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许复,又仔细瞧了瞧镯子,接着递还给她。
“不能当吗?”许复有些着急地问道。
“不是不能,是小的不敢收,您等会儿,我叫掌柜的来看看。”管事的说完,就进了里间。
许复拿着镯子站在下面,有些惶恐。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轻蔑地看着,如此居高临下,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一会儿,门帘子掀开了,掌柜的走了进来,他扒头看了眼许复,说:“拿过来瞧瞧。”
许复赶忙把镯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仔细瞧了瞧,说:“您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吧?”
“是。”许复声音有些低沉,“进城寻亲,结果遇上个偷儿。”
“五百两。”掌柜的说道。
“这么少?”许复有些惊讶。
“咱明人不说暗话。”掌柜的笑着说道,“这个镯子,估计您过不了三日就得来赎。况且,这大定偷儿多,当了一千两您就不怕出门再被偷儿摸了去?”
“让您见笑了,多谢您。”许复带着歉意说道。
“记上吧。和田玉手镯一只。”掌柜的说完吩咐管事的,“放天字号柜里,虽然当的不多,但是这玩意贵重。”
许复拿了五百两银票出来,又按照掌柜的教她的,跟雅卉分开四个地方放好。
“你去跟着那两位。”掌柜的说道,“看着她们住了客栈再回来,要是再有那偷儿上前,拦住了。”
“您这是?”管事的有些不明白。
“你没看出来吗?那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家。那镯子,得值咱半个铺子。”掌柜的说道,“我听闻山上捉了个将军,那位,怕不是将军家眷。你记着,到客栈露个脸,让她们承咱们一份情。”
“明白了!”管事说完就带着会点功夫的活计跟着去了。他见许复跟雅卉住进了大定最大的客栈,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许复这边刚找伙计要了晚饭,转头就看见当铺管事的,不由得一愣,说:“您这是?”
“这里的酒好菜好。掌柜的吩咐我来打二两好酒再来三两猪头肉。”
许复却明白这是掌柜的猜出了些她的身份,让人在后面护着她们呢。
“您跟掌柜的说,回头赎镯子的时候,我定会拎着好酒过去。”
“谢谢您了。”管事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客栈老板也不是傻子,见此情景,也吩咐活计好生招待,万勿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当铺的人,眼睛都毒得很
第76章
许复在上房收拾好东西, 把之前写的拜帖拿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她想了想, 明天还是直接带着有雅卉去见大定知州。没有道理夫君被荆人关了起来, 自家夫人还顾着什么礼仪。
递拜帖?许复自己笑了笑, 只不过陆柯是诈降, 她能确定他的安全, 所以才小心谨慎了些。要不然, 她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在大定知州府了。
第二天一早, 大定知州周成正在后院用饭,就有家丁过来说陆将军夫人来了。他把酥卷三口并做一口吞了, 赶忙起身去了正厅。这位怎么来了,他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复坐在正厅喝茶,刚端起来就看见周成急匆匆地进来。
“许复见过周知州。”
“将军夫人多礼了。”周成说完,就立着眉毛看着许复,“复儿胆子够大, 自己带着个侍女从矩州就这么跑过来!”
原来, 那周成是许司的门生, 为人清贫又孤傲, 不屑于活动关系, 就被派到大定当知州。
“您先别急。”许复说完看了眼周成。周成会意, 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只留了自己的心腹。
“这是将军临行前让我转交给您的。”许复说着把信递到周成手里, “我觉得这一路人多手杂的,还是亲自过来转交比较安全。”
周成跟汤峪一样,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 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心里一松,面上就带了出来。
许复在一边抿着嘴笑了。她自己师从许太傅,真按照实付排辈的话,这周成是她师侄。她这个师侄,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那你们也是胡闹!”周成看着许复说道,“你现在住哪儿?”
“悦来客栈。”许复应道,“天字号房,选的最好的。”
“这还差不多。一会儿我派两个会武功的丫头过去守着。”周成说完又看着许复,“要不是我夫人回汴梁省亲,真应该叫你留在我这里。”
“哦,对了。”许复说着忽然想起来当票,掏出来递给周成,“我昨日晚间一进城门就遇见个偷儿,没办法只能把镯子当了。您回头找个人去赎了吧,银票您受累先垫上,等我回去再给您。”
周成一听还有这一出,眼睛又立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许复,说:“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定是被那陆家小子带的。要是没有当铺呢,你怎么办?”
