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并不坐,又问:“皇后可曾来过?”
太后脸色也不太好看,重重放下筷子,道:“哀家正要去找你,你便来了,如此甚好,哀家有话要问你。”
秦连知道她要问关于皇后住进麒麟宫的事,眉头微皱,不想多作纠缠。
可思索再三,想到这件事可能会让母后对白秋略有不满,只得耐着性子解释。
太后沉着脸问:“皇上可是让皇后住进麒麟宫了?”
第11章 摘枇杷
“是。”秦连说。
太后厉声道:“胡闹!这成何体统?”
秦连说:“从古至今,夫妻同住便是理所当然的,皇后到麒麟宫与儿臣同住,如何就不成体统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若是普通人家,你想怎么住哀家都不拦你,可你是皇上,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怎么能如此胡闹?”
秦连说:“儿臣没有胡闹,儿臣自然知道江山社稷为重,可在儿臣眼里,妻儿家人同样重要。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又与赵党余孽扯上关系,儿臣实在担心皇后和腹中胎儿的安全,这才出此下策。”
太后一听赵党余孽,神色一变,道:“什么?此案与赵党扯上关系了?”
秦连点点头:“只是猜测,还未找到证据,宫中近来不太平,母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皇后与你同住倒是更稳妥些,也罢,眼下便只能如此了,但是,等皇后生下皇子,还是要搬回朱雀宫的。”
秦连道:“儿臣知道,请母后放心。”
和太后寒暄几句,秦连问:“皇后可曾来过?”
太后沉着脸,道:“来过,你的好皇后,哀家不过是唤她来,问一问入住麒麟宫的事,她倒好,几句话便跟哀家吵起来,皇上,这皇后实在缺乏教养,该好好管管了。”
秦连一想到白秋皱眉嘟嘴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道:“儿臣替皇后向您赔罪,日后儿臣定当好好管教她,还望母后不要与她计较。”
太后叹了口气:“她这么大的脾气,就是你惯出来的,要是再不好好管教一番,只怕日后要骑到你头上了。”
秦连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别说是骑在他头上,哪怕是白秋想要整个天下,他也是愿意给的。
可是白秋从不屑于这些,更不曾问他要过分毫。
秦连一边应付着太后,一边又问:“皇后现在在哪儿?”
太后说够了白秋的不是,这才缓缓道出白秋的去处:“哀家罚她在佛堂抄经,多抄点经文,去去她身上的戾气。”
秦连无奈地笑了笑,说:“罚可以罚,但只许罚今天,她还怀着孩子,经不起折腾,还望母后看在儿臣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太后叹了口气:“才说不要惯着她,你又这般心疼她,但凡她领了你半点好意,哀家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秦连道:“皇后她还小,以后生下皇子,为人母后,慢慢长大了,便也就懂了,不急这一时。”
又哄着太后说了几句好话,秦连方从云寿宫出来,然后直往佛堂赶去。
一路上,王公公又将太后与白秋见面时说的话说给他听。
秦连听了,又是一阵无奈中略带宠溺的淡笑。
原来,今日一早,太后便派人叫白秋过去。
白秋一到云寿宫,太后便跟她细数历朝历代宠妃祸国的例子,白秋起先还耐着性子听。
可太后越说越起劲,言辞倒也还得体,只是话语间对她的不满愈发强烈。
只差说,好一个皇后,从哪儿学来的狐媚妖术?怀了皇子还不够,如今还要霸占龙床,接下来是不是要魅惑君主,祸国殃民了?
白秋听不下去,拍案而起,厉声道:“太后真是高看臣妾了,臣妾不想霸占皇上,也不想魅惑君主,更没有祸国殃民的本事。太后不想让臣妾去麒麟宫住,臣妾也着实不想去,与其在这儿说臣妾的不是,不如去找皇上说,若是皇上同意让臣妾搬回朱雀宫去,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见她说话如此露骨不堪,越发来气,便将她罚到佛堂抄经。
听到这,秦连无奈地摇摇头,他的皇后,还是这般桀骜不驯的。
也好,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白秋。
他倾尽所有宠着白秋,不就是希望她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做回真正的自己吗?
