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和阿远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子女要变成上一辈的附属品,承担着原生家庭带来的一切,好的坏的都要照单全收。
他们被迫分开,其实只是因为她坚持不下去了,更主要的是她知道阿远在中间是多么的辛苦。她舍不得看到那个在她十几年灰暗人生中,唯一给过她温暖和阳光的大男孩整日活在愁苦中。
终究还是她太软弱,没有她妈妈的金钱支撑她根本不知道如何生存。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和阿远分了手可是毕业前她拼了命的努力考上了一家小银行工作。
她只是想独立,这辈子再也不要活在别人的束缚里,可是……阿远并没有等她。
他早已有了新的幸福,那个人比她温柔比她懂事更不会放弃他,只有她自己固守在回忆里出不来。
舒茵抬手面无表情的将脸上的泪抹掉,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哭泣。
她紧紧的抱着她的妈妈,只觉得心疼。
两母女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哭闹声渐停,大概都闹累了去吃饭。
舒茵放下已经僵硬的胳膊,低声说了句,“去吃饭吧,还要有好多事要做。”
舒母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不禁感叹,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懂事理智了呢。明明在她记忆里,她的女儿还是个为了个臭小子就和她要脱离母女关系不懂事的孩子。
“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午饭吃了吗?”舒母站起身,声音十分沙哑的问着,却一下没站稳的晃了晃,眼看就要跌回床上。
舒茵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张了半天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
舒母拍了拍她的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才说:“走吧,下去吃点。”
“嗯。”她声音有些不稳,眼眶一下子红了。
没有想到这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来自于母亲的关心,竟然是以失去外婆为代价得来的。
两人以前以后的下了楼,大概还剩五六阶台阶的时候舒茵忽然停下来。她看到了在人群中,穿的西装革履忙前忙后的林璟行。
他大概也是接到电话直接过来,今早出门的时候他穿的格外正式。衬衣领带西服,即使这这么大热天也穿戴的整整齐齐,大概是有什么重大的会议或者活动。
他如今只穿着一件白衬衣,领带和衣服大概是因为太热而被他随手扔到了别处,站在那些人群里他颀长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
林璟行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望去,目光毫无偏移的射向楼梯上的人。
他穿过拥挤杂乱的人群,大步向她走来,舒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走向自己,一时间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腿脚发软一步也动不了。
林璟行在楼梯口停下,抬起头看她时竟然带着些仰望的意味,不过舒茵却敏锐的察觉出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这很奇怪,因为林璟行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可她就是感受到了。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林璟行沉声说道:“下来。”
他这一开口,舒茵就更加确定她刚刚的猜测,不过她现在已实在无力探究。
林璟行的这简短的两个字就像是命令一般,被她定住的身体接收到,听话似的往下迈了一步。
不过她的脚还未踩到台阶,一股眩晕感猛的袭来,她一下子踩空失重感让她下意识的扶着旁边的扶手。
但是这并没有缓解她下跌的趋势,就在她慌乱的想再次抓住些什么时,她终于落入一个带些些许汗味的怀抱里。
舒茵悬着半天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怎么了?”林璟行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心,他确实在生气。气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
是想着告诉他,而是自己一个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过来。
他在一路上都在强压着怒火,气她有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把他推开,更气她竟然敢在这种状态下开车,万一路上出事呢。
他一路飙车赶过来,可是却没忘记礼数。他在楼下帮忙张罗的时候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见到她就要好好的问问她,究竟有没有把他当做是家人。
