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道:“不必这样麻烦,我这就给白将军写信,让他安排士兵护送他们母子们。”
石梅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要么我们不插手,要插手,就要把荣府的态度摆出来。
我准备在族里挑选一个侄子,再带上管家婆子前去东省地接人。
不然,你让那些军中的粗人护送,你妹妹将来如何说的清楚?
白家反咬她一个淫奔,不说她母子三人名声完了,整个荣府的姐妹都要受到牵连”
贾赦闻言一惊,知道自己有些张狂,忙着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母亲思虑的极是,儿子思虑不周。”
石梅挑中了后廊上的贾珣。
这个贾珣的祖父是贾代善的庶弟。
如今祖父祖母父母都不在了,族里帮衬,娶了一房小媳妇。
他家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是病故,家里真是没有隔夜粮。
石梅之所以注意他,一是因为他住在后廊上,二是因为他父母双亡。
贾珣比贾珍小一岁,今年才十七。
之前贾敬去族里商议让族人经商,大多是人都在犹豫观望中。
这个贾珣毫不犹豫的报名,愿意替嫡枝打理生意。
石梅这回挑上贾珣,也为了考察的他的能力,若是办的好,回来就可以正式领银子开铺子了。
石梅这次派遣了金山跟随贾珣打下手。
又委派了林之孝家里带着八个婆子,四个大丫头,十几个壮硕的仆从跟随。
以防万一白家来人纠缠。
贾珣走之前,石梅让人把她媳妇五奶奶接近府里暂住。
索性是眼下张氏安胎,让他媳妇卜氏帮着打个下手。
石梅说起来有两个媳妇,王氏不能用了。
王淑华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二房管事,若是弄到荣府管事,石梅就要被人笑话。
反而这个后廊上五少奶奶可以用。
他家里也没有婆婆要伺候,正好给石梅做个帮手。
石梅将她安置在荣庆堂,也解了贾珣的后顾之忧。
石梅不免叮嘱贾珣:“日出起身,日落住店,不要贪黑。”
又叮嘱金山:“五少爷第一次出远门,你要从旁协助,务比襄助五少爷全须全尾的把大姑奶奶迎接回府。”
贾珣坐的是荣府的朱轮华盖大马车,马车上有荣过府的标致。
贾珣有贾赦的名刺,凭着荣府的地位,关防哨卡不会为难,就怕宵小惦记。
贾赦这边也积极行动起来,不仅给史鼐写了信笺,还说服了燕候替他牵线,搭上了通政司的右通政黄彪。
黄彪受理内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诉之件。
尤其对地方武官掌控的厉害。
一般下面卫所的指挥使副指挥室,哪个夜晚偷了属下的老婆,也记载的清清楚楚。
黄彪一进包间,瞧见贾赦,心下顿悟。
荣府大姑奶奶的事情,在他们不过是捎带的事情。
白凡膧的亲爹已经废了,白凡瞳也是小人物。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若是跟荣府有交情,无需贾赦开口,他早就通报了。
黄彪轻松的入座。
结果,贾赦开口,并不问妹夫白凡瞳,却是问起甘肃卫所指挥使姜恒的行述。
第89章 可怜之人
贾赦这般不安常理, 黄彪就棘手了。
说起姜恒, 陛下其实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灾民遍野, 他不思虑如何拯救灾民, 协调地方军政庶务,却一再上京请托,想要换个富庶之地。
仅凭这一点,就能把他扒个干净。
无奈, 眼下甘肃就是个火坑, 无人愿意再跳, 也只有暂时放着他。
一旦甘肃结束了干旱, 缓过劲儿,秋后算账, 这个姜恒不死也要脱层皮。
通政司的材料不是他们可以随便爆料, 得经过陛下准许。
他老人家准备动谁, 就会给下面递句话:把谁谁的材料,送到督察院去吧。
黄彪很想给燕候面子。
但是, 他也不敢违拗陛下的训教。
黄彪说了一番推脱之词, 就要告辞。
他不能给人办事, 自然也不愿意欠人人情。
燕候却道:“今日我是东道, 我请你们两个, 你们搭不上话,也要把酒吃了,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今后咱们就别来往了。”
燕候与贾赦都是侯爷。
但是,黄彪敢得罪贾赦,不敢得罪燕候。
燕候是什么人呢?
他是仅次于皇子的存在,却比皇子更受皇帝信任之人。
燕侯虽有皇室血脉,却没有争夺皇位资格。
因此,陛下格外疼爱!
黄彪不敢得罪燕候,只得坐下,心里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能贩卖官员的行述。
结果,燕候与贾赦都不提了,一个劲儿的敬酒。
黄彪喝得七八分醉了。
贾赦稍微一提,他就给出了一条线索:“督察院的都御史,他手里有些甘肃河南山西地方官的材料,曾经递到御前,被陛下留中不发……”
黄彪说完了就酣然入睡。
贾赦吩咐把人送回去。
回头跟燕候商议:“这人倒是真醉还是假醉?真醉吧,却不暴露自己的资料,假醉吧,又确实给划出了明道?”
