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挨个抽样检查,一个个都是按照标准截剪,最长五节,最短三节。
这些把式做事不含糊。
番薯已经平整出来,都是按照石梅的意思,三尺一垄,两边排水沟,方便扦插,也方便排水抗旱。
红薯耐旱却怕涝灾。
贾玫建议按照福建的栽种方法,株距五寸。
石梅却以为不妥:“或许就是因为福建人种植太密,抢占了养分,红薯这才越长越小吧?我以为还是一尺的株距为好。”
这是石梅分析福建红薯种植失败后得知的结论。
福建的红薯除了后期割苗太狠了,或许还有株距太密也有关系。
是植物都有过生存空间的问题。
大树下的小树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这就是养分空间的问题。
番薯难道不争夺空间养分吗?
然后,把式们也以为石梅胭脂有利,庄稼地讲究破苗,破苗就是要给庄稼留出生长的空间。
石梅见贾玫沉吟,隧道:“不然这样,分出一半的土地按照福建的老办法栽种,余下一半按照我的建议种植,咱们是试种,也不怕失败,只要找出正确的栽种方法即可。”
最终贾玫否决自己的提议:“还是按照婶娘的意思办吧,若是福建的栽种方法好,不至于果实越来越小。”
头一日,把式们手发不熟,大人小孩子一起一百人,栽种浇水一条龙,拢共栽种了二十亩红薯地。
石梅估算一下,每亩地大约在两千五百株倒三千株之间。
石梅悄悄的掐算一下,一株番薯只结出一颗番薯,稍微比鸡蛋大那么一点点,也有三千颗红薯。至少二百斤以上。
之后,石梅每隔三日就会去一趟农庄。
三日后,贾玫抽查了八十亩番薯地,都生了嫩白的根芽。
贾玫欢喜不跌跑来报备:“婶娘,番薯移栽成功,全部活了!”
石梅得信儿十分高兴:“咱们瞧瞧去!”
然后,石梅打头,带着贾敏,再有孙子孙女,浩浩荡荡到了农庄。
石梅首先看了黑土地的番薯苗,虽然还是原模原样,没有长大分毫,却鲜活的很。
石梅亲自刨开一窝番薯查看,的确已经开始生根。
石梅问道:“这一亩都有多少株,可数清楚了?”
贾玫道:“黑土地,沙土地与黄土地侄儿都抽样数了三亩,都不是咱们计算的标准扦插株数三千株。
最多的三千四百株,最少三千二百株。我问了下,株数多的都是妇女负责扦插的,株数少的多半是把式们扦插。
侄儿看了下,肉眼观察看不出稀密,侄儿怕影响番薯的成活率暂时没动,您看呢?”
石梅道:“你做的很好,现在是摸索阶段,说不准哪一种方法最合适,等秋后收割过称之后,哪种高产,今后就推广哪一种。”
贾玫真心佩服石梅这种灵活机变的作风。明明按照之前的规划出现了偏差,却被石梅几句话说出一番道理,便错有错着了。
石梅看见田间地头,还有些妇女孩子在忙碌着扦插番薯,遂问:“这是补种吗?”
贾玫说道:“婶娘不是说让把只有两节的番薯藤摘了做菜吗,这些村妇觉得可惜,索性还剩下几亩地,原平整出来准备日后扦插番薯藤作为牛马饲料。她们提出赶着移栽最后一波。还跟侄儿理论,反正是试种,索性试试看,晚种几日跟早几日有些什么区别,侄儿只得应了。”
石梅心道这些人很有主人翁的精神啊!
这种千方百计替主人着想的人,应当鼓励赏赐。
隧道:“这几个妇人的名字记下给我,回头我有赏赐。”
视察完了番薯,石梅带着孩子们去跑马。顺便看看贾珠几个挑选的小马驹。
贾珠贾琏得意极了,他们的小马驹已经驯服,可以乘坐了。
两人有意显摆,骑着各自的小马驹奔腾如飞。
元春贾琮羡慕的又蹦又跳又笑,跃跃欲试。
只不过这两个太小,石梅不甘心。只是允许金山派人,扶着他们坐在马上遛一遛。
元春遛马回来,跟石梅显摆:“祖母,您瞧瞧,孙女的马儿身上这些白色斑点,是不是很像雪花啊?”
元春这‘雪花’的名儿,的确起得很贴切。
那匹小马驹远远看去,棕色毛发中,洒满雪花一样的小斑点。
胭脂马无杂色。
元春的这匹马驹子的确是桃花马!
石梅给予元春肯定:“元丫头这名字起得贴切!”
贾琮这时也遛马回来了,见祖母夸赞姐姐,也忙着向祖母炫耀:“祖母您瞧瞧,孙儿的马儿是不是有很多斑点啊?”
