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告诉这些人“你们就是去送死的。”
但大家听话汤豆的话,并没有十分震惊或者情绪失控。
只有席文文愣在那儿比较久,而她身边的宝林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重重地一拍手,说:“起码现在解决了一个疑问。不再像无头的苍蝇了。那等找到大窟窿的时候,我们不用想别的,进去就对了。除了那,也没别处了。”
另宁在抱怨“哎啊,那渗入物真的太吓人了。好讨厌它们啊。”但虽然丧眉搭眼,可也只是抱怨几句而已。
宗长柳在后面骂他“你很娘!”
另宁像被踩了尾巴,尖叫“你说什么?”
两个人立刻又争吵起来。完全把送不送死的事抛在脑后。付子安怕他们又要开始相互揪头发,连忙拦在中间,结果被扯得脸皮都变形了。一阵哀嚎“队长!你看他们!”
汤豆原本心中的沉郁,此时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一下风吹云散。
一切都和她担心的不一样,但似乎……会这样也并不奇怪。
汤豆看向一边愣着的席文文,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大喝:“好了,别闹了,出发!”把手里提的装备背上。
席文文回过神,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走!”跟上她的步子,上前去推上莫温。
一队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上了路。
就好像只是在进行一场并不如意的郊游。
反正来都来了。
景点再怎么差,再怎么挤得脚都沾不到地,也都得去看个清楚才行。
第39章 镇邪
一脸颓废的贺知意见到汤母时很意外。
助理连忙解释“实在拦不住,她在外面一直也不走,趁我不注意就冲进来了。”宿舍区虽然并没什么分区守卫,但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能从办公区跑到这儿来找人的。
“我要见诸世凉。”汤母声音沙哑,但表情却异常的坚决与愤怒。
“我也想见他。”贺知意一脸疲态。
虽然现在才刚是早上,但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休息好,时不时就会想到整个反渗入计划的前因后果,根本无法入眠。
他记得,诸世凉是在项目要上马的时候才回到浮岛,是秘书长推荐,而自己对于有这么一个‘专业训练’员的存在,也并不排斥。何况诸世凉的档案中虽然有很多都被涂掉了,但剩余的部分也足够显示出,他在以前就参加过很多涉及渗入物的任务,有一些事他不看档案都知道渚世凉深涉其中,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他可以做为助力。
其实,若是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有反渗入的想法,是因为B14的一份视频资料,那些清理队员在战斗的间隙,玩笑似地说起“它们来,那我们也可以去呀。”之后这个想法便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从一开始的筹备,到后来的上马实施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各方游说。
可,这件事恐怕从一开始就并不是意外……
从很久以前,诸世凉就在计划,并且利用了他。
那么种子呢?诸世凉真的对种子的作用一无所知吗?他根本就不相信。
“我是汤豆的母亲,我要求我的女儿退出什么所谓的行动。”汤母看着只是个寻常的家庭妇女,因为怀孕,整个人浮肿得厉害,穿的是男式衬衣,可能是她老公的,袖口打着补丁,脚上的鞋子也只能松松地圾着。
“你是汤白龙的爱人。”贺知意不是询问,而是下意识地反问。
“是。”
汤母语速飞快:“见不到诸世凉也没关系,他们说你是项目负责人,我以汤豆监护人的身份,要求你们将汤豆立刻召回。我做为监护人没有同意她参加任何活动与项目,你们浮岛,也没有对我这个家长有过任何知会。你们既然通报她身受重伤,那我虽然没有实证,但也可以预见你们此次招新,并不是单纯地招纳学生进行科学教育,为支援以后的科技复兴做准备!你们在进行什么,我做为家长不同意,我要求……”
“汤豆已经不见了。”贺知意打断她的话。
汤母愣在那里,声音微微发颤“什么叫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叫不见了?灯呢?她有没有带着灯?灯在哪里?她得和灯在一起!”她手直抖,冲上去“灯呢?”
“灯她带着。”
汤母猛地松了口气,甚至因为太过紧张,脚有点发软,助理连忙扶她坐下,她没法拒绝。颤颤巍巍地落座在简陋的沙发上。
贺知意看着她,若有所思,但并没有立刻追根究底,而是转身去泡了杯茶,递到她手里“你知道种子吗?”
