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设宴,今日只怕要喝酒,让人去御膳房传话,备上醒酒汤,等宴席散了,就送来。”陈青瓷闻言立时就吩咐了下去。
二太太坐在一旁,手中抱着大外孙子不住的看着,听见这话方才抬头,女儿现在越发能干,吩咐事情也有条不紊地,着实让人欣慰。
不过手中的大外孙子更得她喜欢,今日前朝有事,东宫竟比往常还要悠闲几分,得已安心叙话。
“娘,您歇歇吧,让他在小床上睡,您仔细手疼。”陈青瓷看着她娘抱着泽哥儿大半日都不肯撒手,忍不住劝慰道。
她和殿下就已经十分疼爱儿子,没曾想,老一辈对孩子更是疼爱,先是圣人有时散步会走到东宫来亲自看孙子,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后又二太太同二老爷赶到京中来,见过一回外孙,二老爷不舍得走,可他毕竟是外男,只好住回了慎王府。二太太却留在了东宫,照顾着她坐月子。
“等小殿下满月酒以后,我同你爹就要回有燕京了,这时候再不抱抱他,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二太太满是不舍。
“娘,不如你同爹爹就留在京城?”
“我如何不想,只是你那妹妹还没寻得,我同你爹商议好了,现下江南也太平了,我们就往江南去寻她。”
“她是生是死,我总要知晓才能放心。”二太太神情有些伤怀,显然是为这个叛逆的女儿伤透了心。
“而且,如今你同殿下二人小日子过的不错,我同你爹在一旁看着就欣慰。等你出了月子,宫中事情又多,我和你爹怎么嫩给你添麻烦。”
大女儿身份不同了,她前几日还有些担忧,日后女儿在宫里头日子不好过,谁料金贵女婿特意背着女儿将她还有二老爷都找了去,深谈了一番。让二太太同二老爷彻底安稳了心神。
“等寻得了你妹妹的踪迹,我和爹就会到京中定居。到时候,我三五时的抵折子进宫来看我外孙子,你可别嫌我烦。”
陈青瓷听见这话,撒娇道:“我还盼着你日日都在这里陪我呢。”
“都当娘的人了,还爱撒娇呢。”二太太笑着给她将被子盖好。
“娘如今只喜欢泽哥儿,不疼女儿了。”陈青瓷装作吃醋道。
“你自有殿下疼你,我疼外孙就够了。”
母女二人说笑了一番。
宫女们都站在廊下候着,此刻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喧闹。
“琉璃,外头怎么了?”陈青瓷唤了一声。
方见琉璃笑着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宫女,“娘娘,您不知呢,您放了她们前去看热闹,这几个小丫头刚刚就是回来说看见的那些郎将。”
“娘娘,奴婢瞧见那个东哥儿了,正如话本子上说的,是位英俊潇洒,身手不凡的少年侠客。”晓莲脸蛋红扑扑的,说话间露出向往的神色。
“真的?”陈青瓷惊道,“那位东哥儿也来赴宴了?”
“正是呢,奴婢拉着御书房的内侍问了的。”
陈青瓷有些激动,可惜她要坐月子,谁都不准她出屋子,不然今日这场宴席,她也能去参加的,就能见着那位时常在急报中出现的东哥儿了。
“还有曾小将军,更是威武的很。”
晓莲叽叽喳喳的说着她方才偷看到的情形,逗得众人哈哈直笑。
她们坐在屋中,前朝奏乐之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勾的她更想去看上一回。但她又不能去,只好等着殿下回来给她讲。
宴席上
陈青微挨着曾贺朝坐,她颇有些坐立不安。是不是偷瞄着上头坐着的圣人,还有谢景瑜。她就像是做贼一般,恨不得将自个儿藏起来。圣人刚刚还夸了她两句,夸得她实在不自在。
有大臣说着恭贺之词,他们这些小辈就得已安生坐着喝酒,曾贺朝见她行为怪异,忍不住关怀了一句,“可是不舒服?”
“可能喝多了酒,有些头晕。”她随意扯了一个藉口。
上头那些人不知提起了什么,忽而圣人爽朗一笑,说道:“说来也是奇事,你们那日得胜的消息传来时,朕的小孙孙刚好降临人世。”
大臣都知他当下最爱的就是这刚得的小皇孙,附声夸着那位还不知事的小殿下。夸得圣人听着更加喜欢。
“景瑜,让人将泽哥儿抱来。”
谢景瑜点点头,吩咐斯羽回去,“你同娘娘仔细说,别让她担心。”
“奴才知道。”
陈青微耳朵尖,但她又不晓得宫中之事,身后的宫人又在给她上酒,她忙问:“太子得了位小皇子?可是太子妃娘娘所出?”
