非,大霖的男人,跟大越的不太一样?
见她盯着自己看,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穆庭蔚好笑:“想什么呢?”
经过事之后的两人总会格外亲密,这会儿尤旋也不避讳,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大霖的男人三妻四妾,是不是因为一个妻子满足不了他,所以只能纳妾,否则得不到排解?”
穆庭蔚眉头一动,唇角动了动:“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尤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心里却在琢磨,如果自己满足不了他,他以后也想纳妾了怎么办?
她可是吃独食长大的,皇兄都不敢跟她抢什么东西,她从来不懂得什么是分享。
以后如果要跟人分享夫君,那也太难受了。
她正想着,穆庭蔚贴了过来,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从后面抱住她:“那你知不知道,男人只跟自己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才会觉得满足?”
尤旋心跳快上几分,躺着没动。
他轻吮她的耳垂,在她耳畔呢喃:“我只看见你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
说话间他欺身压向她,吻上她的唇,血脉渐涌,又情不自禁了。
尤旋心尖儿一颤,脸色白了。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救命般的叩门声:“公爷。”
是萧飒的声音。
穆庭蔚头也没抬,淡声问道:“什么事?”
“宫里来人说陛下发病了。”
穆庭蔚楞了一下,坐起身来,笑着捏捏她的下巴,扬眉:“如你所愿,不碰你了。”
他下了床,走向浴室。
沐浴出来时尤旋帮他整理好了官服,亲自服侍他更衣,一时好奇,忍不住问他:“陛下身体不好吗?听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之症。”
“当初他母亲怀他时中了毒。”穆庭蔚言简意赅,却听得尤旋一愣。
他这句话含义有点多。
他说的是他母亲,不是太后。
另外皇帝是中毒,不是体弱。
穆庭蔚却没再说什么,整理好衣服出了门。
尤旋也没多想,让人送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一泡缓解身上的乏力,之后唤紫嫣帮她绾发梳妆。
看见尤旋颈间的斑斑红痕,紫嫣想到了方才在外面候着时听到的动静,她抿了抿唇:“公爷对夫人真好。”
尤旋透过镜子看了眼后面的紫嫣,若有所思了片刻,没有接话。
想到穆庭蔚临走前说的,她喃喃自语:“莫非,太后和皇帝生母不是一个人?”
后面的紫嫣绾发的动作一滞,默不作声。
——
梳妆过后,茗儿领着元宵过来请安。
近来鞠嬷嬷教他规矩,他倒是有了些变化,看见尤旋也没直接扑过来,而是恭恭敬敬行礼,奶声奶气跟她问安。
尤旋笑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亲:“元宵现在真乖。”
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让人传了早膳来用。
膳后尤旋亲自教元宵读书。
穆庭蔚下午回来的时候,元宵趴在案前在认真练字,尤旋在旁边昭君榻上倚着假寐。
感觉跟前有人遮了光线,尤旋抬眸,就看见穆庭蔚身着官袍,负立在她跟前,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尤旋被他看得不自在。她就是被他折腾的身子软,这才靠着眯一会儿。
“公爷回来了。”她随便应着,坐直了身子。
有人搬了杌子,穆庭蔚在她身边坐下,看向案前的元宵:“我这几日琢磨着,想给他请个教书先生。”
尤旋点头。
元宵确实不能一直就这么被她带着,还是要请个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才好。
穆庭蔚说:“先前我看中了叶老,他曾给先帝做过太傅,才富五车,为人刚正,若愿意教元宵再好不过。只是叶老年纪大了,要辞官归隐,我也不好强求。一时之间,还没找到更好的人选。”
“这种事急不得,元宵还小,慢慢来吧。”尤旋道。
穆庭蔚点头,没再说这事。
“陛下身体如何了?”尤旋随意找了个话题。
穆庭蔚道:“暂时稳住了,但身子比以前更差了些。”
尤旋拧眉想着,小皇帝若是驾崩,似乎就是穆庭蔚称帝了。
她回想着那本书里的内容,约莫是明年,似乎也快了。
这会儿屋子里没有下人,尤旋心里有些困惑,索性便问了:“公爷,先帝怎么只有陛下一个儿子?”
穆庭蔚有些讶然地看她:“怎么这么问?”
“就是有点想不明白,先帝后宫应该有很多妃子吧,为什么只有陛下这一个体弱的儿子?”
见穆庭蔚沉着脸不说话,尤旋忙道:“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公爷不用放在心上。”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很不合常理。
都说先帝当年宠爱独孤皇后,冷落后宫,独予她万千宠爱。
那这句话有另外的深意是,独孤皇后嫁给先帝前,先帝是有妃嫔的。
既然有妃子,一个都没怀孕,这也太不正常了。北陆皇室都看重皇嗣绵延,皇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先帝再爱独孤皇后,如果独孤皇后诞下一个病弱的皇子,那么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后面也不该没有皇子诞生啊。
别说皇子了,连公主都没生一个。
这不是北陆皇室的做派。
不过很显然,尤旋也只能自己好奇一下,穆庭蔚是不会告诉她的。
“公爷用膳了吗?”她笑着岔开话题。
穆庭蔚捏着她的手把玩,语气淡淡:“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好说。”
见他突然愿意跟自己说这些,尤旋还挺意外的。
穆庭蔚看着她,顿了好一会儿,开口:“先帝驾崩时,所有后妃被活埋陪葬了。”
尤旋打了个哆嗦,有点不敢相信:“活,活埋?这是大霖的祖制吗?”
她声音里带着轻颤,实在难以相信。
后宫里的女人,日日为了那一个男人打转,本来就已经很惨了,那个男人死了她们还要陪葬,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