石梅又忙着夸赞贾琮:“嗯,琮儿这个名字也起得好!”
两个得了夸赞,高高兴兴又去遛马了。
金山这时候过来说道:“大爷买给太太与四姑娘的马驹在那边马厩里,太太要不要瞧瞧去?”
之前石梅忙忙碌碌,没顾上,左不过马驹子还小,不能骑坐。
虽然不知这辈子有没有骑马的机会,石梅还是想看看自己名下的那匹马驹子!
贾赦孝敬石梅的是成年的小母马,通身红棕色毛发,头顶与四个蹄子却是白色。
很漂亮的桃花马。
贾敏的坐骑也是通身红棕色的桃花马,尾巴与四只蹄子生着白毛,很漂亮!
虽不是胭脂马,这种品相已经算是上乘了。
贾赦很用了些心思挑选。
石梅与贾敏的马儿是成年母马,每匹价值在百两以上。
再加上八匹菊花青,三十六匹马驹子,四头奶牛,八头耕牛。
其中低头奶牛与把头耕牛是公中采办,理当从公中走账。
石梅看过账簿,贾赦没有走公中。
贾赦这一次只怕花费不下五千银子。
这可是大手笔。
贾代善虽然仙逝,他的财产贾母压着没分。
贾赦又没袭爵,手里的钱财有限。
贾赦的财产,不过是每月十两月例,笔墨费用五两,其他就是父母贴补,年底红利二百两。
贾母不喜欢贾赦,肯定不会私下贴补。
按照贾母的记忆,贾代善贴补给贾政贾敏也不过一年二百银子。
贾赦狐朋狗党众多,手里有了银子一惯是左手来右手去。
贾赦最大的活水来源,就是她祖母老国公夫人的补贴。
老国公夫人夫人出身贫寒,当初一车嫁妆,装的不过是五谷杂粮与棉布。
后来老公爷得势,与她置办了五百亩良田为嫁妆。
她也没掌管过中馈,所有出息就是月钱红利与这个田庄。
一年所得不过几百银子,还要补贴娘家,补贴贾赦。
她留给贾赦的东西,包括那个田庄,不会超过万两。
上次清算五房,石梅盯着,贾赦没敢动手脚。
事后,石梅只给了贾赦一座苏州的花园宅子,外加一千银子。
不是石梅小气,实在是国库的欠债大山一样压在石梅心上。
贾赦拿出几千的银子讨好母亲妹妹,算是有心了。
石梅笑着对贾敏说道:“看得出来,你大哥是真心疼爱你!”
贾敏一笑:“哥哥也很孝顺哟!”
石梅颔首:“嗯,你大哥比之前成熟懂事了。”
提起银钱,石梅不免在心里划算。
眼见出孝,为了荣府的和谐长久,势必要对府中的财产做出一番分割。
免得两兄弟时时惦记,生出疑心。
荣府公中的财产构成,主要有三大块,府库中各色的古玩赏赐,再有府库的存银,剩下就是这次返乡整治五房的意外收获。
这次抄没五房得了四十万现银,添置万亩祭田花费十万。
除了留下五万银子给二房置办安身之所,还余下二十五万,加上贾赦追缴乌家所得五万,拢共三十万。
年底回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偿还户部与贾敬的垫付款项。
然后把府库来个大清点,重新登记造册,按照府库结余的银钱,加上每年进账的入息,定制一个分期还款的计划。
争取用十五年的时间,在孙子们成年之前,把贾代善背负的债务偿还清楚。
免得老了老了,被人追债抄家。
当然,这中间,她必须控住主两个儿子与孙子们,鞭策他们积极奋进,不做一掷千金的纨绔二世祖!
石梅不由他叹口气,只觉得任重道远。
贾敏不明所以,问道:“母亲累了吗,不如您先歇息去吧。我盯着他们几个也是一样。所幸有金山支应,也不怕他们出事。”
石梅颔首:“无事,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岔神了!”
贾敏眼眸一亮:“母亲在想什么呢?”
石梅抿嘴笑道:“想你哥哥们现在干什么呢,这也走了七八天了。早该到了,只怕这几日你哥哥保平安的信件就好到家了。不知道林家的事情如何了!”
贾敏闻言低头浅笑,再不言语了。
这日傍晚,石梅招了张氏前来吩咐:“准备五匹石青色的细棉布,红花布,兰花布各五匹,酱蹄子酱鸭子每样五份,再有五个二两银子的红封,让人送去周家村农庄交给贾玫大爷!”
张氏闻言稍微一愣:“这是赏赐贾玫兄弟?府里现有绫罗丝绸,虽然有些年份不时兴,在这乡里穿戴还是很体面。”
石梅笑道:“我要赏赐五位勤劳的村妇,你那些东西她们如何用得上?送给她们也是白放着长霉!”