来到佛堂,一片安静,偶有微风吹过,树枝传来沙沙声。
秦连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佛堂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白秋的身影,想起昨天的命案,秦连不由得紧张起来。
正要派人去找,突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
时隐时现,听不真切,秦连闻声过去。
果然看到一袭华衣的白秋站在树下,不住地踮着脚尖够树枝上的枇杷。
旁边的小桃栀也拿了根木棍够着。
白秋够了好几次,指尖堪堪碰到树枝,却够不到枇杷。
秦连悬石落地,噙着笑缓缓走过去,站到白秋身后,抬手一够,便将一棵结满枇杷的树枝放到她手中。
白秋拽着树枝,仰头便看见秦连,发髻抵着秦连面前,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秦连拿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宠溺地说:“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秋放了枇杷枝,转身与他相对,淡淡地说:“臣妾想吃枇杷,便来了。”
秦连低头看着她,犹然可见一丝藏不住的愠怒。
秦连摘了两个枇杷,捧到她面前,笑道:“朕听王公公说,你没用早膳。”
白秋并不看他手中的枇杷,淡淡地说:“麒麟宫的早膳,臣妾吃不惯。”
秦连问:“你想吃什么?”
白秋说:“枇杷。”
秦连把枇杷收于袖中,对身旁的王公公说:“去,拿把梯子过来。”
王公公应声离开。
白秋看了他一眼,说:“你要做什么?”
秦连笑道:“给你摘枇杷。”
白秋不自在别过头,说:“不用。”
秦连却不理,梯子拿来,他将梯子搭在树干上,二话不说,摘了些枇杷下来,满满地捧到白秋眼前。
“够不够了?”秦连笑问。
白秋很赏脸地从中拿了一个,说:“够了。”
秦连将多余的枇杷递给小桃栀,让她放在麒麟宫中,特意嘱咐只准给皇后吃,不许给别人。
说完,又将白秋手中的枇杷拿走,白秋看了一眼,道:“干什么?”
秦连说:“先吃饭。”
白秋说:“不想吃。”
秦连问:“为什么?”
白秋不耐烦地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秦连笑了笑,俯身与她平视,道:“朕刚刚从太后那儿过来,是不是与太后吵架了?”
白秋眨了眨眼睛,说:“没有。”
秦连又朝她靠近一分,道:“那为何不吃饭,嗯?”
白秋往后退了一步,说:“臣妾在麒麟宫住不习惯,没有胃口。”
秦连直起身子,双手背后,无奈地笑道:“你就那么不想和朕一起住吗?”
白秋说:“是。”
秦连愣了一下,说:“可是一起住这件事,由不得你不想。”
白秋知道皇上是铁了心要她住到麒麟宫,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只叹了口气,伸手说:“还我的枇杷。”
秦连将留有她余温的枇杷握在手中,说道:“先吃饭。”
白秋见他不给,略显不满道:“不吃,臣妾还要抄经书。”说完,朝佛堂走去。
秦连跟了上前,说:“便抄边吃。”
白秋刚坐下去抄了两行,便有饭菜端来。
秦连略带强制地接过她手中的笔,柔声说:“先吃饭。”
白秋看着菜色,确实有几分馋意,想到还怀着孩子,便也不敢乱来,只得接过碗来。
秦连见她吃的差不多,又让人送来安胎药,看着她喝下去,这才满意。
吃完饭,白秋准备接着抄经,秦连却拦住她,说:“朕来抄,你休息。”
白秋倒也不客气,果然不碰纸笔。
反正这抄经的由头,是皇上引起的,若皇上不让她住进麒麟宫,太后便不会那样说她,她也不至于在这儿抄书。
白秋在太后那儿受了气,正愁没出发泄,如今害她的正主来了,让他抄经也是应该的。
秦连一边抄经,一边与她说:“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搬到麒麟宫后,会被扣上一个魅惑君主的罪名是不是?”
白秋挑挑眉,看来你还知道啊?那你还让我搬过去?
秦连接着说:“若是担心这件事,那你大可不必,有朕在,朝廷上下,没有人敢如此说你。你只需安安心心地住在麒麟宫,好好养胎。”
白秋冷笑一声:“放心?你叫臣妾如何放心?你可知今早太后是如何说臣妾的?”
秦连说:“对不起,母后那儿是朕疏忽,以后不会了。”
白秋叹了口气,隐隐有些担心,现在得了皇上至高无上的独宠,将来有一天若是失了宠,又该如何是好?
