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你哪儿也别去了,好好在屋子里头待着,听见没有。”陈青瓷瞧着它因为被剪掉一些毛而露出了些粉色皮肤的右前爪,还有那朵蝴蝶结,低声同它讲着。
煤球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俩人,头伸进了炕桌底下,一副听懂了却在同他们赌气的模样。
陈青瓷轻轻拍着它的背,到底同谢景瑜说起了正紧事,“殿下,我今日看了账簿,这月柴米花费比起前两月多了许多。”
谢景瑜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些事,刚想同小姑娘讲让她不要担忧,却又听小姑娘说:“殿下,我想着今年年岁不好,又刚是翻年不久,只怕京中有些贫穷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
京城作为帝都,日常花销本就比其他地方支出要大些,又不是人人都是家底殷实,自然也会有穷人。
“我娘从前遇着年岁不好的时候,都会去施粥。”陈青瓷略一思索,从前二太太施粥大多都是为了替她祈福,攒些好福运。
可二太太有时候也会回来唉声叹气,说来喝粥的大多数都是妇孺孩童,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家里有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饿的面黄肌瘦的,身型更是小小的,七八岁的姑娘小子看着同五六岁大的孩子一样。她也是当娘的,瞧着这些孩子,再看看自家那些从小就无忧无虑成长的孩子们,这样一比较自然也就
陈青瓷从前还问过二太太,那些妇人孩童家的男人去了哪儿?二太太同她说有些男人为了讨生活丢下妻儿老人,逃到旁的地方去了。还有些就游手好闲靠着家里头人来端粥回去喝,当然还有一些确实是无论做多少工都养不起家中人口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过两日雨水小些,去下三巷设个粥铺子,让那些吃不上饭的妇孺孩童起码能填饱个肚子。”下三巷便是京城的贫民巷了,那个地方,住着的都是平日里做些苦力,还有来京中讨生活的人家。若是遭灾,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地方便是那儿。
她觉着这世上总有人活得很好,而有些人却依旧可能连生存都很困难,她若是能在她能做到的情况下,能帮旁人几分就帮几分,也算是没有辜负二太太从前为她做的那么多善事了。
“殿下,你说好不好?”
谢景瑜盯着她的眼睛,点点头,“我会吩咐人去做,你别担心。”
“多谢殿下。”小姑娘又撑着下巴想了想,“银钱我出吧,不从公中出。”
谢景瑜听见这话,伸出手去,捏着小姑娘的脸,“难道公中的钱就不是你的了吗?”一定是小姑娘同那傻猫待在一起待久了,小姑娘说话也冒着傻气。
他说做就说,吩咐着斯羽让人前去下三巷看探探情况,然后再回来看要准备多少粥米。
说了这件事,陈青瓷想起边城之事,“殿下,你会不会去边城?”她问的小心,私心里,她是不想谢景瑜去,上回他瞒着她去资阳府,她都担心了足足三月。这一回可同资阳府事情不同,随钟路叛逃的西北军可是驻守边城数十年,屡次同匈奴交手过,浴血存活的士兵。
谢景瑜瞧着她脸上好不掩藏的不舍之情,嘴角勾了勾,“你放心,替圣人去往边城的领兵之人不会是我。”他虽然同其他几人一样上了折子,可他还有别的事情,自然不会去边城。
陈青瓷松了一口气,却又觉着大敌当前,她这样做不好,便又问:“殿下,那些叛军会不会攻下城池,一路北上,打到京城来?”毕竟钟家一家都还被关在牢狱中,钟路叛变,难道不是为了救下他的血亲吗?
“不会,你别担心。”谢景瑜握住她冰凉的手,给她暖着手心。
他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事情都发生的,他今生所求,无非是天下太平,佳人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是真的忘记了,嘿嘿。
小剧场
男人高大的身躯笼罩着缩在墙角打盹的小黑猫,猫儿亮出粉色肉垫下发光的爪子睥睨了他一眼,一人一猫之间充斥着不合的气场。
男人蹲下身,面无表情:给你个机会,明天拖住她,别让她上门做客。”
猫儿甩了甩尾巴,扭头就要走。
男人拿出小姑娘精心替猫儿腌制却被他藏起来的小鱼干,“你不想尝尝吗?”
