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几位嫔妃,年岁都比较大。
只有她正值育龄,她压力也很大。
后宫的妃子多了,有人生育了,或者,大家都不生育,那就是陛下的身子有问题,怪不得她这个皇后。
她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照顾太子,把太子当成嫡亲儿子。
张氏拜访,张菀十分高兴。
虽然碍着君臣关系,皇后要端着。
但是,皇后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
石梅看得出,张菀对张氏这个姑母十分亲近。
石梅便道:“臣妇听说坤宁宫有好梅花,臣妇想去瞧瞧,请皇后恩准。”
石梅被坤宁宫额大丫头带着去游逛,张菀即刻就下位,挨着张氏坐了。
张氏笑道:“娘娘请上座。”
张菀脑袋靠着张氏:“姑母,我好想念在家里的那些日子,赏花起社,吟诗作赋,想干什么祖父祖母都惯着。
如今,行动坐卧都有规矩,夫妻间都不能随便说话,好憋闷……”
张氏询问她跟皇帝的相处模式,真是公事公办。
一个说:“陛下,夜深了安歇吧。”
“嗯!”
大家干巴巴都睡下了。
张氏想着她跟夫君的相处,几十年了,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娇媚羸弱。
怎么能够硬邦邦呢?
张氏不免暗授玄机:“你这个傻孩子,人前自然要端着,人后你跟陛下是夫妻,干什么要端着?
你比陛下岁数也小得多,纵然有些小女儿态,想比皇上也不会苛责,为何要禁锢自己?
你喜欢诗词歌赋,闲暇的时候只管捡起来。
这一次就是好机会。
你可寻找陛下研究一下如何甄选,顺便跟陛下培养感情。
再就是可以借口替陛下选妃,召集在册秀女比试诗词书画。
一来娘娘自己可以松散一下。
二来,还显得皇后对陛下全心全意不是?”
张菀十分惊喜:“还能够这样吗?
太后娘娘很少召见诰命夫人进宫呢?”
张氏不能说太后的如何,只道:“龙生九子皆不同。
你做皇后,未必要跟着太后娘娘一模一样。
如今的太后已年近花甲,你才花信之年,自然该活泼些。
你对太子如亲生,也该对陛下多些体贴。
臣妇想,无论是民间夫妻,还是皇帝皇后,妻子关爱夫君总不错。”
姑侄谈得十分融洽开心。
临别,张氏才说了自己的目的,替家里的四姑娘求恩典,希望免选。
张菀道:“为何呢?
姑姑家里的姑娘进宫,本宫必定十分照顾。
她若是生下一男半女,将来也是姑姑的助力?”
张氏摆手:“我们老公爷有遗训,家族的荣府要靠着男儿拼搏,或者沙场征战,或者科举入仕。
再者,四姑娘虽然记在嫡母名下,其实还是庶女。
嫁给一般人家也罢了,人家不会计较,只要我们荣府承认就是了。皇宫却是不一般。”
弄不好被人罗列一个欺君之罪,就倒霉了。
张菀颔首:“确是这样,本宫看那四姑娘才思敏捷,竟然是个庶出。”
张菀其实有心收罗几个心腹,以便固宠。
其实她也没有多少宠。
陛下励精图治,又受过毒害,身子很是虚弱。
对女子似乎力不从心,一个月也不能爱她一次。
这些苦楚却是难以出口。
张菀答应让探春落选,然后记下了探春的大号:贾琥。
这般时候,石梅也游逛回来了,婆媳坐车出宫。
如今要选秀,太上皇的嫔妃都归入了以养心殿为首的西六宫。
新皇的嫔妃住在东六宫。
故而,甄贵妃如今还是住在永寿宫。
虽然永寿宫距离养心殿最近便。
据说太上皇轻微中风之后,基本就不召见妃嫔伺候了。
甄贵妃之前就倒霉了,失去插手后宫的权利。
如今又有了新皇后,她就更加插不上手。
黛玉今年二月十二才满十三岁。
故而,在侧秀女上并没有黛玉的名字。
贾敏预备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去向太后皇后求个免选。