汤母只看着手里的茶杯,没有回答。
“你想的是对的,我们这些招新,不是为了科学教育,支援科技复兴。我们这次招新,是因为渗入物……”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汤母打断他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所以,她是知道渗入的。但整官方机构从来没有对外发布过任何渗入信息,所有人知道的,也只是大型的虫灾。因为渗入物的特殊性,有一些侥幸亲眼目睹过却并没有死亡的人,都认为不过是急性的古怪传染病。
这在到处都是血与尸体的情况下,是完全合符常理的,再加上死者并不会有任何外伤。
毕竟最初的渗入物甚至连头脑的灼伤也不会留下。
“可惜,并没有。”贺知意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开始我们也以为结束了。”
汤母愣愣看着他,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疑之处。
“最开始只有三两个特定的地点,后来出现渗入点的范围扩大,并且地点上不再有任何规律。现在,每天平均会发生起码四到六起渗入。并且频率越来越快,渗入物的智慧程度也似乎一次比一次高。所以,我提出了一个计划。”他有些自嘲“起码我认为,是我自己想到的计划——反渗入。”
“反什么?”汤母的表情,有些呆滞“你说反什么?”
“反渗入。”
汤母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创“反渗入?”似乎不敢确定这三个字是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意思。
“我们把从清水古观得来的种子,做为武器与人类融合。这样就得到了足以与渗入物对抗的人类,我们把这些人类战士,送进渗入点”他顿了顿,平静了一下情绪“起码一开始我是这么计划的。因为从各方面的数据与信息,我得出了这个结论,只要能捣毁它们的巢穴……”
汤母似乎无法呼吸,她双手捂着胸口,似乎想控制住剧烈起伏的胸膛,眼睛死死地盯着贺知意。
贺知意不看她,只盯着汤母手里的茶杯“总之。诸世凉带着七个融合体离开了浮岛之后的第三个小时,就断开了与我们的联系。当天夜里,我们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很快就被他们甩掉了。在西南方向失去了整个车队的踪影。现在我们一直在西南方面搜索,却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汤母之听完了前半句,便再没有言语,只是愣愣地呆坐。似乎无法相信现在发生了什么。
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说:“你们当然找不到。那个地方根本不在西南方。”那只是一开始为了误导浮岛派出去寻找他的人。
很快,颓废绝望的神色就布满了她浮肿得可怕的脸。
“你知道在哪里?”
但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并不想回答,只是很勉强地扶着沙发站起来,失魂落魄向外走去。
贺知意立刻站起来,跟上去“只要你告诉我们地方,我们也许能赶过去,把汤豆带回来。”
“她回不来了。”汤母以为自己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定会不能自抑地放声哭喊,因为她终于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最后的亲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总是害怕着,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女儿。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临。
女儿不会再回来了。
更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她撒娇,或者略带厌烦地狠狠地瞪着照顾明亮的她、因为得不到关注大声和她吵架、在底气十足地大吼大叫之后,又一脸伤心难过的样子,仿佛她还受尽了委屈。
我应该把她手脚都绑起来,只要可以不让她离开家——她这么想着。既然已经这样生活了好几年,那么继续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再来一次,自己也无法这么做。
甚至,就算是自己及时赶到,可能也无法改变什么。女儿那么聪明,一定早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多么的危险,可是,还是会不顾她这个妈妈的阻拦那么做。
因为她是汤家人。
她是汤白龙的女儿,她二叔是汤白鹤。
汤家从没有一个怂人。
贺知意不甘心地追上去“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
“为什么灯对汤豆那么重要?”
……
趴在通风管道的黎川,却在想,提到渗入,汤母可没有用‘渗入’这个词,她问的是‘那件事’。
他无声无息地从进来的管道退出,避开监控蹿出去之后,远远地潜伏在密林之中,尾随着汤母的身影,一开始贺知意还不肯放弃,但跟了一段之后,见汤母根本无法被说服也只好算了。
随后汤母被警卫送到了渡口,坐渡船离开浮岛。
黎川挂在运送货物的卡车底上,也跟着上了船。下船之后无声地混进了人群之中,但他知道监控会立刻扫描到他脸上的特征,哪怕他努力地遮挡,但很快对方就会追上来。
就算是如此,他也仍然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使得自己看上去更狼狈之后,追着汤母的背影跑上去,面无表情的脸,瞬间便变得充满了悲喜交加:“汤阿姨。”
汤母已经不大记得他“你是?”
