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兵部尚书深吸了一口气,这还是第一次从前线传来坏消息,一时竟有些慌神。
“传旨,让六部众臣前来紫宸殿共商。”谢景瑜镇定道。
便有内侍领了命,匆匆从房中小跑着到各处传话。
他拿出地图摆在桌上,又有人进殿。
“殿下!”晓莲慌张地跑进来,她如今也大了些,规矩越发好,甚少会像从前那样有点儿事就没了规矩。
“娘娘要生了。”
她话音落了,谢景瑜已经从她身旁过,往东宫方向去了。
“你快说说怎么回事。”斯羽小跑着跟上,一边还要问话。
晓莲喘着粗气,小跑着跟上,“方才娘娘起身不小心踩到裙边,肚子磕着了桌子,立时羊水就破了。如今刘院正还有产婆们都在房中。”
他们前头疾步走着的男人如何能听见这些话,他的脑海中全然是他心爱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惨叫声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上全是汗,心也在颤抖着。
“殿下。”
东宫乱作了一团,宫女们不停地端着水和纱布在屋中进进出出,见他进来,停下行礼,一抬头,他早往屋中去了,只留下个背影。
“娘娘情形如何。”斯羽喘着气,他是拦不下殿下去产房了,可他也不好进去,只好在房门外头直跺脚。
“奴婢也不知,方才娘娘还有力气喊出声,这会儿里头怕是有些不妥。”打门帘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道。
斯羽神情一变,这难道是里头不好了?
谢景瑜大步走到床前,没人敢说上一句男人进产房不好的话。
刘院正施完了最后一针,“殿下,娘娘这是没了力气,养养力气再生。”
谢景瑜耳朵旁嗡嗡作响,他握住了陈青瓷的手,手上却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怎么握都握不住一般。
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满脸都是汗珠,面色苍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殿下。”她开了口,声音沙哑的厉害,显然是方才已经耗尽了力气。
她伸出手去,轻轻拂过谢景瑜的脸,拂过他眼下的湿意,”你别怕,我没事。”
说完这话,她腹中却又开始剧痛,双手开始用力,紧紧抓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
“娘娘,您这会儿用力,可千万不能停。”屋中的人又开始围着她动了起来。
谢景瑜没动,他就待在那个位置,一直握着小姑娘的手。她很痛,她在痛哭,而他除了陪伴,却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您在外头等吧。”琉璃拿着湿布不停地给自家姑娘擦着汗珠,见他手都被姑娘给掐出了红印,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其实偶尔能从殿下身上感受到一件事情,而当下,这件事情她有着十分的强烈预感,那就是殿下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家姑娘。
谢景瑜没有回她,也没有动,他就像是一座雕塑般立在那儿,他眼前仿佛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什么,只有耳边一直有着声音。
天色渐晚,屋中响起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还有他手上徒然失去的力量,他才像是从深渊中爬上来,重获光明。
“恭贺殿下,娘娘喜获麟儿。”产婆抱着已被简单清洗过的小婴儿走到俩人跟前,笑意盈盈的恭贺道。
“小殿下声音洪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孩呢。”
“恭喜娘娘,恭喜殿下。”
屋中人人都开始说着吉祥话。
陈青瓷伸出手去接过产婆怀中的小布包,小婴儿只露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儿,此刻正张着小嘴哭泣着,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轻轻哄了起来。
“宝宝乖。”
她刚刚分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看见了孩子,身上却又充满了能量。这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呀。
宝宝就像是直到自己在母亲怀中一般,渐渐地也不哭闹了,安安静静地露出了一张皱巴巴却能看出眉眼的小脸。
“殿下,你瞧他的鼻子多像你。”陈青瓷仔细看着,又将孩子往谢景瑜那边去了些。
谢景瑜伸出手去,却是将她额上的湿发撩开,“你辛苦了。”
等陈青瓷挪动到正房,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抱着小婴儿躺在床上时,谢景瑜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一直都跟随在左右,却一言不发。
“殿下,你都没有抱过宝宝呢。”陈青瓷叹了一口气,她知对方心思。她忍着不舒服,坐起身来将孩子抱到他面前。
“殿下,你抱抱他。”
谢景瑜慌里慌张的,将人重新扶着靠到床头,“你躺好,别动。”
他又才看向那个小小的孩子,伸出手却不知该怎么将他抱入怀中。
“你这只手抱着他的小身子,将他的头靠在你的手肘处。”陈青瓷耐心地教着,终于是将儿子放进了他父亲的怀中。
谢景瑜抱出了一身的汗,他僵硬着不敢动弹,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知晓这是他父亲,便是不舒服,也就是动弹了两下,很给面子的没有哭出声。
“年年,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好不好?”这话说的,仿佛他才是生了孩子的那个。
“殿下,你不是说还想要个女儿吗?”陈青瓷捂着嘴轻笑。
“我不想让你再受一次苦。”他抬起头,轻轻说着。他从前说的那些话,在今天统统被推翻,他从前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痛苦,但都没有他今日在产房待着感受到的更直观。那样的痛,他代替不了,便不想再让小姑娘遭受一次。
这样难得的温馨时刻,斯羽敲开了门,“殿下,前线又传来急报!”