石梅推算一下,黛玉与水阳的八字并不合适。
首先一条,女大一就不是良配。
求免选应该能够成功。
石梅不想像,鲜活犹如仙子的林黛玉,进了皇宫,将是如何暴殄天物。
石梅觉得黛玉最好是找一个进士及第的夫君。
然后跟着夫君三山五岳的去做官,游历天下。
或者干脆女子也能科举。
黛玉做个国子监祭酒,也是很美妙的事情。
二月二十八。
碧云寺的知客给石梅送了一个贴儿,却是史鼏夫人不成了。
希望能够见石梅最后一面。
石梅去了碧云寺。
湘云哭成个泪人儿,却只有荣府的丫头鹦鹉珍珠,再有四个婆子陪着。
史家的管家只有史福陪伴。
根本不见任何保龄侯府的人。
史福见湘云哭,自己也哭成泪人。
石梅进屋,屋里一股子血腥味,却是史鼏夫人吐血所致。
石梅迅速用了一个清洁符篆。
史鼏夫人吴氏,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石梅给史鼏的夫人吴氏输送灵力,替她聚集体力。
史鼏夫人终于有了力气:“侄媳……求……”
石梅颔首:“我知道你的意思,直接说吧。”
史鼏夫人道:“云儿……婚事……夫家……”
然后,又吐了血,喘成一团。
石梅再次给史鼏夫人输送灵力。
她这次不说话了,直接挥手。
碧云寺的主持捧出一封信:“这是吴施主十年前写下的遗书,一直存放在贫尼手里。
吴家施主说,这里面有她的遗言。”
吴氏在信中请求石梅帮着湘云相看人家,不需要富贵荣华,只要婆家善良,女婿忠厚即可。
说让湘云无需顾忌她,她说道:人死如灯灭,好坏无所谓。
这是让石梅不必纠缠她的葬礼如何,只要保证湘云有个好归宿即可。
石梅没想到吴氏比王氏甄氏都看得清楚。
派去史家报信的赵大回禀:“保龄候夫人不在家,说是出门赴宴,今日缮国公石家请客赏梅。”
石梅道:“信件送到了就好。”
石梅给史鼏夫人摸了脉搏,一时半刻还不会走。
石梅留下两个媳妇子帮着湘云料理,又吩咐湘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母亲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的病症传染,不要离得太近,不要让血水沾染了肌肤。
你要爱惜自己,好好活着,以后替你父母供奉香火。
这才是对你母亲最大的孝顺,明白吗?”
湘云哭着应了。
石梅为史鼐夫人的智商担忧。
这般时候,你不来这里伺候长嫂也罢了,毕竟会传染。
但是,你好好待在家里躲个清净不成吗?
或者你陪伴在碧云寺,躲在禅房,哪怕不念经,吃喝玩乐呢,你也别去宴会上面显摆啊?
三五日后长嫂子病死了,你却在她病死的前日饮宴吃酒,御史都是瞎子不成?
石梅做到仁至义尽。
回城之后,石梅让赖大再次去史家送信,要求史鼐夫人派人迎接史鼏夫人回京。
哪怕不能进驻保龄候府,可以接回大房分得的东苑。
然,史鼐夫人不予理睬。
至此,石梅也不再管她的闲事。
有些人你救了她,她反而恨你,势必要吃个大亏,才会学乖。
石梅每天都会安排人去碧云寺一趟探病,顺便给湘云母女送些吃食。
三月初二,史鼏夫人陷入昏迷。
石梅命碧云寺主持给史家送信。
当初是史鼐以保龄候府的名誉租赁了碧云寺的禅院。
如今,正该主持出面通禀。
史鼐夫人王氏终于露面。
石梅带着湘云坐在厢房等候。
这一夜晚的子时,史鼏夫人忽然清醒。
石梅忙着带着湘云前去送别。
史鼏夫人却并没有什么遗言,却是看着石梅湘云满脸的笑容:“云儿,母亲要回金陵……”
之后,史鼏夫人喉咙一阵呼呼作响,脸上现出痛苦不舍之色。
石梅说道:“湘云有我。”
吴氏此时还有知觉。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上的痛苦不舍消失,变成一张笑脸。
只是额上两颗绝汗滚下,合着眼角一行泪珠滑落。