宫人微微红着脸,虽对方问话太不规矩,可在那张俊脸下,她又无法拒绝,只好低声回道:“自然。”
陈青微一时就有些呆愣,那,那位小皇孙岂不是她的大外甥。她忽然就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酒杯想要喝一口解解躁。
酒还没送到唇边,又被人用手给拦了下来,是曾贺朝皱着眉,力气却十分温柔地拦下她,“既喝不了,就别喝了。”
“我有些渴。”陈青微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喝水。”曾贺朝端起他手旁放着的茶盏递过去,她一口饮下,终于清醒了些。
旁人说什么,她都没兴趣听了,只是伸着脖子等着大外甥的到来。
片刻后,便有五六位宫人朝殿中走来,为首的嬷嬷怀中小心地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被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殿中喝酒的人都不说话了,只盯着这个孩子瞧,嬷嬷抱着他一路走到主座,行过礼,方才放入圣人怀中。
圣人慈爱的孙子,见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不哭不闹,更是欢喜。颇为骄傲的让曾将军上前来看,“你瞧,这小子是不是精神的很。”
曾将军见着这般可爱又幼小的小婴儿,心软的不成样子,“臣倒没有圣人这般福气。”他儿子都还没娶媳妇,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同朕年纪一般大,贺朝同景瑜也是一般大,如今战事平定,你留在京中,朕亲自为贺朝寻一门好亲事。”
“多谢皇上。”曾将军自然欢喜十分的谢过恩。
远远看了一眼乖巧可爱的大外甥,又听见圣人这般言语,陈青微坏笑的戳了戳身旁的人,“你这回来京城,还能得一门圣人亲指的婚事,不亏。”
她没心没肺的笑着,曾贺朝心中更是不自在的很。
圣人心疼孙子,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将小孙子小心地放到奶嬷嬷手中抱着,“仔细地送回去,别吹了风。”
“是。”
谢景瑜自始自终陪坐在一旁,见儿子表现得不错,微微点点头。他端起酒杯,目光不经意看向下坐的某张小几,申请一愣。
那个叫东哥儿的少年郎正在同身旁之人说说笑笑,他不知说了什么,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弯,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明明今日是第一回见,偏偏有种时时能看见的错觉。
“景瑜,京中名门闺秀不少,让太子妃设下宴席请她们入宫赏花,好好替贺朝相看一门亲事。”可能说到儿女亲事,总能让长辈操起心来,圣人立时便转身同坐在身侧的儿子吩咐道。
“是,父皇。”谢景瑜收回目光,含笑答道。
“多谢皇上,多谢太子。”曾将军忙谢恩。
圣人扶起他,“曾家世代忠良之辈,这些小事,何须挂齿。”
“到时候若婚事成了,你可得备下一份谢媒礼给太子妃才是。”圣人又笑道。
曾将军心中盘算,圣人这般提及太子妃,心中怕是极为满意这位儿媳妇,能得圣人看重,这位太子妃怕是真有些本事。
曾将军又将儿子唤道跟前来,谢过圣恩。
这场接风宴和乐到了傍晚时分,圣人十分不舍得,可也知道再多留也不合规矩,拉住曾将军的手,“明日再来宫里同朕说话。”
圣人方才吩咐黄齐亲自送曾将军等出宫。他有些疲倦,送走了满殿的人,他也就没什么精神头了,谢景瑜送他回宫,亲手喂他用过药,这才回东宫。
“斯羽,你觉着那位东哥儿眼熟吗?”谢景瑜走在路上,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啊?”
“奴才只觉着他年纪小,倒不觉着眼熟。”
“不过娘娘要是知道这东哥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大作为,还指不定如何惊讶呢。”
谢景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斯羽忙闭嘴。
陈青瓷坐在床上待着无聊的紧,泽哥儿瞌睡多,刚刚又去外头走了一遭,此刻二太太也回了偏殿休息,留下她一个人看着儿子睡觉。儿子十分让人省心,不爱哭闹,只是有些活泼,喜欢让人在他跟前玩耍,他如今才一个月大,又不能爬,又不能翻身的,却是个极爱看别人走动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这样想着,时间就一点点的消磨了。
待到回宫,谢景瑜自挥退宫人,轻手轻脚走到床旁,看见床上靠在一起的妻儿,目光柔和了下来。
“殿下,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呀。”陈青瓷看够了儿子,转过身见他站在床旁,小小的埋怨道。
“怕吵醒他,一会儿又扰的你不能安心睡觉。”谢景瑜低声说着,更是小心地坐在床沿握住了他家小姑娘的手。
“我听晓莲她们说,今日来参加接风宴的郎将们大多都年轻,还有那位江湖侠客东哥儿也是少年郎?”