“慌慌张张作甚。”谢景瑜沉下脸,似有不悦。
斯羽忙笑道:“是大喜事,前线八百里加急急报,曾将军受伤后不久,曾小将军带兵追击,终将叛臣活捉,再过几日就会把人押送进京让圣人亲自定其罪名。殿下,咱们江南一役,大获全胜了!”
谢景瑜眉头一松,又听斯羽道:“圣人得了消息,御书房中传出话来,这是小殿下带来的吉兆呢,一会儿就有赏赐送来。”
不出一刻,浩浩汤汤的一群宫人捧着装有赏赐的银盘走进东宫,赏赐络绎不绝的呈到二人跟前。
“圣人口谕,小殿下身负吉兆降生,大名儿虽暂时不忙定下,可也得取个吉利的小名儿唤着。”黄大监看过一回小孩儿,笑眯眯地夸赞了一番,方才传着旨意。
“圣人说,不若取泽字为小名儿。”黄大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个字取自泽被天下,圣人先前嘱咐了,怕小孩子体弱,压不住,这个出处就别在孩子跟前儿提了。
泽?陈青瓷在心中念过几回,随觉着不是自己取的有些遗憾,但这个字寓意极好,又是长者赐,她和殿下想了十个月都没有取出来小名儿,如今唤孩子为泽哥儿倒也不错。
“殿下,咱们的泽哥儿看来是个有福之人。”陈青瓷看着满屋子的赏赐,轻轻哄着怀中一点儿都不知事的懵懂孩童。
“自然。”谢景瑜点点头,伸手轻轻握着儿子的小手,理所当然道:“他是你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所生,当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收拾着御赐之物的晓莲后背一冷,殿下从来夸人都会夸回到娘娘身上,这样的本事,旁人怎么学的来。
学不来,学不来。晓莲摇摇头,继续收拾着东西。
燕京不过三日,就收到了消息,这下,二老爷再是不肯来京中,为了看女儿和小外孙,都忙着让二太太收拾进京的行李。
千里之外的江南,大军拔营准备回京,长达一年多的战争终于大获全胜。
有人站在高地,看着京城方向的重重山峦。
她伸出手放在嘴边高喊着:“京城,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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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数十万大军前往京城,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两个骑着马儿的少年郎,穿着银甲,此刻正在闲聊着什么。
其中一位,有些无精打采,没了一开始的气势高昂。
“东哥儿,你不是盼着去京城?”曾贺朝疑惑的看着身旁有些懒散之人。
陈青微打了个哈欠儿,她点点头,却又带着几分苦恼抓了抓头发,“我在京城有个十分对不起的人,本来开始想着打了一场胜仗,见她就不会难受,结果越到京城,我越有些怕见她了。”
她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站在众人中间,便是受了挫折,也不过是一两日就恢复,又成了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何曾像现在这样,一连数日一日比一日还要低沉。
曾贺朝听她说完,心中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让她这样的在意的,莫不是位姑娘?
“罢了,都是我做错了事情。”陈青微抬头看了眼天空,无限忧伤。她看向身旁变得沉默的男人,其实她也有秘密瞒着他。秘密果然是悬在人心头的一把刀,时间越久,越不敢开口,因为你不知道挂着那把刀的绳索是不是开始变得老旧,等你说出秘密,它就会断掉,那把刀会砍掉你的头颅。
大军又行了两日,终于过了京城的布防关卡,来到城门口。
“到了到了,我听见马蹄声了。”
“我也听见了,你没瞧见太子殿下的马车也到了吗?”