“我是赵小明呀。住在您家对面的……”黎川说。
汤母不知道赵小明是谁,但她对黎川的脸有些熟悉。似乎确实是住在对面楼的孩子。
-
汤豆一行人重新进入了村庄。
经过那一片残檐断壁之后,排成长龙步入了小径。走到径头之后,大家停下来,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次再没有任何打闹,只是无声地整理自己的行装。
汤豆点燃了灯之后,那海一样的茸草又出现在了身边。它们高耸入云端,又柔软似轻绒,与广场那边的相比,明显得要强壮、坚韧很多。
而在地面上,一层层地布满了厚厚的白灰。其中夹杂着一些还没有完全腐化的骨头。
当渗入物没有了皮肤与肌肉,其实就很难分辨出这些骨头的来源——与一般的人骨相比,它们只是更大一些。
但如果留下的是头骨,那么差别则会十分明显。渗入物的头颅更小,并且头颅的内腔看着像是实心的。
汤豆在步入小径进入危险区域之前,俯身认真地查看才发现,也不能说是实心,只是它们脑内的东西十分坚硬。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另宁嘀咕。
汤豆起身,把灯举起来,大家不由得跟着她一起仰头。
茸草像三面高墙,站在三面墙脚下,偶尔会有它们向下挤压过来的错觉,就连它们抓住做为养料的那些渗入物,都显得格外狰狞,让人觉得无比的压抑。
所有人身上的融合物也无声地浮现出来。
虽然之前它们都受了一些损伤,到现在似乎又恢复了不少。
大概因为在这些宿主身上得到了能量与滋养的缘故。
不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
如果它们无法恢复,也就意味着七人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
汤豆把灯拿开一点,不让出现在光亮中的茸草阻挡自己的视线,再次确定了镇邪的方向,回头看了看远远跟着的平安,便当先举步向里走去。
七个人在步入焦土的瞬间,身上的融合物爆涨起来。虽然这里的渗出物要比别处多得多,但因为茸草也更厉害的关系,反正并没有给融合体带来更多压力。
只是这边的异动,会引来别处的渗入物,所以几个人动作必须得快。
除了时不时相互提醒注意哪个方向冲过来的渗入物之外,七个人几乎没有交谈。
虽然站在光线之中,会导致眼线被茸草所阻隔,什么也看不见。但每个人都保持镇定,一个牵着一个,哪怕在加快速度狂奔的时候,也没有散乱。他们经过了四次大考,每一次都让他们更重得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也更重懂应该怎么去和其它人配合。
终于步入镇邪中的时候,大家发现,突然一下子一切茸草都消失了,所有的渗入物也不见踪影。
汤豆回头望去,虽然灯还是在她手上,但所见之处,皆为空旷的焦土,她一开始为以是镇邪的作用。是镇邪使得这里百邪难侵,但立刻就明白,是灯失去了效果。一切危险都还存在,只是看不见了。
可还没得她说出任何一句话,整个人就被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所击中,她张大嘴,抓住身边的席文文,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席文文发现她的异样,急忙伸手去扶她“怎么了?”
大家甚至企图给她做人工呼吸,但没有用。
付子安过来,正想说什么,突然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汤豆看到他眉心的灼伤,骇然大叫“走!”但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挣扎着,拍打着去查看付子安的席文文,指向阵心。
渗入点里面的情况也许很差,但不会比现在更差。
宗长柳反应得最快,他冲过来,把她抱起丢在莫温的轮椅上“别管了。我们走!”可他才想推着莫温跑,就也像付子完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甚至连要说的话都没有说完。
席文文一脸,骇然连忙去拉他。此时宝林冲过来,推起莫温的轮椅,大叫着“另宁!另宁!走!”就向阵心冲了过去。
在对待同伴的死亡上,看上去最软绵绵的宝林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酷。
汤豆感受到莫温正紧紧的搂住她,以防止她被颠下轮椅。
她打横躺着,头垂在一边,边毫无帮助地剧烈喘息着,边看向落在最后的席文文。
席文文不肯就这样走,冲上去一手一个拖住宗长柳和付子安的胳膊,企图把同伴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