猫儿顿住,没有抵抗住小鱼干的诱惑,上前嗷呜一声夺下。
达成协议。
第二日,出了门不到一刻的小姑娘沮丧的抱着猫儿回来,一人一猫面无表情地交换了个眼神,这只是一场小鱼干的交易罢了,他们俩依旧气场不合。
第76章
三月的雨,育才书院的读书人大概是因为读了许多的书,总有些诗情画意会在雨天抒发,一两日倒还好,连着下了一月的雨之后,连聚众赋诗的心情都没了。
便三三做两的在一起,发着牢骚。
刚瞧又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他们跟前过,便小声的嘀咕着,“瞧见没有,那个傻子又出门去做善事去了。”
旁人便笑道:“可别说人家,那位可是皇亲国戚。”这话说着带着藏不住的恶意,偏偏周围的人也都附和道,还说了许多恶毒的话。
“入学考试,最优等只有两名,你觉着靠他自己能拿到吗?”
“还不是靠着那位,哼,什么地方来的破落户,以为仗着那位就可以在育才书院为所欲为了吗?”
“小声些,我听我爹说,圣人这回重用康王还有德王,让这二位王爷领着三十万精兵去攻打叛军捉拿逆贼钟路。”
“便是端王,因为今年灾情严重,圣人让他代自己出巡,去灾情最严重的地方安抚民心呢。”
“如今三位王爷都被得到重用,除了那位。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圣人心中厌弃了那位,只想从剩下的那几位王爷里头挑选储君?”
“呵呵,谁说不是呢?他娶了王妃连个儿子都没有,焉知是不是连孩子都不会有?”
几个人躲在一起窃窃私语,一开始那挑起话端的年轻学子,低下头,神神秘秘说道:“你们想想,那位身子骨不好,便是冲喜好了,如今听说日日只在内宅厮混,都是因为那个从燕京来的女人太勾魂,勾的那位如今迷了眼,更是无心皇位了。”
*
“我跟你们说,圣人怕是会在康王同端王两位王爷里头立一位储君。”又有人低着头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我这可是宫里头传来的消息,德妃同良妃如今一同执掌宫务,焉不知是为了立储?端王性子纯良,还有嫡长孙在手。而康王就,嘿嘿,听说他后院女人都有三十几个,还纳了慎王妃堂妹为妾,啧啧。”
“你懂什么?男人后院侍妾多些又有什么关系。”
*
这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用着最轻佻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偏还觉着自己心中得意,能够寻得如今朝堂变幻莫测的风云。
“少爷,那些人太可恶了,日日都在编排你。”杨柳抱着怀中从膳堂收拾出来的干净饭菜,忿忿不平道。
方才他们从陈青城那几位在廊下歇息的同窗面前经过时,他可是听着了几句,说什么他家少爷是假惺惺的做善事,还听见一句少爷是靠着王府的关系才能得了最优等然后考入育才书院的。
杨柳气急,便是之前,还住在王府的那些日子,少爷可从来没有提过请求慎王帮忙入书院的事情。更何况少爷的学识是得到了慎王的称赞的,慎王甚至还拿过少爷的文章去给他的少傅瞧过,写得极好。
陈青城入学后,就有不少人私底下说他是靠着慎王府才能以前两名的成绩进入书院,这也无法,他坦荡荡的考试,然后进入甲班,但旁人的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起先还不敢明面儿说,只是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自从前些日子大事频发,慎王位于四王之一,连一样差事都没有讨到,一时间,书院里头那些没有他成绩好的学子,便敢当着他的面儿故意将哪些话说上一番。
这一回也是如此,他从厨娘那儿讨了些今日书院膳堂剩下的干净饭菜,准备出去分给那些如今连饭都吃不上,只好沿街乞讨的可怜人。
但他只听到了前头几句揣测他入学考试真假的话儿,并没有听到那些人编排他大妹妹的那些话。所以他忍了下来,此刻听见杨柳为他打抱不平的话,颇为无奈,“你理他们做什么?反正等下旬月考,我努力考到第一名,他们便不敢再说这些话了。”
杨柳撇撇嘴,为自己主子的单纯而叹气,主子读书读久了,甚少同外人往来。京中这个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还有那些勋贵人家,皇家宗室人家错综复杂。这些人如今因为慎王似乎不得圣人之意,就敢说这些话了。若之后,慎王真的与储君无缘,岂不是少爷在这书院里头会遭受磨难?同少爷在甲班的不少学子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孩子呢。
少爷是来读书的,可人多的地方,就是会有人心险恶。
杨柳叹着气,他们徒步走到如今有些乞讨者待的巷弄中,然后蹲下身将食盒放在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将用油纸包着的分好的饭团逐个分发到那些乞讨者手中。
那些麻木的坐在屋檐下的墙边躲雨的乞讨者,接着陈青城递给他们的饭团,有些人会道谢,而有些人还不等他给就从他手上抢过。
他边走边散着,还未走到底,食盒中的饭团就见了空。他面前却还有人没有领着饭团,眼神凶狠的盯着他看。
陈青城用手探了碳食盒底部,确实没了,只好对看着他的人说道:“抱歉,今日我能带出来的饭团就这些,只有明日才有了。”