城中早就等着的老百姓们在激动的讨论着。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地打开,年轻的君主从马车上走下,带领着身后的众臣,一同前往城外迎接那只胜利之军。
陈青微颇有些不自在的站在曾贺朝身后,她虽然做了改装,可那位太子爷是她姐夫,她心虚得很,深怕会被认出来。
曾将军热泪盈眶的寒暄完,又将军中副将连同老黄一起介绍给谢景瑜,君臣之间叙完了话,曾将军颇为感慨的看着面前的谢景瑜,明明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坐在京城,都能将天下局势看的真切,这是何等的聪慧。
“这是臣的儿子,贺朝。”他将站在身后的曾贺朝给拉了出来,他眼尖儿,又瞧见了努力将自个儿缩成一团的陈青微,他颇为喜欢这个少年郎,他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些年轻的儿郎们啊,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位便是东哥儿,此次江南一役,他功不可没。”
陈青微心中一紧,虽是被夸赞,可她半分喜色都没有。但她又知这种场景下,她又不能退缩,只好慌忙间将头垂的更低,随着曾贺朝的脚步走上前去见礼。
“臣曾贺朝见过太子殿下。”
“草民东哥儿见过太子殿下。”陈青微压着嗓子,弓腰道。
谢景瑜抬了抬头,虚扶起二人,“不必多礼。”
只是看向那个低着头看不清模样的少年郎时,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一息之间,他又站直了身子,看向他面前乌压压站成一片的士兵们朗声道:“尔等都是有功之人,是天下百姓的英雄。”
“孤已备下庆功之酒,诸位请随孤一同进宫,圣人在宫中等候。”
他侧身让过,“曾将军,请。”
曾将军哪敢比他先行,互相推辞过一翻,后才各自上了马,并肩而行。
曾将军跟着谢景瑜走在了队伍前方,他们这些人就可以走在后头些,不用那么拘束。
“呼。”陈青微松了一口气。
老黄站在她身侧,知她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还没准备好,咱们就去大营暂歇,不跟着进宫就是。”
“师父,我。”陈青微犹豫了下。
“东哥儿,黄先生?”曾贺朝上了马,见她还在马下,疑惑的喊了声。
“师父,咱们总不能落了曾将军的脸面,走吧。”陈青微定下心神,这回宫中设宴庆贺,可是邀了她们师徒二人进宫的,不去的话,那不就是欺君罔上。
老黄再没说什么,跨上了马。
城中很是热闹,道路两旁全是老百姓,见到他们进来,更是激动不已的欢呼着,两旁楼房上,还有些大胆的小姑娘,见着英姿勃发的年轻士兵们,也不怕,直往下头丢着花儿和荷包。陈青微一个不妨,怀中便多了一朵粉色的鲜花。
“老臣已经数十年未曾回京了,京中的繁华热闹,终得再见。”增琼楼轻抚着修建匀称的胡须,颇有些感慨。
“这都是您在前线得胜,老百姓们才能过上这样安生的日子。”谢景瑜笑道。
“殿下谬赞。”
“曾将军,那位东哥儿孤瞧着年岁也不大。”谢景瑜状似无意的问着,前线急报从没有提及东哥儿年岁,他时常同自家小姑娘谈论江南侠士参军之事,总会讨论这位名叫东哥儿的侠士是个如何的人,该是看着就浑身江湖气,且身材魁梧,精通拳脚的威武武夫,还是俊朗非凡,执剑行侠天下的飘逸剑客。
可他和小姑娘都大概没有想到这位名叫东哥儿的侠士年岁看着一点儿也不大。
“殿下,英雄出少年呢,东哥儿同老臣儿子相比还要小上两岁。”曾琼楼笑道,这个国家的年轻人越发能干,越发能够撑起一片天,他们这些老人才能安心的退居身后,颐养晚年。
谢景瑜不好再问,只点点头。
“京城人可真热情。”当陈青微怀中有了三个荷包,五朵鲜花以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感慨。
不知何时本来走在她前方的曾贺朝这会子行在了她左侧,见她把玩着手中的荷包,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事儿一般觉着新奇,便有些好笑。她不知道她这会儿穿着一身戎装,昂首挺胸骑在马背上,一张脸俊俏无比,该有多招年轻小姑娘的喜欢。
“东哥儿,那位你心中的姑娘,你可有瞧见?”曾贺朝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青微有些茫然,见他目光平静,却不知为何她就在这道目光下瑟缩了一回,“想来她不便出门。”
姐姐是太子妃了,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能出宫。想到此,陈青微叹了一回气。
“娘娘,宫人来报,殿下领着曾将军等从西宫门进宫了。”晓莲欢快地跑进殿中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