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两手空空的客人
时间:2019-11-13 09:41:51

  而亲戚之中还免不得也有几个,要打听张家要不要过继事。
  不止问张夫人,还有人去问苏世黎。张夫人那里的,她们只说“怎么也得有个子嗣不是。”又举例说谁家过了嗣,那孩子有多孝顺。等百年之后,也有人自己烧纸办事,不然不就成了孤魂野鬼吗?
  去苏世黎那边的,都是些媳妇辈的,拿出为了她巴心巴肝的姿态来,劝她“女人一世,有了儿子才不慌。”苏世黎即没有翻脸,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好容易人走了,苏世黎得了些空,喘口气。
  四乐帮她揉着额头,免不得要生气,觉得这些人不该在别人丈夫的丧礼上讲这种话,再说,苏世黎又是这样的身体,便是再为人好,也看看时候,看看场合,白白戳人痛处!说“她们到是可笑。”又猜疑:“怕不是就想着把自己儿子继来呢。我帮您记着她们,便是张家以后想继儿子,也看得准准得,绝不能继她们的。这样的母亲,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苏世黎闭着眼睛,心不在焉说“她们也未必全是这心思”不过是凑在一起,非得说点什么。
  四乐暗暗恼火,说:“看到她们就生气。您就不该听由她们在那里胡扯。”
  苏世黎到反过来劝了她一句:“人生在世,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多了,未必还有精神个个与她辩驳一番。不理会就是。你也别替我生气。”又问她“杜家来人了吗?”
  四乐摇头“只送了白包来。包得不少。我与夫人身边得力的大喜一道接的。大喜接了并不惊讶,想来杜家对张家出从自来是大方的。我还问了一嘴呢,我说杜先生不是生着张家的气吗?大喜说,一是其少爷的面子,二来到底大姑奶奶是那么死的,杜先生一直觉得这件事上对张家有愧 ,所以虽然两家不怎么来往,可杜家经年在钱财上对张家是从不小气的。”对苏世黎道“外面的人都说杜先生有情谊。”
  苏世黎见她并不以为然,问她“你怎么想?”
  四乐知道主家是考自己的,说“我以为他不过是做样子。他要真有情谊,怎么会气得大姑奶奶那样死了。但有半点情谊的人,大姑奶奶死后,也不该再把二姑奶奶迎进门去。如今这样,不过是洒些钱,买个自己安心,总归他又不是没有钱,何乐而不为。”
  说完笑“我如今想得多着呢。您放心吧。”
  苏世黎本来有话,想了想,却也不好说。也就算了。
  没料四乐却看出来,问:“怎么?”
  苏世黎觉得有些事她知道也没什么好,摇头:“没什么。”张家的事水太深。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但要紧的是终于得了玉佩,只要玉佩灵验,一切也就无忧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有小丫头进来说米家来人了。
  苏世黎出去,原来是二奶奶。
  二奶奶对她到是关切,说了许多,又说但有什么不好,只管告诉家里“你母亲是当儿子养的,你把米家当娘家也甚不对。其它人不说,我做不得主,可我做自己的主还做得,只要有二伯娘二伯父在一天,你就是有娘家的人。”话说得十分地贴心。
  苏世黎问大房三房,二奶奶饥讽:“我们与他们可不大照面了。”三房不提,只说“大房心肝黑成这样,你不和她计较,我们都要与她打官司。”这种事,素来是要过族里,请族里人调停的,可现在二奶奶一说便是见官,可见得这是个死结。
  苏世黎问找到各玲了没有。
  二奶奶说起来都是叹气:“找不着。海城有伙计,说见过各玲,可去找也没有消息。谁晓得人到哪里去了。老三也不管,我好心叫人去报信,哪晓得他正在牌桌上,还嫌晦气呢。她舅家那边,得了信也不说去找人,只晓得跑到白楼吵。说是我们欺负各玲。我可真是要被气死了,我跟他们说了,是不是欺负她,谁欺负她,把人找回来便知道了。在这里骂有什么用!他们却也真是不清白,还是闹个没完。 ”一脸委屈,好似这些事都与她没关系。她总归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是大房搞出来的,跟她不搭边。
  她走后,四乐说“大奶奶是伯娘,她就不是伯娘?那时候她冷眼旁观,半点感情也不讲,现在叫的什么屈。”
  苏世黎没有心思讲这些,怏怏与四乐两个人从小客厅回转,正要去灵堂,便见着有个身影站在庭中的花树下头。仰头看着花枝,抽着烟。听到脚步声回头过来,不是张浊其是哪个。
  他见是苏世黎,便默默收好的视线,仍抬头看着花。
  苏世黎心里一动,想着他怕也知道些阴阳佩的事,自己多少可以打听一点。可走过去,张浊其也不说话,只静静抽自己的烟。
  苏世黎想开口的,可想想,现在好像也不是恰当的时候,索性忍一忍。
  张浊其到先开口了“你是不是也挺信的?”
