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学生似乎认出她,却又不敢认,跟同伴小声说着,一步三回头。
江汐仿若未闻。
夏欣妍跟她说:“小汐,你们转眼都这么大了,当时你上高中阿姨经常来开家长会,还记得吗?”
江汐转过头来,笑了下:“记得。”
她和江炽家长会都是夏行明和夏欣妍两夫妇参加的。
她正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你好,请问是陈欢家长吗?”
男人声音礼貌,带着温柔。
江汐回头,在看见身后人时一愣。
男人看见她也愣了下。两秒过后,他弯唇对她笑了下:“好久不见。”
夏欣妍明显也认出来了:“陈凛?”
陈凛视线从江汐身上移开,看向夏欣妍,走过去打招呼:“夏姨,好久不见。”
男人白衬衫西裤,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清秀好看,气质温柔。
夏欣妍看着他:“真是好久不见了,这几年过得怎样?”
“挺好的,这不现在在这里当老师,工作还不错,”说完陈凛说,“原来陈欢是你甥女啊。”
之前通话中两人都只知道对方姓氏,所以夏欣妍也不知道陈欢班主任是陈凛。
这时夏欣妍想到江汐,看了眼她。
江汐没加入他们对话,站在原地看他们寒暄。
陈凛也回头看了她眼,复又转回看向夏欣妍:“夏姨,那我们进办公室聊一下陈欢吧。”
这才是正事,夏欣妍对他笑了下:“好。”
然后看向江汐:“小汐啊,你也一起进来吧。”
突然被点名,江汐两秒后点头:“嗯。”
作为一个班主任陈凛是尽职的,进去后跟夏欣妍谈了陈欢学业上的一些事情。
“陈欢其实很聪明,就是不爱学。”
这个夏欣妍知道:“陈欢的确聪明,就是不喜欢在学习上花精力,喜欢做别的。”
陈凛笑了下:“这个时期的孩子是叛逆,但他们喜欢做的事情如果合理的话是需要支持的。我记得她是不是喜欢玩音乐,擅长音乐的人其实跟擅长学习的人一样,都算是个人长处。”
学生被叫家长一般都是因为做错事,老师需要通知一下家长,准不会有好事。
到了陈凛这里却是变了个样。
单纯只是约家长聊聊孩子,谈谈学生以后的人生规划。
虽然陈欢叛逆,三天两头迟到旷课泡吧,但陈凛并没有觉得这个学生不好。
一番话谈下来过去一个小时。
后来夏欣妍要去趟洗手间,让江汐在办公室里等,办公桌前只剩下江汐和陈凛。
两人从进办公室后没说一句话。
陈凛笑了下,问她:“最近过得怎样?”
江汐坐在窗边,半边脸被窗外灰白日光照得越发白皙。
她说:“挺好。”
又问:“你呢?”
“这个问题刚在外面夏姨已经问过我了,”陈凛笑了起来,“一看你就没认真听我们说话。”
江汐也笑了下,坦白:“是没有。”
两人没说几句话,夏欣妍已经从洗手间回来。
陈凛送她们出办公室,夏欣妍跟他说:“你现在在这边工作,有空来家里坐坐。”
他笑着应下:“行。”
江汐和夏欣妍离开教学楼,天空比之前来时要黑,要下雨了。
夏欣妍说:“陈凛除了变得更成熟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几年过去,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江汐嗯了声。
“小汐啊,”夏欣妍说,“你跟陈凛分手后没再交过男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大学那几年,陈凛追了很久江汐。
大四那年两人交往过一段时间,那段恋爱,为期七天。
七天后两人和平分了手。
明天起恢复晚上9点更新。
第21章
关于夏欣妍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和陈凛复合。
江汐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她和陈凛不适合。
隔天江汐有了工作行程, 下午便飞回剧组。
剧组拍摄已经到后期, 她戏份剩下不多,接下来几天拍摄下来也轻松。
江汐没再见过陆南渡。
他似乎很听她话,没再找过她。
江城已经连着几天下雨,整个世界每处都泛着潮湿, 一片雾蒙。
室内拍摄结束休息,江汐去了趟洗手间。
进去时洗手台前有两个身穿礼服裙的女生在镜前补妆,隔间和洗手台有瓷砖墙隔开,两位女生没有看到江汐进来,继续说着八卦。
似乎在讨论哪个男性,字眼之间不过谈论相貌,家世, 身材,性情。
洗手间回音严重, 字句清晰入耳。江汐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不以为意, 径自走进隔间区域。
