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扭捏了好一会儿,等谢景瑜进来都互相见过礼了,他便上前,对着谢景瑜拱手行礼,活像个小大人一般,“青宝见过姐夫。”
谢景瑜极其愉悦的摸了摸他的头,还给了他早就备下的一块精心挑选的玉佩。
“谢谢姐夫。”那玉佩比青宝手掌都还大,此刻他双手捧着这枚玉佩,郑重其事地道谢。
四公主羡慕的看过一眼,却什么都没多说。
又过两日,眼见着便要腊月初一了,二太太却有些不舍来,这姑爷也回来了,又见着立马要过年了,她这做岳母的倒不好多留于慎王府了。她将要辞行归家的事情同陈青瓷一提,两母女都生出了不舍。
“娘,不走好不好。”陈青瓷搂住了二太太的腰,她实在不舍得二太太离开。
“这怎么好,年关了,我总要回去操持家中之事,便是你父亲,这许久我都未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家里好不好。“二太太也不舍得。
“那就接了祖父祖母还有爹到京中来过年?”
“傻丫头,哪儿有娘家人一窝蜂到女婿家里头过年的,便是慎王不说,京里那些大户人家还不笑话咱们陈伯府一点儿都没有规矩。”
“娘要是回去,青宝也回去吗?”
二太太点点头,“自然。”
“青宝如今在学里读书极好,娘将他带回去,不觉着有些可惜吗?”陈青瓷脑子转的飞快,将青宝留下了,她娘日后总会多进京来。
二太太有些犹豫,“在家中,你爹也能教他。”
“娘。”
二太太轻抚了一下女儿的头发,“还有几日你就满十五了,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能哭鼻子。”
提到这件事,二太太有些失落,从前想过等女儿十五岁及笄的时候,便是不能大开宴席,请那许多人来参加女儿的及笄礼,她这做母亲的总要替女儿簪上一支发簪才是。
可陈青瓷生辰是大年三十,她想留下替女儿办一场简单的及笄礼都不能了。思及此,二太太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用布仔细包裹着的发簪取了出来。
“这是我十五岁时,你外祖母特意为我打的发簪,有两支,这一支是给你的。”二太太轻轻替她簪上。
这发簪她重新拿去锻造过,如今焕然一新,簪头的桃花依旧熠熠生辉,花儿一般的年纪,如同枝头盛开的桃花一般充满了生机。岁月让她从少女转眼就成了几个孩子的母亲,这发簪带着她十五岁时对以后岁月的期盼。这一刻她将此给自己的女儿,让女儿也能对日后的岁月有许多的期许。
听闻岳母要离京返乡了,谢景瑜留过两回,对方却执意要走。二太太走的那日,他亲自带着陈青瓷将二太太的马车送到城门口十里外的地方。
陈青瓷是含着泪送走她母亲的,回府的路上,情绪也不怎么好。谢景瑜坐在她身旁,见状,将人搂在了怀里,“若是想哭,就哭吧。”他是不愿意见到陈青瓷落泪的,可是看她憋着眼睛通红,倒不如哭出来更好,反正此刻他在身旁,总能为她拭去眼泪。
“殿下,我没事的。”陈青瓷埋在他胸前,鼻子一酸,到底不好意思哭。
她想要擦擦眼睛,可却有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方手帕替她擦过眼角。
“岳父学识渊博,若他愿意,来年在育才学院任一学科先生,岳母她们不就可以在京中定居了吗?”谢景瑜说着自己的想法,此事他已经同小舅子提过,也托了六岁的小舅子将他写给岳父的信带回燕京去。
陈青瓷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却又说:“殿下定知道,陈伯府是被圣人贬去燕京的。”燕京是旧都,能被贬去那儿的,只有些在圣人跟前不得宠的臣子们。
“我爹也被罢了官,从此就醉心于书画之中。”当年,陈伯府二公子陈钧宁殿试被钦点探花,打马过巷,也是有过少年意气的,可是自从陈伯府失势了,他就在没有提过要重回仕途。可陈伯府确实是实打实的京中人士,祖父也极其想念京城,她父亲也会画京中风景。
谢景瑜知道这些事,却不知陈伯府失势缘由,他皱了皱眉,暗自记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青瓷才回过神来,她一直都靠在谢景瑜怀中,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马车却不知道踢着了什么,踉跄了一下。
搂住她腰的手恍若无意的更紧了些,让她稳稳当当的靠在了怀里,“你靠着我歇一会儿,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回府。”
陈青瓷点点头,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她靠在谢景瑜身上竟睡了过去。谢景瑜将她的头换了一个姿势,让她能在怀中睡的更舒服一些。
二太太和青宝一走,这府上仿佛就冷清了下来,便是四公主也因为圣人想她了,又临着年关,派了四五回人将她哄了回去。
四公主回宫前,也是十分的不舍,她哥哥好不容易如今同她能够坐在一处说说话,虽说只是问候两句,这已经实属不易了。
陈青瓷替她清点着回宫的行李,一边宽慰她,“日后这院子就替公主留着,公主若是想来小住尽管来就是。”
四公主磨磨蹭蹭走到她跟前,抬起小脸问了一句,“嫂子,你不讨厌我了吗?”
