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沉吟片刻,还是没说出实情,摇了摇头。
阿婧是个没心眼的,向来是自家小姐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听顾宁说没事,她也就真以为没什么,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顾宁应付了阿婧,心头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陈嫣来给兆儿庆生,来之前为什么还要去见一趟辰王?
这两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陈嫣、长平侯府、辰王……
整件事情就像一团乱麻搅在一块,乍一看叫人不知从何下手,但顾宁直觉,只要能找到线头把它给解开了,后头或许有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说不定……上一世的有些事情也能得到结果。
顾宁脑子里正想着事,没怎么注意脚下,猛地听见后头低呼了一声“小姐!”,她脑子还混混沌沌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随着这声音晃了一晃。
顾宁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什么来稳住身形,还没等她真正抓到什么,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圈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力道把她稳稳扶住了。
顾宁下意识抬头,迎面一张颇具少年气的脸,来人冲她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顾宁,想什么呢,好歹也看着路走。”
是宁国侯府的沈延,顾宁同他在一个学堂求学。
沈延见顾宁站稳,立时把手抽了回来,语带戏谑道:“你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手脚快,这会你不定跌成什么样了。”
顾宁冲他笑了笑,道了谢,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这不是绥远侯府吗?你这是……有事?”
她来是为了给沈兆庆生,但沈延既跟兆儿不熟,又跟绥远侯府非亲非故,他怎么会来?
沈延闻言理所当然道:“我来找你玩儿的?”
顾宁怀疑自己没听清,“你来找我?”
这人来绥远侯府找自己?!
沈延“嗯”了一声,语气中颇带了点委屈,“自从你搬到前头跟沈辞坐在一块儿之后,我在后头过得那叫一个了无生趣,窗棂上有几根棱子都被我来来回回数过好几回了,回去府中又得被父亲逼着看那些兵书,听说你在这,干脆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透透气了。”
他拍了拍手中的东西,顾宁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沈延翘了翘嘴角:“给兆儿的礼物。”
顾宁失笑,这人见都还没见过沈兆呢,就兀自跑来给这小不点庆生了,如此大大咧咧的性子,宁国侯夫人宠她这小儿子宠成什么样可见一斑。
“你以前不是自己都能跟……”自己玩吗?
顾宁这话还没说到一半,旁边的沈延突然“哎哟哟”叫了起来,顾宁侧头一看,后头伸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扳着沈延的肩膀,硬生生把他从顾宁身边挪开了,将两人之间空出一道一人宽的大缝。
沈延被那只手推得脚下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正要发火,回头一见来人,脸上神情又诡异地僵住了。
他讷讷地叫了声:“沈辞。”
沈沉渊面无表情地瞧着他,冷冰冰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沈延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道:“……我来给沈兆庆生。”
他心里一直有点怵沈沉渊,跟他说话不敢像跟顾宁说话那么随便。
沈沉渊冷眼看他,语气没有丝毫松懈,“你给沈兆庆生,不去找沈兆,呆在顾宁旁边做什么?”
顾宁本来不明白沈沉渊是什么意思,但这话一出,她立刻就知道这人为什么弄这一出了,想出声解释一下,又实在憋不住笑,一开口只顾着笑了,连一句整话都说不了。
沈延听见声音,隔着沈沉渊苦着脸看着顾宁,他不知道沈沉渊的怒火由何而来,还可怜巴巴地指着顾宁能帮他说句话。
沈沉渊眯了眯眼,当真自己面眼睛还敢乱看。
他往边上挪了一步,一下子就挡住了沈延的视线,他冷笑一声,“这问题很难回答?你看顾宁做什么?”
沈延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想解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快被沈沉渊逼得走投无路了。
顾宁笑得不能自已,颤抖着伸出手正要拉住沈沉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顾宁下意识向着声音看过去,正看到沈兆个小不点站在长廊的拐角处,支着小脑袋往四下里到处张望,一看见顾宁,眸子瞬间亮了,撒着腿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
沈兆跑到近前来,口里还气喘吁吁的,他仰着脖子看着沈沉渊,“爹,你突然走得好快,兆儿都跟不上了!”
顾宁弯下腰将兆儿一把捞了过来,接过阿婧递过来的手帕替他拭汗,“怎么了?”