  苏世黎心里一跳,反问“信什么?”他果然知道什么吗?心里有一线希望。
  张浊其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我在曹家遇到你,你倒在地上时,我以为你要死了。抱你起来时,你揪着我的衣裳,说,你有一个愿望。”他停下来,抬头看向苏世黎“你说,‘我想一切重新来过’。”
  苏世黎脸色很不好,一是没有睡好,二是为了阴阳佩不显灵而焦躁。此时突然听到张浊其提这件事,心跳得再快也没有。她垂眸,想掩饰,可深深吸了口气后,便又抬起了头“对,我信这些。”
  张浊其‘哈’了一声,语气中全是讽刺,问她“现在,你也得了玉佩,灵验了没有?”
  苏世黎一阵阵心慌,勉强辩解“这种东西,想来是必得使用得法,才有神通的。”
  张浊其大笑起来。他摇着头,眼泪都要笑起来。好像他现在听见的是世上最愚蠢的话、他这段时间经历的是世间最荒唐的事。
  好半天他才停下来,嘴角笑意还,眼中却没甚感情:“没有人能重新来过。人只能往前走。可偏偏有些人,非要作茧自缚!害人害已。”
  “一定可以。”苏世黎几乎是立刻就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了叫谁相信,或者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身上还是微微的颤。
  办丧事的这几天,她也试了好多次,但都不能成功,一开始到还沉得住气,后头却是越来越焦躁。
  那声音怕不是骗她的!――这个想法一出来,便压也压不住。
  如果真的是骗她的呢?半夜里闭上眼睛,便有烧得黑乎乎的冤魂来索命,一声声问她,不是说能叫我们活过来?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他们有兄弟父亲,有孩子丈夫妻子。可如今,只是惨死在火中的冤魂。还有桃若,桃若哭着向她求告“小姐,小姐我死得好惨。”“小姐我没有跟她们一起害你。”“小姐。小姐你怎么不救我?”
  她怎么逃也逃不掉。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却觉得屋子里那些影影重重的地方,像是藏着什么。只等她移开视线,就要从黑暗处爬出来,要抓住她,一声声,质问她。
  可这些事,白日里她一点也不愿意显露出来。
  毕竟失败只是暂时的,自己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而已,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
  如果坚信一件事会成功,人是不会为了别人一二句话而发怒生气。
  她不可以生气。
  不能让胸膛因为情绪而起伏得激烈起来。
  她克制着,对张浊其和和气气地说“一定可以的。”
  也不顾张浊其说什么,转身便走。
  张家出丧是在傍晚,苏世黎勉强克制自己心中的乱绪,陪着张夫人身边走着,她四周全是悲泣,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张子令的棺木,再看看哭得要昏厥的张夫人与泪流满面的张老爷,心中一时悲凉。人的性命何等脆弱,一朝身死,身后又留下什么呢?一场空。
  丧事办完,回去的队伍偃旗息鼓,脚下踩着先前自己洒的纸钱,苏世黎又忍不住要想,曹府那些因为自己而惨死的人,他们的父母妻儿送别他们的时候,心中的悲痛是一点也不比张家人少的。多少个家庭像张家一样失去了希望与生机?她为了自己杀死的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个个的家。
  如果不能重来。她怎么办?
  她该怎么活?
  那些死去的人中,有多少还小呢?她不止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毁了自己的一生,还害了别人的孩子,毁了别人的一生。
  想着这些,她觉得有什么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叫她不能呼吸。一步步,脚下像踩在棉花上面,她再努力却还是难以站稳。眼看着张府大门就在眼前,还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50章 疑心
 
  苏世黎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浮浮沉沉。
  将醒未醒,一时听到有人在笑,在讥讽她。一时又听到有人在尖叫,在求救。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火光,人影扭曲着,伸着手,向她过来,一步步逼近,她却退无可退,无路可逃。
  也是,她造下了孽,还能逃到哪里去。
  玉佩不起作用,唯一的希望没有了,谁也救不了她。
  她这一世已然是完了。
  全完了。
  可恍惚中又似乎听到张浊其在说“世上本就没有转世重生的事,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现在日子已经渐渐好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苏小姐,怎么还如此软弱?!”