其中一个人说:“这样的人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搭上关系。”
身穿黑色礼裙的女生描着口红,一截白皙天鹅颈:“想攀上关系的人趋之若鹜,人压根不会看一眼。”
光是刚才宴会上就有一堆人拿着手机往外通风报信。
另一个女生笑:“陆家家大业大,又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小明星。”
前面她们说什么江汐没仔细听, 直到这句话她仿佛才有了神智。
但下秒她也只是低下眸,甚至脚步都没因此有一瞬停顿。
她关上隔间门,外面两个女生还在聊着。
“谁又知道他会对这种小情小爱感兴趣?”女生笑了下, 扣上口红盖,“毕竟权势家族子弟眼中只有利益和家业,日后就算有感情生活也是联姻,谁会想花时间在一场没有任何利益可取的感情上。”
在利益为友的社会,没有谁想小情小爱,所有关系基于利益。
“连我们这个圈子都知道找大款攀附,更何况他们那种上流社会家族,做派更是我们没法理解的。”
另一个女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这倒是听过一些,诶,你听说过关于陆家那两位少爷的传言没有?”
补妆的女生闻言掀眸看过去,一秒后两人相视而笑:“怎么不知道?”
许是关系好,两个女生毫不避讳说着八卦。
“权利和钱财,果然是对人最大的诱惑,”女生意味不明笑了下,“陆家那个已经去世的小少爷只是他哥哥登位的垫脚石。”
另一个女生放低了声音:“陆总也真下得去手,就算同父异母,但那也是亲弟弟。”
陆家不仅家业备受谈论,那些晦暗的家事也不少让人暗地里津津乐道。
陆氏华弘集团现在最大的掌权人,曾经为争家业弑弟。
这在圈子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人人不说,不谈论,却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时洗手间里的江汐推门走了出来。
两位女生这才发觉洗手间里有人,相视了一下,一个女生扣上手包:“走吧。”
两人很快离开了洗手间。
江汐也没去看那两人是谁,走至洗手台前洗手。
洗手间里只她一人,水声哗哗。
水流冲刷她苍白纤细的十指,江汐许久没动。
陆恩笛。
很久没听过这个人了。
方才两个女生说的传闻,江汐并不知道。陆家小少爷去世,陆家对外的消息是因病去世。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小男孩在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多年前正是因为他,江汐和陆南渡才有了后来那些纠葛,交往,分手。
她和陆恩笛都不过棋子,被陆南渡设计入局,被玩弄。
江汐按下水龙头。她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直起身离开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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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十几年前只有一个少爷。
陆恩笛,陆恺东和梁思容生下的孩子。
陆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生下来性情会像父亲或者爷爷,却没想长大后体弱多病,性格也乖巧含蓄。
性情跟爷爷和父亲完全不沾边,反倒比较像妈妈梁思容。
虽是如此,陆家所有长辈还是极其疼爱陆恩笛。
陆恩笛性格原因,从小朋友不多。身体不好的原因,再加上姥姥姥爷想念外孙,每年假期家里人都会送他去乡下姥姥那边住一段时间。
梁思容父母是北方人,老年退休迁往南方,在屿城乡下那边养老。
所以陆恩笛每逢暑假或寒假都会去一阵屿城。
江汐和陆恩笛也正是因此认识。
那时候陆恩笛还在上小学,江汐已经高一。
江汐从小学画画,暑假没事的时候会去一个工作室画画,顺便帮老师当下助手赚点生活费。
机构暑假开设暑期班,很多家长趋之若鹜,都将孩子塞到了这里。
那天正值盛夏,阳光毒辣,蝉鸣不止。
屋里开了空调,满教室铅笔尖在素描纸上画出的沙沙声。
这是个初学班,作为助手的江汐搬了张椅子坐在教室后。实在有些无聊,在这安静单调的声音下她靠着墙有些昏昏欲睡。
后来有个学生有问题,江汐起身过去帮她解决后回到教室后面。
已经没有困意,她扫了教室一圈发现右边靠窗最后面有个小男生素描纸上一片空白,但乖乖巧巧坐在那儿,侧头看着窗外。
不喜欢画画,被父母强行送来的?