大概是小孩子的不安感太重,总会问一些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你是不是讨厌我之类的问题,四公主上次问过,这回又问了。
陈青瓷难的认真,“其实从前公主对我说那番话,我是讨厌的。”
四公主脸色就不好了,陈青瓷见她这样忙又说,“我也想过公主又没见过我父母,怎么会知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便下那样的断言。”
“可是公主不是同我娘道过歉了吗?”陈青瓷替四公主将额发重新梳过,“人人都说公主是天之娇女,便是做错了事情都有圣人护着,性子娇蛮不会更改。”
“公主如今不都改了,不是吗?”陈青瓷放下手中的牛角梳,二太太走之前同她悄悄说过,“四公主好端端的同我致歉赔罪做什么?”二太太心中惊恐,四公主跑到她院里头,很是郑重地给她赔了个不是,让她觉着有些莫名。
“公主是个本性不坏的好孩子,我自然不讨厌公主了。”
这事,陈青瓷心中是了然的,她安慰过二太太,此刻又点明这件事,不过是想她同四公主的这个心结解开而已。
四公主难的有了十岁孩子该有的模样,“那嫂子,我下回来能去泽园钓鱼吗?”熊孩子还是熊的,早就同青宝盯上了泽园的湖鱼,奈何天气寒冷,泽园锁了门,不准她们前往。
“可以。”
就这样,陈青瓷又将小姑子给送上了回皇宫的马车。
这会子,七进的大宅院里头,就只剩下陈青瓷同谢景瑜俩人了,莫名让陈年年‘小朋友’有了一种这房子里头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年关前,前朝也十分忙碌,谢景瑜忙完了朝中之事,回府以后,却还要在前院书房中忙上好一会儿。
这日深夜,谢景瑜在书房中正写着上表的折子时,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进。”他以为是斯羽,便头也没抬就应了。
待人走近了,方觉的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可不正是他的小姑娘。
“年年怎么来了?”他放下手上的毛笔,身上疲态一扫而光。
外头已经是深夜了,陈青瓷亲自端了一盏参茶来,此刻却有些忐忑,“殿下,我没有扰了你吧。”斯羽都未通传便让她进了,她进来才觉不对,殿下好像还在办差,这就有些不妥了。
“并未。”谢景瑜喝了一口参茶,通体舒畅。他见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他也有不想让人走的私心,便将砚台推了推,“年年不如帮我研墨?”
“好。”陈青瓷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仔细将袖子挽起,坐在书桌旁的小凳上认真地研起墨来。
谢景瑜思路未曾断过,他写字极快,却笔锋稳健。陈青瓷只轻轻一瞥就过了,只觉得殿下的字可真好看,字如其人,君子端方。
深夜中,一方小院,俩人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只是个恰柠檬的无情写手罢了。
第48章
好容易到了腊月二十五了,便是圣人也封了印,停了大小朝会,只御批一些紧急朝事,寻常事就由紫宸殿中当值的大臣们处理即可。
腊月二十五算是朝事都闲了下来,各家各户却要准备节礼和春节采购,这一通忙乎,陈青瓷生怕自己应付不了,却还是办的井井有条,底下人也不敢懒怠,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殿下呢?”快要午膳时分了,正院里头却不见谢景瑜的身影,陈青瓷忙问。
“奴婢也不知,斯羽公公上午倒是来请过一回吴嬷嬷,一晃眼吴嬷嬷也不在屋中。”晓莲从外头走进来,忙回她,她方才去寻吴嬷嬷办差事,却没找到人。
陈青瓷愣了愣,“便晚些上膳吧。”总要等等殿下才是,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娘娘,明日要去宫中赴宴,您选选穿哪件大衣裳?”琉璃有些紧张的开了许多箱笼,皆是装的大衣裳。
陈青瓷挑了一件,却听着方才晓莲说未见着的吴嬷嬷的声音,“娘娘倒不用紧着选,王爷替娘娘备下了明日要穿的衣裳。”
吴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婢女,手中捧着一件淡紫色却不显沉气的大袖衣来。
琉璃伺候着她换上,“这件倒是衬娘娘肤色,也不显老气。”寻常人家便是二十出头的妇人们也不爱穿深色系的衣裳来,偏陈青瓷从前都是为了压下那份稚气,做的大衣裳都是偏深色些的,看着就很是沉稳。
谢景瑜不懂这女人衣裳,却在半月前就吩咐人捧了料子来,让他亲自挑选,选了半晌,才定了这浅紫色的布料,府上绣娘们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衣裳给赶制完成。