主持师傅亲自替她盖上黄表纸。
然后冲着石梅稽首:“吴施主升仙了。”
湘云哇的大哭。
但是,人刚落气不干净。
石梅抱了湘云出门。
三月初三。
史鼏的夫人,湘云的母亲,走完了她的人生路。
史鼏夫人出身金陵言情书网吴家。
她祖父曾经是探花郎,做过礼部侍郎。给孙女攀了一门高亲。
只可惜,吴贞是个没福气的人,不等她出嫁,能干的祖父就殁了。
父亲文不成武不就,兄弟也不争气,闹得吴家的祖宅也买了,返乡去了。
史鼏夫人一死,湘云除了石梅,真是无人依靠。
石梅带着湘云回了荣府,预备等史家搬运灵柩回京,再送湘云回府。
然而,史鼐夫人王氏根本不准备把史鼏夫人的灵柩抬回史家,她准备就在碧云寺史鼏租赁的院子里停灵七日。
然后移灵史家的家庙。
闻听此言,石梅已经哑口无言。
史鼐夫人自始至终,根本没有征求石梅的意见,却给石梅送了一份讣闻。
石梅故意问那官家,大夫人在何处举哀悼唁。
大管家毫无愧疚:“碧云寺。”
石梅只得让人把湘云在送回碧云寺。
翌日,三月初四。
史鼏夫人开吊。
两府男丁贾赦贾敬贾政兄弟,贾珍贾琏贾琮贾璋贾蓉。
二府女眷石梅张氏杨氏余氏水灵,齐去庙里悼唁。
四王八公人家都只来了管家。
除了荣宁二府,别人家也很少露面。
石梅见了史鼐夫人王氏,问最后一句:“当真决定了,不听我的劝告,不准备移灵回府?”
王氏当即黑了脸:“请了高僧看期批命,说是外面死的人回家不吉利。”
石梅冷笑,没再追问。
外面死的人,指的是横死。
史鼏夫人是病死。
这两者岂能混谈?
朝廷自有法度,侯夫人是一品,自有一品葬礼礼数。
史家的族老都不吭声。
石梅也不想讨人嫌。
真当湘云是女子,就无人奈何她了?
石梅替王子腾可惜。
王子腾若在京都,史鼐的夫人不敢这么干。
王子腾那里就过不去。
可惜,他被新皇委以重任,在外巡察边防要塞。
但是,石梅还是心软了。
让金大用鸽哨给史鼐史鼎分别送了信件。
只要史鼐与史鼎及时回来奔丧。
这事情就还有补救的余地。
史鼏夫人在碧云寺停灵七日,头七一过,就被移灵家庙。
三日后。
三月十五,御史台就把史鼐给参了:
保龄候罔顾礼法律法,欺凌寡嫂孤女。
史鼏的夫人是一品夫人,葬礼自有规格礼数。
史鼐给长嫂的丧礼十分寒酸,堂堂侯夫人却如孤寡乞丐一般,草草发丧。
史鼐与夫人很显然忘记了,他们的长嫂是前保龄候夫人。
侯夫人有权利从史家的正房正院出殡。
这件事情震惊了京都清贵勋贵。
尤其太上皇,十分震怒,下旨申斥了史鼐。
虽然史鼏夫人不能跟太上皇比。
但是史鼏夫人的处境,其实跟上皇与太后有相似之处。
原本的保龄候夫人,就因为夫君早逝。
结果,她不仅生前不能住侯府,被袭爵的侯爷侯夫人驱赶到庙里寄身。
而今死了,也得不到应有尊重。
史鼐没想到,竟然因为妻子的私心妒恨,栽了大跟头。
史鼐本来应该在接到讣闻之后进京奔丧即可。
如今却不得不卸职进京自辩。
怎么自辩?
唯有认错。
好在史鼐在三月初八接到姑母的鸽信,立刻替自己与儿子告假。
初十起身。
生生比御史参奏的日子早了几日。
他启程的日期,证明史鼐虽然治家不严,却并未蔑视礼法,欺凌寡嫂。
但是,一个治家不严跑不掉。
然后,御史开始追究史鼏夫妻的财产去向。
结果,财产账目清清楚楚。
原本的遗产,加上这些年的出息,都给侄女儿存着呢。
这一来,史鼐的名声总算有所挽回。
史鼐在任上,前任保龄候夫人的丧礼是史鼐夫人操办。
史鼐勉强洗清了欺寡嫂之罪,落了个娶妻不贤。
罪责大部分落到了保龄候夫人王氏身上。
然后,太后奉命下懿旨,褫夺了保龄候夫人的超品诰命。
保龄候夫人成了白身。
王氏气得差点吐血,还要去庙里替史鼏夫人守孝百日。
得亏上皇没有下令史鼐休妻。
不然,保龄侯府的子女真是无脸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