男生就坐在江汐右前方不远,她坐在椅子上,问了一句:“不想画?”
男生一开始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话,慢了一拍后才反应过来,回头问:“叫我吗?”
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很白。
江汐笑了下,说:“没叫你,是问你。”
“哦,”他似乎想了下江汐方才说的什么,而后才回答,“我姥姥给我报错班了。”
“报错班?”
小男孩点了点头后才慢吞吞说:“这个我几年前学过了。”
是从小学画画的人。
已经临近下课,江汐看了眼窗外,收回目光:“怎么不早跟我们说?给你换班。”
他说:“我不知道可以换班。”
话落下课时间到,江汐笑了下起身:“我去跟老师说一声,明天你去新班级上课吧。”
江汐跟老师说完后没有立即回来,帮老师处理了点学生的作业。
回教室准备拿东西回家的时候发现小男孩还没走。
江汐拿上书包,问他:“怎么还不走?”
小男孩书包已经背在身上了,安分坐在椅子上,然后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江汐笑:“不用谢,我拿钱的。”
又问他:“你叫什么?”
“陆恩笛。”
后来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陆恩笛有画画天赋,在班里格外受老师宠爱。
只可惜这个学生只是暑假寒假过来而已。
陆恩笛比江汐小五岁,但由于两人都喜欢画画,共同话题不少。
陆恩笛朋友少,以前到屿城这边只有姥姥姥爷陪着说话,后来几年多了江汐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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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南渡母亲酗酒,生活乱,每日早出晚归,带着陌生男人回家,家暴。
可楚杏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也疼过陆南渡。
楚杏茹十八岁的时候便跟了陆恺东,而那时候陆恺东已经有了家室,只不过正妻迟迟没有孩子。
楚杏茹倒是易怀孕体质,在陆南渡出生之前已经打掉两个孩子。
少女时期情窦初开,情爱是人生中最重。当时楚杏茹不过一个大学生,重心却全是陆南渡父亲。
陆恺东不过一身好看皮囊,性格讨人欢心,楚杏茹却愿意没名没分跟着他。
楚杏茹被陆恺东养在一个别墅里,过着金丝雀般的生活。
每天除了上课便是养花养草,陆恺东待她好,时常会过来。
后来楚杏茹意外怀了陆南渡,陆恺东向来不同意她生下孩子,楚杏茹私心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自己跑去外地躲了陆恺东一阵,最后生下了陆南渡。
那时把无知当浪漫,在后来很多年后,浪漫成累赘。
陆南渡出生后不久楚杏茹便回去,兴冲冲将这个消息告诉陆恺东。
她以为陆恺东看见孩子会很高兴。
却没想陆恺东见到儿子后不满。他性情温和,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说了楚杏茹一句不懂事。
这也是他跟楚杏茹这辈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从此之后他跟楚杏茹断了所有联系,不管楚杏茹怎么求他,跑到公司找他,他都不再看这个女人一眼。
后来楚杏茹性情越发暴躁,最先从酗酒开始,后来渐渐开始和很多男人混在一起。
醉酒厉害的时候楚杏茹甚至会打骂陆南渡,那时候陆南渡不过四五岁的小孩。
后来打骂越来越厉害和频繁,只要小南渡稍微烦到她,又或者只是见他心烦,动不动便打骂。
其他小孩童年各式各样玩具陪伴,而陆南渡的童年里只有扫把,鸡毛掸子,甚至酒瓶。
挨打就如其他小朋友玩玩具一样频繁。
直到后来长大,他脾气也随着变硬,开始学会反抗。可这些迟了太多年,小时候那些阴影早就在血肉里根植,一辈子去不掉。
高一有天陆南渡没去上课,早上起床正好遇上喝酒回家的楚杏茹。
楚杏茹虽是对他不理不睬,却是格外看重他学习,见他旷课大发雷霆。
说他没用,废物一个。
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爸不要他,因为他们两个的命配不上他们陆家,说陆南渡就是贱命,还从不争气给那个男人看。
陆南渡早已习惯这些辱骂,毫无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他嘴里叼了片面包在电脑桌前坐下,懒洋洋靠进椅背里开始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