可是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竟一点气也发不出来了。
“我头晕,还很恶心。”舒茵在他怀里无力的说着。
林璟行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打一针。”
“不……”她现在竟然连多说点话的精力都没有。
“听话,如果你不想添乱,不想让人担心,就乖乖的去医院。我们打一针很快就回来。”他的声音平缓,却让人十分的安心。
舒茵终于点头同意,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及时治疗她很快就很直接晕倒。
“还可以走吗,我扶着你。”他知道现在她十分不想引人注意,给大家带来麻烦。
“嗯。”
林璟行扶着她,而舒茵尽量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别人看出异常。林璟行走到外边,和舒父小声交代了句,“爸,阿茵发烧了,我带她出去打一针,很快回来。”
舒父看着女儿强撑着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道:“没事,要是不行就吊个水在医院待一晚上,……明天中午才走。”
第20章 小诊所
林璟行应了声,他倒是想让舒茵好好的休息,可是她又怎么会肯呢。
在车上的时候舒茵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乡下小村庄没有大医院林璟行跟着导航勉强找到个小诊所。诊所门面小的可怜,门口立着的红色十字牌已经十分暗淡,甚至都缺了块角。
要是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林璟行皱着眉头十分怀疑这里的卫生是不是符合规范,心想着还是去镇上找个医院至少正规。
他刚要将车子掉头,本意见烧的迷糊的舒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这里可以的,我小的时候经常来这吊水。”
林璟行转头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身体不是很好经常爱生病,可是如今亲耳听到心里还是不舒服。她烧的脸都有些发红了,眼睛半阖眉头微皱,像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林璟行在心中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妥协了,将车稳稳的停在路边率先开门下车。
他绕到舒茵这边将车门打开,又亲手给她解了安全带。手环在他肩上把人给半抱了出来,随后半抱半搂的扶着她走了进去。
她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虽然不合时宜,可这种完全依靠的姿态让林璟行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十分小心的叮嘱她,“小心点,有个小坎儿,迈一下。”
门诊十分简陋,只有两个座椅一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人后面是一柜子的药和输液器。
坐诊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体形矮胖带着一副眼镜,两鬓有些花白头发被随意的扎在后面——看上去不太靠谱啊,林璟行眉头不自觉的紧了紧。
他扶着舒茵坐在……这位姑且叫医生的对面。她现在头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在他的身上。
女医生见着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应付差事似的问着,“什么情况。”
她操着一口浓烈的方言,虽然这里范属G城下的小村镇,可是他们这里隔个区都有可能发音不同,更别说是差着三个多小车程的小镇。
他和舒茵在一起时两人都是普通话交流,从小在大都市长大的林家二少爷这会有些头大。不过他大概率听个七七八八,大概知道是在问病情。
“她头晕、恶心还没有力气,有些发烫。”林璟行干巴巴的说着。
女医生终于抬头看了眼他们,给了林璟行一支体温计,他接过夹到舒茵的胳肢窝里。同时对着他们语调仍是没有什么起伏的问,“怀孕了吗?”
林璟行闻言愣了下,一时间有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这一刻他竟然是喜悦与无措的,甚至连她此时的病痛都暂时的抛在了脑后。
万一呢,到底是不是?他们会不会真的有了孩子,而她……这次会选择留下这个小生命吗?
一切问题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久久的没能说话,甚至连女医生的再次问话都没有听到。
他下意识的看向舒茵,可是她只是无力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过了会像是才意识到什么,声音小声含糊且十分不确定的和他说:“都是你在做措施啊……”
听到她这么说,林璟行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冲动又说不清的喜悦。他有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像是一道光亮般,照的他通体舒畅。并且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她是不是早已经准备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把决定权悄悄的交在他的手上?