兆儿鼓着腮帮子道:“本来兆儿跟爹爹走得好好的,过廊角的时候,兆儿碰巧看见娘就在前头,还跟这个哥哥在一块儿,就跟爹爹说了一句,爹爹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就走得好快,都不管后头还有个兆儿,兆儿跑起来都没跟上爹爹!”
许是委屈极了,沈兆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都快抬着嗓子喊起来了。
沈兆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爹,“都不知道爹爹在急什么!”
顾宁“扑哧”一声,笑得握着帕子替沈兆拭汗的手都抖了起来,她瞟了沈沉渊一眼,意有所指道:“是啊,你爹急什么呢。”
站在沈沉渊前边的沈延听到兆儿对顾宁的称呼,一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顾宁:“这小孩子管你叫什么?”
沈沉渊冷哼一声,“没听清楚?”他下巴冲沈兆扬了一扬,“来,这位叔叔没听清楚,你再喊一遍。”
这小孩典型的给一颗糖就忘了打的性子,他爹一发话,什么情绪都抛在脑后了,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沈延,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娘。”
顾宁捂着脸都快笑抽过去了。
沈沉渊冷着一张俊白的脸,向着沈延道:“这回听清楚了。”
沈延茫然地看了看沈沉渊,又偏头去看顾宁,如此重复了好几遍,他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顾宁说话,“兵书好像也没什么难的,多看几遍还是能懂什么意思的,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沈延没管顾宁在后头连声招呼他,撒腿火速跑开了,那架势,活脱脱跟有个沈沉渊在后头追他似的。
兆儿茫然地转过头来,一脸呆怔地看着顾宁,“娘,那个哥哥,手上是不是还有送给兆儿的礼物?”
顾宁咬着唇角止住笑意,“是。”
兆儿“哇”了一声,撒着小短腿就冲着沈延的方向追过去了。
阿婧看了看还留在原地的沈沉渊的脸色,试探着对着顾宁道:“小公子身边没个人,阿婧过去看着?”
顾宁摆了摆手,脸上还带着点未消的笑意,“你去跟着。”
阿婧冲二人行了礼,也跟着兆儿去了。
沈沉渊抱臂倚在廊柱上,侧着头没看顾宁,顾宁走过去,笑着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把人赶走了,还委屈上了?”
沈沉渊猛地转过头来,眼睛盯着顾宁,“沈延当初跟你同席的时候,就整天缠着你问东问西的,学堂里那么多女子,他偏要跟你呆在一块,我早就觉得他别用用心。”
顾宁不打断他,耐心听着面前这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沈沉渊眯起眼睛,“今日更过分,兆儿过生辰,跟他有什么关系?竟然追到我府上来看你,当我是死的?……”
顾宁就这么听着沈沉渊细数沈延的桩桩过错,有些事她都不记得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了,这人还记得死死的,还能条分缕析地分析出沈延怀了什么坏心。
沈沉渊最后落下一句话,“……日后他再缠着你,你千万别顾忌同窗之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让他抱了什么不该有的幻想。”
沈沉渊说完这番话,转过头看着顾宁,只见后者定定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些微笑意,一见他看过来,便笑着问道:“说完了?”
沈沉渊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宁:“方才你不是和兆儿打了一个赌吗?你输了,我玩了那个拨浪鼓。”
沈沉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顾宁,后者在他灼热的视线中笑着往下道:“我要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糖你们就不留言!我落泪了!
爱你们mua
第40章
沈沉渊沉沉看着顾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宁翘起嘴角,凑得更近了些,“你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
“我要亲你。”
四目相对,沈沉渊眼里沉得可怕,顾宁轻轻理着他的鬓角,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声音都哑了,真没听见?”
沈沉渊忍无可忍,一把握住面前人细白的脖颈,将人揽到了怀里,正要低下头去,顾宁突然止住了他。
顾宁笑着道:“我来。”
“你来?”沈沉渊笑了笑,灼热的呼吸喷在顾宁的脸颊上,“我怕等会你没力气,坐都坐不住。”
顾宁耳朵烧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我来。”
沈沉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顾宁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把眼睛闭起来,你这样看着我,我、我不习惯。”
沈沉渊看着顾宁躲闪不及的神情,挑了挑唇角,阖上眼皮照做了。
顾宁细细观察了沈沉渊好一会,确定这人确实是闭上眼睛了,她狡猾地笑了笑,俯下身子,在沈沉渊面颊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个吻,刚落下去又马上移开,她欠身准备从沈沉渊身上起来,带着点幸灾乐祸道:“上当了?我怎么会那么轻易......”