“那就直接找过来呗。”许复毫不在意地说道,“实在不行那镯子抵在客栈估计他们也是同意的,只不过就不好赎回来罢了。”
“你……”周成被许复气的一时语塞,“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
许复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只不过都已经过来了,也就无所谓了。昨天知道荷包被偷的一瞬间,她的头都有些发昏。站在当铺柜台前的时候,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镇定下来,那指甲印儿,到现在都还在呢。
汴梁,泰安帝拿着往宁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总觉得有种违和感。他把陆达叫进来,把玉佩跟信都递给了他。
“你替朕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陆达双手接过来,先是把信看了一遍,又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沉思了一会儿,谨慎地开了口。
“皇帝,末将怀疑陆柯是诈降。”
“哦?”泰安帝看了他一眼,“爱卿是哪里看出来的?”
“这信是往宁写的。末将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无从判断。但是这玉佩,末将可是清楚得很。”陆达说完,竟然笑了一下,“陆柯这小子跟我那儿媳妇感情极好。他成亲后身上的玉佩早就换成了许太傅送他的那一块了。而这一块……”
陆达说着,就把玉佩举了起来。
“这是当年他去西夏前,她娘亲特意去万寿寺开过光的,上面是平安竹。我那小子几乎很少戴它。若不是您说这个是他的玉佩,我冷不丁一看,都认不出来。”陆达说完顿了顿,“平安竹,不就是说,他平安吗。所以,末将认为陆柯是诈降。”
泰安帝点点头,觉得陆达说得有道理。毕竟陆柯也没法给他们写信,唯一能验明正身的玉佩又有这么多门道。他斟酌了一下,略带询问地说道:“那朕就不着急答应往宁的事情了?”
“末将以为应先观其变。”
陆达说完,心道陆柯这小子怕是看许家的兵书真看出了些门道。
泰安帝也觉得陆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往宁生擒,可是西南地形复杂,荆人又凶残狡诈,这打仗的事情,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泰安帝之前问过丞相并许太傅,两个人都让他静观其变,他总怕把陆柯的命搭进去。听陆达这么一分析,他才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晚上,泰安帝招付少成进宫,连着陆达许司一起,分析陆柯此番行动的规划,可惜他们四个人谁也没有想明白陆柯到底是怎么上的山。
许司对着舆图看了许久,倒是隐约觉得自己看出了些门道,毕竟许家前辈的游记,他也是读过的。不过两个将军没说话,他也不好开口,毕竟他是一介文臣。
良久,付少成往椅子上一瘫,说:“不想了。西南地形复杂,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想出什么穿山洞的怪招!”
许司听完这话在一边看了付少成一眼,心道这话说得也许没错。
“我集结人马就好了。”付少成说完拍了拍陆达的肩膀,“这些日子京郊的兵我也在练。万一有什么事,我就直接带着他们杀到西南去。”
陆达比付少成大了将近十岁,年轻时候又常年驻守凉州,身体很是有一些亏损。所以他这才早早地就把陆柯推了出来。
“多谢。”陆达说得诚恳。许司也在一边抱了抱拳,毕竟陆柯也是他女婿。
陆柯他们在天牢过得挺好,真如往宁所说,确实吃好喝好。这天晚上,趁着守卫都睡了,陆柯悄悄地一个士兵,他们是怎么掉下来的。
那士兵想了想,说:“本来是想往回跑的,但是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接着脚下一沉,也就掉了下来。”
陆柯没说话,仔细地回想着之前看过的游记。
“传我的话下去,后日下山的时候,尽量踩着有大石头的地方。平坦的草地离得远一点,那下面恐怕会有天坑。”
“是。”士兵小声地应道。
陆柯自己靠在墙上,想着后日的安排。颂拓托人让那守卫给他传信,初四那天中午,往宁他们会在寨子的院场跳舞。他会让守卫悄悄放他们出来。陆柯他们从天牢下来的同时,他带着人往山上冲。茶垌则混在人群当中制造混乱。
混乱,陆柯用手指敲了敲膝盖。他明天得跟那守卫说,要茶垌趁人不备,找那没人的屋子放一把火。再没有比走水更容易让人手忙脚乱的了。
陆柯自从被关了进来,每天都在墙上刻一刀。一天,两天,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陆柯反而比进山的时候更加紧张。三月初四才是真正的打仗,成败在此一举。若是他输了,恐怕往宁会恼羞成怒杀了他吧?