他一时间被自己这个认知吓到,可是心中的喜悦却像是要叫嚣着昭告天下。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上扬,“那要不……验一下吧。”
女医生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次开口时竟然十分专业的问到:“上一次同房什么时候,最后一次经期是什么时候。”
林璟行只想了一下,就十分准确的说:“四天前,大姨妈……半个月前。”
他说的从容,反倒舒茵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她头一直埋在林璟行的怀里。不过就算不是,别人也看不出她本就红了脸究竟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什么。
女医生哑口,“这种情况下怀孕的可能非常低的,如果可以确认上一次做好措施,那我们是完全可以排除怀孕的可能的。”
林璟行全然被那股莫名的喜悦冲昏了头,现在就想直接带她去县医院做B超。他当下做了决断,“谢谢,我带她去县医院验个血吧。”
女医生看着对面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觉得十分无奈,看着像是知识人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啊。
她本着医生的责任,略微给这对年轻的夫妻科普了一下,“一般早孕在同房后的8—11天才能测出来。”
林璟行迷茫了,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么为难。那到底怀没怀……这人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可能等这么久,那还不烧傻了啊。
其实他现在完全处在一种自我幻想的喜悦中,但凡他冷静点就会知道现在这个想法是多可笑。因为这个“阿茵可能做好了和他生孩子”的想法对于他来说太过突然与惊喜,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的设想并没有得到舒茵的肯定。
以至于他现在竟然会纠结于——治病还是万一怀孕的纠结中,等他清醒过来非得把自己抽死不可。
“那——”
舒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身体和心里都很难受,有点支撑不住。因为靠在林璟行怀里,声音都是闷闷的,“你做好措施不可能的,再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喝中药。”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下来,一下子给他浇醒了。真是,他在想什么呢。同时这句话也无意间提醒到他,舒茵平时被他逼着喝的调理月经的药里确实有些是活血的,他以后得多注意点。
要不要孩子这事,他其实没那么热衷,只不过……是想得到她首肯罢了。什么又能比过上她的身体重要。
林璟行终于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连体温计都忘记看了,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当他看到体温计上的温度是,连忙对着女医生说:“您快给她打一针吧,再开点药。”
——都三十八度七了。
女医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刚才还那么在意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想开了。舒茵声音小,医生自然听不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于是又不放心的问一句,“不用再等等确认了?”毕竟现在医患之争太多,她可不想被这个看上去就有些地位的人告上法庭。
“不用。”林璟行笑笑,“多等一个星期人烧傻了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没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
这家诊所是真的很简陋,打针要上二层小阁楼。舒茵走的困难,他直接将人打横直接抱了上去。
林璟行简直难以想象舒茵小的时候都是来这里看病的。他甚至在想,她现在身体不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小时候在这小地方看的,压根没根治过。
他再次强忍着把人带走的冲动,眼睁睁的看着针打在她身上。针头扎进肉里的那一瞬间,舒茵明显的身体紧绷。
他微微俯身,将她的头搂进自己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着。
打个针总共不到一分钟的事,女医生一抬头就看到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伤痛。女医生表示自己不想吃这份狗粮,摇摇头默默的将东西收拾好率先下了楼。
舒茵坐在床上缓了会,她心中有事在这待不住。看着林璟行说:“走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劝她在这休息是不可能的,于是站起来上去就要将她抱起。
舒茵吓了一跳,忙说着,“我可以自己走了。”
“担心我把你扔下去吗。”林璟行有意逗她开心,故意说些轻松的话。
舒茵摇摇头,眉宇间都是哀愁,“不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知道她没有心情,再说这小诊所楼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的,林璟行自己都没把握把人安全的抱下去,他不过是想让她放松点,虽然知道这不大可能。
林璟行没勉强,半搂着她将人扶了下去。
到了楼下,女医生已经将三个药准备好放在了桌上,林璟行交完钱以后想到那边乱糟糟的情况,又问,“有体温计吗?”
女医生摇摇头,“这没有,隔壁药店有。”
“在这等我下。”林璟行对着舒茵交代了声便走了出去。
林璟行走后,小诊所里也暂时没有别的病人来,女医生有些无聊的想找人说说话,对着舒茵问,“还在恋爱吧。”
舒茵现在没什么心情,可是闻言却还是愣了下,下意识的摇头,“没,结婚快两年了。”
中年女医生眼中有些许惊诧,“不容易,女子,你男人很爱你啊。”
舒茵十分想问,这哪里看出来的。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璟行便已经回来了,直直的走向她,轻声说着,“我们走吧。”
她心忽的颤了下,像是一个种子埋在了心里。也是真的是吧,可是她却没有勇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