谢景瑜点点头,听着她颇有遗憾的说着话,“可惜我还出不得门,不然我也能瞧瞧凯旋归来的将士们的风采。”
“父皇说,等过些日子,让你设宴宴请些名门闺秀,替曾将军之子相看一门亲事。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倒可以为那位东哥儿也相看一番。”
陈青瓷睁大了眼睛,“那倒时候可以设下俩宴,一宴宴请姑娘们,一宴宴请那些郎将们,隔着屏风让姑娘们看看。”
“我可不愿让她们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婚事。”
“自然。”谢景瑜点点头,这些事情,小姑娘爱如何做都成。而且盲婚盲嫁实在不可取,促成了一对怨偶,那岂不是让小姑娘心中平白无故的起内疚。
小姑娘开始笑眯眯地同他说起了泽哥儿今天的趣事,他一边听着,心中却又想起了那位东哥儿,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殿下,你怎么了?”陈青瓷说了半天话,见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不回应,就有些疑惑。
“无事。”
他顿了顿,复又道:“年年,今晚让我宿在这里,好不好?”他已经快要一个月未曾同小姑娘睡在一张床上,日日宿在书房里头,如何都睡不好。
陈青瓷脸一红,却是摇摇头。她娘说了,月子里头,夫妻二人是不能宿在一间房中,不然对两个人都不好。她听见这话,自然就不肯了。
谢景瑜遗憾着,却又磨磨蹭蹭的在屋中待了许久,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的果决。直到二太太忍不住让人敲了敲门提醒,他这才亲了亲小姑娘,还有泽哥儿,出了门,自去书房安歇。
京中皇家别苑。
某座院落,有位少年郎正躺在房顶,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思念着家人,正是陈青微。
她方才在外头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姐姐在京中过的这一年也并不是那么舒服的。而且,如今她的父母也都在京中,母亲在宫里陪着姐姐,父亲在慎王府住着。说来他们一家人如今都身处一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相见。
她叹了口气,带着些纠结之色。
又过了几日,有宫人前来别苑传旨,众人接吃了一惊。
那传旨的小太监说道:“太子妃娘娘吩咐,今日在御花园设下宴席,宴请众位郎将们同京中贵女们互相相看。”
陈青微没忍住,“还有我?”
老黄更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早就说了离开,她不听,现在好了,宫里头这是要给她赐婚了,可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娶别人家的闺女。
她颇为失礼的开口,小太监却笑着答道:“自然,东侠士此次立下大功,京中谁人不知?便是太子妃娘娘也时常会在宫里提起您来,总是称赞您是侠肝义胆之人。”他是陈青瓷派来的,自是知道自家太子同太子妃对这位东哥儿有多提及。
陈青微心中一滞,又有些激动。
“奴才还要回宫回话,这就告辞了。”小太监将旨意传到,行过礼便转身离开,留下表情各异的众人。
这一回举办的宴席,可不光是请了曾贺朝和陈青微,还有几位在此次江南之战中颇为出色的未婚郎将们,结果曾贺朝在走神,陈青微又对婚事不在意,旁人倒是欢喜非常。
宴席办在三日之后,这三天里头,人人都心中藏着事情,好不自在。
待到入宫那日,陈青微顶着一双黑眼圈,咬着一个包子走到别苑门口,碰见了同样没睡好看着就很憔悴的曾贺朝。她这些日子都在躲着对方,因为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同曾贺朝讲她是个姑娘之事。今日还是接风宴后两人第一次见。
曾贺朝看着她,终于问出了多日以来心中藏着的事情,“你心中所想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太子妃?”
“啊?”陈青微一呆,包子跌落在地。
“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你同她没有可能了。”
曾贺朝神情一淡,翻身上了马,“走吧,莫误了进宫的时辰。”说完也不等她,自顾自地一扬马鞭,骑马而去。
陈青微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儿不对。她看向身旁的老黄,“师父,你觉不觉得他最近怪得很?”
老黄白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他怪不怪,我只知道你今日若见了她,你可怎么办?”
陈青瓷一大早就有些欢喜的开始打扮,这些日子就在寝殿内窝着,便是再喜静,她也是要坐不住了。
谢景瑜替她簪上一支凤尾钗,见她脸上一直都没有消下去的欢喜,有些吃味,却又知她这些日子辛苦的很,一时之间脸上就有些神色莫名。
“殿下,你笑一笑呀。”陈青瓷转过身勾住了他的脖子,她如今越发知道谢景瑜的脾气,这几日宫里上上下下都在提那位东哥儿,连她也时时会提起。想来谢景瑜该是有些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