这衣裳穿着很是轻盈,还十分保暖,十分适合明日出门穿。
吴嬷嬷夸了一句这衣裳,“这是用雪锦缎裁的,布料极暖和,也轻盈。”
陈青瓷点点头,样式她也十分喜欢,最近也并未有人来给她量身,却做得十分合贴,她明明比上个月还高了半寸呢。
“吴嬷嬷,殿下呢?”她看过衣裳,又想起谢景瑜来,这都午时过了,却还没有回来。
吴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她甚少在陈青瓷和这些婢女面前笑,倒笑得她们有些不自在。
“王爷这会子怕是还要忙,吩咐我过来传话,请娘娘先用膳。”
陈青瓷换回了家常衣,听见此话倒是点了点头,“将饭菜送去,便是再忙,也得请殿下按时用膳才是。”
吴嬷嬷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谢景瑜却是深夜才回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陈青瓷也没醒,却在谢景瑜上了床盖好被子后翻个身,倒是自觉窝进了谢景瑜怀中。
大年三十,人还未醒,鸡还未叫,鞭炮倒是先行一步,响彻了夜空。
待她醒来,打着哈欠换上衣裳,她才觉今日,谢景瑜同她穿的衣裳颜色是相配的。
坐在马车上时,陈青瓷不住的偷瞄着坐在一旁的人。
“怎么了?”谢景瑜又一次感受到了身旁的炽热目光,在小姑娘看不见的时候,嘴角有个向上的幅度,偏她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淡然。
“没,没什么。”陈青瓷忙转过头,虽然早上琉璃给她端了一小碗特意做的长寿面,还有鸡蛋,简单地替她庆祝了生辰。但是殿下,好像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呢。
两个人到了皇宫,谢景瑜自要去随着圣人一道去太极殿祭祀,而她便去了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平日里给皇后请安时,皇后总是淡淡的,今日却带着笑,吩咐着人赐座,让她们这几位平日里只能站着的儿媳坐下,“今日过节,大家聚一聚才好。”
“你们有这份孝心尽够了,坐下吧。”
惊呆了陈青瓷,皇后仿佛转了个性子似的,变得和蔼可亲,让人十分不适应。
何牡丹与她挨着坐,此刻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缓缓表情。她忙坐好,将情绪敛下,听着皇后同众人和蔼的说着话。
上午便是在坤宁宫陪同皇后见了许多平日里难得到一见的宗室亲戚,还有朝中大臣的女眷们。
用过午宴,下午便是听戏,直到宫宴开始。
当一位和蔼的,已经满头银丝,穿着一身墨绿色大衣裳的老夫人来到皇后娘娘跟前的时候,陈青瓷脑子中灵光一现,觉着皇后娘娘今日异常是与这老夫人,也就是皇后娘娘亲母有关系。
老夫人实则是太慈眉善目了些,与平日里的皇后娘娘相比,简直不像是一对亲母女。
待到宫宴开始,这晚上的难熬时分才开始,那桌上摆着的菜色瞧着颜色十分舒服,却失了香味和热气儿,菜都在圣人同皇后贺词新年的时候凉了下来。
“娘娘,这是殿下吩咐送来的暖茶,桌上的菜都凉了,娘娘少用些。”不知何时,琉璃趁着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走了过来,手中还端上了一壶暖茶,给她换下已经有些发凉的茶水。
她喝下一口,方才觉得身上的寒意散了些。她也吃过几回宫宴了,可每回这些菜虽都是用料上乘,十分精贵,但是入口后却都不怎么好吃的,实则和表面的花团锦簇不相符合。
可今晚日子还长,便是等着守岁了才能回去。
等到守完岁,她今年的生日便就过了,明天就是十五了。陈青瓷有些失落,还在陈伯府的时候,每年过年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不仅可以吃到二太太亲手做的长寿面,还能在晚上守岁的时候,多得一份压岁钱呢。
她想要叹气,却记得今日是大年三十,便是有不高兴的时候都不能表露在脸上,让旁人瞧见了多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上座的圣人忽然叫停了奏乐声,“人老了,这守岁就交给你们这些晚辈了。”他显出了些疲态。
后又让几位已经搬出府去住的儿子们各自家去,在各自的王府中守这第一年的岁。
众人忙谢过恩,又各自道别,这才一簇一簇地往外走着,准备归家。
等坐上回慎王府的马车了,俩人继续着你盯我躲的视线游戏,直到回了府。
等马车到了二门处停下,俩人走过长廊快要回到正院了,她眼前却一黑,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