府里细棉布是现成的,府里每年都会跟湖北荆襄的布商大量进购各色棉布,给府中的奴婢们裁减衣衫,棉布衣衫透气又耐磨。
农妇穿着下地也不会心疼。
赏赐贵重的料子反而用不上。
张氏心中讶异,婆婆这是要赏赐雇农吗?
张氏心中觉得婆婆对番薯种植重视有些过分了,却是聪敏的没反驳没质疑:“儿媳这就去办,保管他们晚餐能加菜!”
石梅颔首:“嗯,再给贾玫送一个食盒,他天天在农庄吃大锅饭。给他鸡鸭鱼肉都弄一点。”
农场的饭菜都是大盆大盆的炒,滋味好不了。
贾玫为了跟雇农们贴近关系,拒绝了石梅开小灶的提议。
石梅便知道,贾玫这小子是个吃得起苦,能干大事的人。
贾玫自己不注意,石梅不能假装不知道。是故,每次去都会给贾玫改善伙食。
吃了身上不会张块肉出来,心里却会增加一份感激,对荣府也会多出一份向心力。
张氏应了。
石梅又道:“告诉小厨房,以后形成惯例,就跟私塾的杜先生一样,三日送一回荤菜过去。”
张氏应了,心里想着,婆婆这样礼贤下士,贾玫兄弟只怕更加尽心尽力。
婆婆这番薯只怕真能试种成功!
张氏想起父亲的来信,张老爷子接到贾赦信件之后给贾赦夫妻们回了信件,竟然赞扬婆婆远见卓识,胸有沟壑。
吩咐张氏要孝敬婆婆,支持婆婆,多向婆婆学习。
张氏因此说道:“婆婆,要不下去您再者琏儿他们去学农,也带上媳妇?”
石梅闻言甚是惊讶。
张家是传承几朝的言情书网。在前朝就出国进士。
张氏幼承庭训,见惯阳春白雪。
虽说士农工商,农民的地位排位不低,者却是针对科举而言,农民转型耕读书香没有阻碍。工商要转型却要先买几亩地,给自己披上农的外衣。
但是,真正处于底层的也是农民。
因为农民贫穷,工商都比农民有钱,尤其是商人利大。
官商勾结,农民只有炮灰的命。
所以,农民一惯最被人瞧不起。
张氏见石梅沉吟,又道:“儿媳妇虽然不懂,儿媳愿意学,总不好咱们家种植番薯,明儿人家询问,儿媳一概不知吧?”
石梅一笑:“你父亲给你写信了?”
张氏脸上一红:“回禀婆婆,是的,父亲说婆婆您远见卓识,让儿媳多跟婆婆学习。”
石梅一笑:“行吧,皇后也好亲农桑,国公府的掌家太太也学一学农吧!”
张氏腼腆一笑:“多谢母亲!”
张氏告辞走了,石梅蓦的反应过来,看着赖嬷嬷:“你听见什么没有?”
赖嬷嬷抿嘴笑:“是谁说了什么吗?奴婢没注意呢!”
石梅看着赖嬷嬷戏谑的眼睛,知道自己没听错。
张氏叫她母亲!
石梅笑了下,这是不是说,她成功收复了张氏?
未来张首辅大人妹妹,被她轻松收服了?
似乎很有一点点成就感呢!
石梅看向赖嬷嬷:“这似乎是个好消息啊?”
赖嬷嬷却掏出一封信件道:“奴婢有事情禀报太太,大爷的小厮赵尚义回来了,带回来大爷的信件。大奶奶的已经送去了,这是给太太的信件”
石梅拆开信件,贾赦除了报备路上的情形,走了三日,什么时候到了吴县。然后,拢共说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林家祭祖的事情。
林家宗族这回很老实,没有出现之前那种勒索田产钱财的事情。
林氏宗族还出人出力,帮忙张罗。
第二件事情,就是关于王家。
王家果然有把柄。
除了收受贿赂,王秀芝的父亲王国兴还亲自干过一件老缺德的事情。
王家祖父做典吏的时候,王秀芝的父亲从食不果腹的泥腿子,摇身变成二世祖,十分得意。这时再看那勤劳操持的妻子,越看越不如意。
王国兴想要休妻再取。
但是,张家嫡枝可是在朝为官,他不敢得罪。加上已经有了一子一女,王典吏也不许他休妻。
然后,王国兴学人大户人家娶二房纳小妾。
他看上街上杂货铺李家的小女儿。
偏生那姑娘是个拗性子,不愿意做小。
王国兴便行下做,每当人家说亲,他就去破坏,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