陆柯又一次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那天的情形。颂拓的人先杀死其他两个守卫,放他们出来。他们要先悄悄地出了天牢,然后杀死守在门口的人。接着就拿着兵器下山。
兵器。虽然说那守卫告诉陆柯,兵器就在天牢里专门的一间牢房放着,可是他总不放心。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该怎么办?陆柯站起来转了一圈。希望颂拓也能想到这个问题,每个人多带一件。事已至此,陆柯觉得除了跟菩萨求求也没有别的招了。
许复在悦来客栈,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陆柯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有明日一天,后日她就能见到陆柯了吧。
她有多久没见他了。从二月二十九到今日,不过才四天,对于她来说,漫长的仿佛过了四十年。每一天,她都无比的想念他。许复列举了很多很多的事情,等陆柯回来以后,要一桩桩一件件地去做,一个都不落下。
“陆哥哥。”许复嘟囔了一句。
屋内的烛火一跳一跳的,雅卉睡得早,此时已经翻了个身。许复看着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她也得赶紧睡了,得养足精神才好。
这天醒来,陆柯又在墙上划了一道。送饭来的守卫看了他一眼,说:“划也没有用。你们皇帝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我们荆王,还在跟他交涉呢,你且在这儿待着吧!”
陆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早饭,用银簪试了试,就分给了众人。
那守卫瞪了他一眼,说了一句黑荆话就走了。
中午的时候,颂拓的人走了上来,脸上还挂着几道血印子。他打开了天牢的大门,说:“小声点,跟我来。”
陆柯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迈出了天牢,那守卫又把其他牢房的门都打开。陆柯清点了一下人数,见都齐了,点了点头。
“这边是兵器。”守卫说完又打开了一间牢房。陆柯不禁皱了皱眉头,这里面如此潮湿,长剑还好说一些,长矛恐怕都要钝了。
“先凑合用吧。”守卫说道,“这才几天,应该没事的。”
陆柯点点头,拿起剑看了看,还行,能用。他带着人走出天牢,直奔山下而去。
第77章
陆柯提着剑行至天牢大门处, 伸手对着后面的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几十个人立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雕像一般。他把剑别在身上, 轻轻地走到站在门口的守卫身后, 伸手照着他后脖颈就是一下, 守卫瞬间就瘫软在地。
“拖过来绑上他, 别忘了把嘴堵上。”陆柯说道, “还有几个守卫?”
“还有两个。”
陆柯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人, 笑了起来。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东甘。”
东甘不过十六七岁, 笑起来就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陆柯问道。
东甘抬头看了看日头,说:“应该快回来了。”
“都藏起来。我们等着他们。这里咱们不熟,不如守株待兔。”陆柯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擒住了他们,咱们就该下山了。得让那往宁知道知道, 谁才是没断奶的娃娃!”
陆柯说完, 一行人就迅速的躲了起来, 找好位置之后, 齐刷刷地拿出短刀, 叼住刀柄。东甘看了看, 也摸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十几个人静静地埋伏在那里, 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东甘觉得他紧张得嗓子发痒, 下意思地想张口咳嗽一声,却想起了嘴里衔着的刀柄。他这才明白了陆柯一行人这么做的目的。
这时,两个守卫回来, 对着天牢里面招呼了两声,就立在门口。陆柯对着张权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到守卫的身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抬起了手。这时,两个守卫也察觉出来身后有些异样,刚想回头,就被陆柯他们一掌打昏了过去。
“拖下去跟他们同伙绑在一处。”陆柯说完走出大门,看了眼日头,“我们下山!”
阳光透过树荫照到陆柯的脸上,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仿若一只新出生的小凤凰。陆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部队,笑了起来。
“走!”
“不杀了他们吗?”东甘在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