  她听了,只是绝望。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一会儿他又像发狠似地“你以为你父亲是病死的吗?就不想想,怎么就这么巧。”
  巧?
  她琢磨不过来。
  但就算父亲是给人害死的,自己又能如何挽回?那声音都不在了。自己也不能重来一次,改变一切。
  就这样昏沉着,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在她耳边问东问西。
  一时问她,谁跟她说能重生的,一时问她,那个声音现在去了哪儿。
  她在黑暗之中又惶恐又害怕,嚅嚅地只说不知道。
  即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无风而起,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了无痕迹,遍寻不着了。
  “它根本是个骗子。全是骗我的。不,或者是我自己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声音,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然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单我能听见?”她喃喃地,想哭,又哭不出来
  “父亲不在了,孩子没有了,忠仆抱屈而死。就算是醒过来去报了仇,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我一步错,步步错,满手鲜血,好不容易终于拿到了玉佩,一次次的失败也正验证了绝无重生可能的事实。我还活着做什么?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掩面而立,任凭哪些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的伸拉扯着自己一点一点向黑暗中去,反正在这世界也没甚留恋。
  可那个人却一直那里絮絮叨叨起来。
  一时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奉命来抓那个声音回天上受罚的。
  一时说,那声音如今遍寻不着,一定是还藏在她身上,只因害怕被抓回去,才不敢冒头。
  一时又对着她连哄带骗,叫她把那声音交出来,好像笃定是她把那声音藏起来了。
  “逆天改命是犯大忌!你可不要听它的诱骗。我绝不能看着你们犯下大错。”
  她听着,突地冷掉的心又渐渐动了一动……这个人讲得这样真切,难道说……那声音真的存在?现在只是为了避祸藏起来了,所以玉佩才不能发动?
  这样一想,也似乎有道理。
  若说是自己骗自己,可玉佩的事她自己并不知道,人怎么能讲出自己不知道的事来骗自己呢?
  没错了。
  苏世黎心上猛然一松,大事一放下,全身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自己也不用慌,只需静待着这声音避完了祸再出来便行了。她得活着,好好地活着,活到声音再现的那一天!
  有了这点希望,心里清明了起来,隐约觉得眼前有光,加之心思定下,便有了些力气,试着睁了睁眼。但大约是躺得太久,一时竟然睁不大开。
  但只听得有人惊喜道:“醒了。夫人醒了!夫人眼皮子动了!”
  苏世黎眼前模糊,看不清,却分辨得出,那是四乐的声音。
  另有人沉声说:“去弄些吃的来。”
  四乐立刻去了。
  苏世黎闭着眼睛吃了些,糊里糊涂地又睡了。等醒来身上也没有力气,眼睛也懒怠睁开,被人服侍着吃几口,又只管再睡去。
  过了不晓得这样多久,听到外头什么事吵闹,这才被惊醒。睁开眼儿,塌前没人伺候,回廊上站了几个,低声正在说着闲话。听声音不是四乐,也不是麻姑。
  看看屋中的摆设即不是家里,也不是曹府,更不是白楼。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自己在哪儿,闭上眼睛缓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张家妇了。这里是张子令的家。
  想叫人来,叫了一声竟然没人应。
  外头高低起落的声音,全在说家里的丧事。
  苏世黎打头只以为说的是张子令,后面听着却不对。勉强支起身子,从塌边开着的窗隙向外头看。
  那是几个张府的下仆在说话。
  扎白花的小丫头声音清清脆脆“外头打张家主意的人,都不等丧仪摆完,就要如那野狗一样,扑上来要分一口肉呢。唉,夫人这一气倒,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又骂“杜先生也太不讲道理。”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不知道杜先生是做了什么,叫她如此愤慨。
  另一个接话说“哎呀,你们说,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夫人克的。人没嫁来,少爷便没了,人一进门,老爷和老祖宗又没了。这白事,一场接一场,外头都说……”
  “说什么?”一声喝斥打断了她们说话。
  是四乐回来了。
  她穿了一身素,带着麻姑快步进来。
  但那些丫头却似乎并不害怕,如今不比以前,张家没人了,她们怕什么呢。讥讽四乐“你说我说什么呢?你们家小姐没来的时候,张家好着呢。如今成了这样,怪谁?要是有脸的人,早自戕了。”
  苏世黎在里头静静地听,张府果然是有家底,下人都知道用“戕”字。
  四乐不肯服软,正要与她们争个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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