就如了你的愿呢?
剩下的话语消失在两人唇齿间,顾宁怔怔地看着沈沉渊突然放大的眉眼,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沉渊撩起眼皮,长卷的睫毛在顾宁眼下一扫而过,他面上神情堪称温和,甚至眉眼之中还带着笑意,但手上动作却霸道得很,他一只手牢牢按着顾宁的脊背,另一只手微微抬着她的下巴,舌尖一寸寸扫过顾宁小小的牙齿,最后和她的软舌纠缠在一块。
一吻毕,顾宁脑子里一片混沌,俨然是个废的了,沈沉渊拇指轻轻抚着她的唇角,轻笑一声道:“你觉得你哄得了我吗?”
顾宁三魂七魄都跑了个干净,好一会才明白了沈沉渊是什么意思,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沈沉渊,“你、你刚才就知道了!”
顾宁胸膛微微起伏,“你、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么说!”
沈沉渊好笑地看着她,“没有,原先没反应过来。”
顾宁追问:“那后来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沉渊手掌轻轻抚着顾宁的脊背,把失了力气的顾宁整个包在怀里,顾宁侧着脸靠在沈沉渊的脖颈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后者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我摸到你手的时候,发现你手心干燥得很,半点汗都没出,又抬头细看,发现某个人目光老是放错了地方,落在我的脸颊上......”
顾宁气得牙根直痒痒,她委实没想到能在这上头被看出端倪,又惊讶于沈沉渊的细心,还没等想好说些什么,又听到这人带着笑意道:“你要是实在委屈,等下一次再亲我的时候,我肯定乖乖的,装着什么都看不出来,由着你随便做什么都行。”
顾宁轻轻“哼”了一声,扶着沈沉渊的肩膀,从他身上欠起身来,她仰着下巴看坐在廊间长椅上的沈沉渊,“你想得倒挺美。”
说完转过身,用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飞快走了。
沈沉渊在后头看着顾宁慌张的步子,闷声笑了一声。
前头的顾宁听见他这一声笑,想回头瞪他一眼,顿了一下后,到底还是没这么做,最后只是悄悄翘起嘴角,将快烧起来的脸藏得更深地走了。
顾宁去绥远候府本是给兆儿送礼物的,但出了沈沉渊这么一遭,顾宁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回到府后才发现自己的礼竟然忘了送出去,连忙打发了下人,叫赶紧送到绥远候府去。
下人回来时还带来了沈沉渊的一封口信,说是他这一趟回来时忙里偷闲,明日又要出京赶去江南,在绥远候府忘了把这事告诉顾宁。
顾宁听完后忍不住一笑,这人表面上装得那么镇定自若,不也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一想,她心里头倒是觉得平衡多了。
沈沉渊不在,顾宁是彻彻底底闲了下来,每日去学堂边上也再没个人来刻意逗她,耳边清静了许多,坐在后头的沈延听说沈沉渊最近一段日子都不在,赶忙跑过来跟顾宁打商量,“顾宁,要不然最近我就坐上来跟你一块儿吧。”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顾宁下意识就要应声,刚出口一个字又想到了这座的主人,顿时改了主意,她笑着转头,指着沈沉渊身下的位置道:“这人霸道得很,你不怕他回来看到你占了他的位置,气不过来找你的麻烦?”
此话一出沈延马上从位置上弹了起来,顾宁见状又安抚地把他按了回去,沈延心有余悸,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算了。”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暗地里瞄了顾宁好几眼,嘴唇动了好几下也还是没出声,像是想问什么又有所顾忌的样子。
顾宁把沈延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有点好笑,她假意翻着书,在沈延挠头挠脖子的动作中出声提醒道:“有些事不用了解得那么清楚。”
沈延动作一下停了,他试探着问道:“所以你跟沈辞真是......”
他顿了顿,脸上神情更苦恼了,“这以后当着沈辞的面,我都不敢去找你玩儿了。”
顾宁失笑,“那日是他做得不对,等他回来我找他来跟你道歉,你以后也不用顾忌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沈延听到股宁要让沈沉渊给他道歉,脸上表情一下僵了,他回过神来疯狂抗拒:“别!顾宁,千万别!别干这种事!”
他虽然不大通事故,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沈辞要是被顾宁逼着来向自己致歉......
沈延一想到沈辞面无表情打量着他的样子,脊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