白秋从来不觉得皇室的恩宠会专一一辈子,上一世的安王不会,这一世的皇上,亦不会。
不太自在地在麒麟宫住了几日,宫里宫外确实没有说皇后如何魅惑君主的言论,白秋这才放下心来。
后宫命案过去半个月,依旧没什么进展。
白秋待在宫中闲的无聊,突然想起上一世她经常去的一处茶楼。
博采楼,京城有名的茶楼,以精彩的话本故事而出名。
白秋上一世经常去,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流连忘返,是她枯燥难挨的生活中,唯一的一点乐子。
一旦想起来,就越发想去。
于是叫了小桃栀,拿了出入皇宫的令牌,趁着皇上不在,偷偷跑出去。
然而,刚到皇宫门口,便被皇上逮个正着。
第12章 听书
“你要去哪儿?”秦连声音低沉,带着愠怒。
白秋换了繁复的华服,只简单地穿了一身暖黄色纱裙,一眼看去,轻盈灵动,似十五六岁的少女般窈窕纤瘦。
白秋抓紧手中的令牌,顿住脚步,迎上他的冷眸,说:“出去走走。”
秦连朝她逼近,一把拽过她手中的令牌,附在她耳边说:“出去走走?和安王吗?”
白秋愣了一下:“什么?”
秦连道:“难道朕说的不对么?”
白秋说:“臣妾没有。”
“没有?”秦连挑起她的下巴,说:“那你出宫做什么?”
白秋被迫直视他的眼睛,说:“臣妾只是想出去听书。”
秦连神色稍微缓和一点,说:“听书?听什么书?”
白秋说:“臣妾只是想去博采茶楼听听书,解解闷。”
秦连皱眉:“博采楼?”
一旁的王公公补充道:“回皇上,博采楼是京城有名的茶楼,以说书闻名。”
秦连神色缓和,放开她的下巴,问:“既然是去听书,为何要私自出宫?”
白秋一愣,她这是私自出宫吗?
她上一世当惯了安王妃,在王府中都是自由出入的,倒忘了皇宫之中的规矩。
“臣妾以为这点小事不需要向你禀报。”白秋碰了碰被捏疼的下巴,淡淡说道。
秦连看着她下巴红起来的一小块,心底蔓延着一丝愧疚,说:“皇后出宫,何时就成小事了?”
白秋低头,沉默不语。
秦连说:“若是想听书,朕便将博采茶楼的人请到宫中,专门讲给你一人听,岂不更好?”
白秋摇摇头道:“不好。”
秦连复又淡笑:“为何不好?”
白秋说:“听书也是要讲究氛围的,一个人听,再有趣的故事,也听不出趣味来,不如许多人一起听的好。”
秦连见她如此较真,已有八分相信她真的只是出去听书,笑道:“既然如此,朕陪你去。”
白秋和她拉开距离,摇摇头说:“不用,臣妾自己去。”
秦连朝她迈进一步:“你一个人出宫,朕不放心。”
白秋又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盯着他的龙袍,说:“你就这么出去,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
秦连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袖口上的金丝龙绣,笑道:“朕去去就回。”
白秋没说什么,坐在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里,等着皇上回来。
不到半刻钟,秦连便回来。
白秋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一角,探头出去一看。
只见皇上一身墨兰暗纹长袍,腰间配一条暗色嵌玉腰带,越发显得身材修长挺拔,气度不凡。
秦连站在马车旁,并不上去,只道:“秋儿,下来。”
白秋皱眉,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秦连却不说话,上前拉住她的手,半强迫地将她牵下马车,领着她边走边说:“我们换辆马车。”
说着,已经来到另一辆马车前,这辆马车没有先前的华丽。
白秋不解地看着秦连,秦连笑道:“那辆马车太大,太张扬了,不是你刚刚教导朕的吗?不可太过招摇。”
白秋:“……”
白秋打量着眼前的马车,不仅没先前的华丽,更是小了许多,一个人坐尚可,两个人坐,未免稍微挤了些。
她不得不怀疑,皇上如此做,是不是想趁机和她拉进距离。
想是这么想的,但她却不敢违抗圣旨,毕竟如今是皇后,自己的生死全都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中,她不得不谨慎些。
秦连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心沉浸在和白秋同游的喜悦当中。
秦连像是第一次出宫一样,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携着白秋的手,一同坐进马车中。
和想象的一样,马车里面空间狭窄,帝后两人一同坐进去,只能并肩挨着,空气中莫名有些暧昧的气息暗暗涌动。
白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马车是不是有些小了?”
秦连极其自然地揽着她的腰,抵在她侧鬓说:“不小,刚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