“哼!我不信,你日日都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偏偏今天到了我这里就没了,快点儿交出来。”说话的那个男人眼神中透露着绝望的狠意。
陈青城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抱着食盒往后走着,“今日确实没了,这位大哥,你要不再等等,我明天多讨些饭菜来。”
那个男人却扑了过来,抢他手中的食盒,旁边几个也没拿到饭团的人同样的扑了上来,杨柳口中大喊着,“你们干嘛!昨天还吃了我家少爷给的饭团,今日为何要动手?”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去拦,却最终是跟着陈青城一起挨打。
那几个男人毫不留情地拳脚朝着陈青城同杨柳身上招呼着,陈青城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招架得住?不一会儿便鼻青脸肿的不像话。
“官爷!就是这里,有人在打人!”巷口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还伴随着像是有许多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那些乞讨者听见了,一时慌忙朝着巷口另外一边跑出去。
留下杨柳扶着满是淤泥的陈青城站起来,“少爷,你没事吧?”那些人实在太可恶,少爷日日带些饭菜来给他们吃,竟然今日还动手打少爷,令人心寒。
“我没事。”陈青城低着头揉了下被踹的生疼的腿,便见他眼前有一抹天青色的裙边。
“你没事吧?”站在他身前的姑娘声音十分熟悉。
陈青城慌忙起身,满是惊喜地看着对方,“是你?”正是上回他崴了脚,帮他的那位绿衣姑娘。
绿衣姑娘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大概是这条巷弄泥泞不堪,本该是一尘不染的裙摆上沾上了些泥点。
“姑娘,多谢你找了官差来。”陈青城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忙向姑娘道谢。
姑娘撇撇嘴,“我并没有找官差来,我只是路过瞧见你在挨打,所以谎称官差来了。”
陈青城脸上一红,“那也要谢谢你出手相助。”
他脸上都是红肿的伤口,那姑娘皱着眉看他,“我怎么每回遇见你,你都会受伤?”
陈青城脸更红了,显得伤口狰狞,杨柳身上也不好看,此刻对着他说道:“少爷,先生可说了不能惹是生非,咱们这一身伤回去,只怕引得人误会,这可怎么是好?”
那姑娘恍然大悟,“你是那边育才书院的学子?”
“正是。”陈青城红着脸道,他心里头忐忑不安,为自己衣冠不整而羞愧。
“我劝你还是回家吧,你这副样子回书院,你们先生怕是会罚你。”姑娘想了想,又说:“我认识你们书院管着学子出勤的先生,我去替你请个假吧。”
陈青城忙摆手,“这太麻烦你了。“
“无事,对了你叫什么?”姑娘不甚在意。
“在下姓陈,名青城。”
姑娘点点头,“那你快些回家吧,我这会儿去书院给你请假。”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陈青城鼓起勇气冲着她说了一句。
姑娘回过头来,消了消,白皙好看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顿时整个人显得灵动无比,“你可以叫我萱萱。”
她朝着陈青城挥手道别,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杨柳将地上的食盒收拾好,对着他家那位明显失魂落魄的少爷说道:“咱们回去吧。”
回了王府,又不是正常放旬假的时间,并且还带着一身伤,虽陈青城特意说了别惊动他大妹妹,可到底陈青瓷立时就知道了。
“我去瞧瞧三哥。”陈青瓷听见门房来报她三哥带着一身伤回来,忙放下手中的书要去看他。
谢景瑜皱着眉将人给拉了回来,“若他伤在身上,你去瞧他定会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吧。”
陈青瓷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心里担忧着,好好的,三哥怎么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杨柳轻轻的给陈青城上着药,陈青城没忍住疼。
“少爷,以后还是别出去给那些人送吃的了。”
“挨打不说,书院里头那些学生也整日里背着咱们说闲话,这日子过的多憋屈。”杨柳嘟囔道。
陈青城叹口气,“若是一会儿大妹妹派人来问,你可不许说实话,就说我摔了一跤,摔成了这副模样,可知道。”
谢景瑜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里头俩主仆的对话。
“主子,咱们不进去吗?”斯羽站在他身侧轻声问道。
“你进去看看他,一会儿再让人去书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谢景瑜则是自己转身回去,小姑娘果不其然在等着他,“殿下,三哥他如何了?”
“你放心,他就是有些皮肉伤,我已经让人去书院替他请假。”谢景瑜将人拉到熏笼旁坐下,这两日还有些冷,小姑娘日夜里手脚都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