燕候笑道:“这些官场油子油滑得很,他们做事曲里拐弯七八次,纵然出了事,也不会牵扯自己。
但是,今日这顿酒没有白请。他日报仇了,这个恩情要还。”
贾赦道:“这何消你说。”
燕候起身:“我也该走了,回去晚了,我娘要骂人。
说实话,我从前喜欢跟你玩。
但是,我现在却佩服你,有担待。”
石梅这里很快知道了消息。
然而,都御史乃是正二品,一般人不在他眼里。
且这自诩公正廉洁,从不敢勋贵来往。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私底下,他也跟勋贵来往。
四大家族中跟都御史有交情的就只王子腾。
为何呢?
王子腾曾经帮助督察院破获多难悬疑的案件。
后来多次跟督察院联手破案,在督察院的御史中很有声望。
薛潘杀人潜逃多年,从无御史参奏,就是王子腾的面子。
贾赦给石梅汇报之后,并未恳求石梅帮忙,他直接去了梦坡斋。
贾政虽然被分出去了,但是,贾赦依然给贾政在梦坡斋留了书斋。
贾赦醉醺醺的来到梦坡斋,接着跟贾政喝醉。
席间就把自己找证据的事情说了:白凡瞳仗着甘肃卫所指挥使欺负大妹妹毓秀。
如今毓秀命如悬丝,哥哥我想干他。
可是,没有证据。
督察院的都御史手里有姜恒的黑材料,可是咱们跟他没交情啊?
然后,贾赦彻底醉倒了。
贾政就跑去跟自己师傅山子野请教:“我哥哥什么意思呢?”
山子野一笑:“你那个舅兄王子腾是督察院的编外御史,在督察员很有面子。”
贾政一想到要去跟王子腾拉关系,心里有些犯怵。
山子野道:“这有什么好为难呢,你给了王家面子,没有休妻,还迎娶王子女子做二房,王家感激不尽呢。
不然,你那个哥哥怎么会来找你?”
贾政一想也对,原来准备带着王淑华一起去王家。
王淑华很聪明:“虽然哥哥们待我不错,但是,那是基于我来帮着照顾姐姐与少爷姑娘。
夫君若是待我亲热,就怕哥哥们心里会不舒服。如此事与愿违。
不如夫君单独前往,直言相求来的顺利。”
贾政深觉这话有理。
翌日下衙,买了礼物让小厮捧着,骑马去了王家。
然后,王子腾果然热情接待,两人去书房。
贾政就把姐姐的事情说了。
大姐姐被人欺负只剩下一口气,这口气必须找回来。
王子腾心头一动。
甘肃这个地方虽然穷,但是,指挥使这个职位很不错。
再者已经干旱了三年,绝不会干旱十年八年。
若是把自己一系的人弄去甘肃,隔年年景好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王子腾满口应了。
让贾政在家等候,他自己骑马出去,回来家里的酒菜刚好上桌。
他把一个牛皮的袋子递给贾政,拉着贾政吃酒,吃了五分醉,就把人全须全尾送回去。
贾赦没想到,王子腾手脚这么快。
翌日下衙,贾赦前来荣庆堂给石梅请安:“母亲您高瞻远瞩,王子腾这个人,真是不能轻易得罪了。”
石梅讶异:“这是老二去王家大有收获啊?’
贾赦颔首:“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母亲。”
石梅一笑:“不是瞒不过我,是你媳妇告诉我了,说你找证据不顺利,回头找了政儿吃酒,我就猜出来了。
王子腾这个人黑白两道,你对得起他,善待贾珠元春,他就不能亏待你。
不过,他这人心大,我们只跟他论亲戚,别的事情绝不能掺和。”
贾赦对母亲的见解心服口服,颔首道:“儿子记住了。”
石梅看了姜恒的罪行。
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不顾灾民死活,敛财贿赂上官,想要升迁进京或者改调富庶之地。
石梅便道:“这人罪行累累,陛下却没动手,估计是没有合适的甘肃指挥使人选。
我们告姜恒就违拗了陛下之意。
陛下不降罪,一则是时机不到,二则是,姜恒早年战功累累。
为了让陛下下决定罢黜姜恒,我们就只能静待时机。
最好等陛下雷霆震怒,然后,咱们再顺势而为。”
贾赦看出母亲看了资料后才得出这般结论。
他也仔细翻看一遍资料,蓦的心头一动:“母亲,您是不是觉得这个姜恒今年还会故技重施?”
石梅点点资料:“没看见吗?他不仅送了银子,还送了瘦马。
但是,他的目的尚未达成。
我估计,他今年还是会送瘦马进京贿赂。”
贾赦道:“一匹瘦马千金不止,这个狗东西真是有钱。”
石梅抽出一张贾赦没有重视的资料:“这里写着甘肃的出产,有仔细想想,你要罪证,他为什么提供这个资料?”
贾赦蓦的醍醐灌顶:“这个姜恒贩卖私盐?”
贾赦顿时笑了:“抓着这个证据,他就死定了。”
石梅摇头:“这么简单,王子腾早把他撸了换上自己人了。
盐茶从来不是那一个人能够独吞的买卖。他牵扯到一大帮子人。
或者,陛下不动他也有这个缘故,地方上不能没有人管理。
若是没有清廉官员,再派一个饿狼一般的贪官,不如留着这个吃饱的暂时占着坑。”
贾赦蹙眉:“那咱们就只抓住他行贿,到时候自管有人去查他钱从何来?“
贾赦顿时被自己聪明美到了。
“儿子这就再给表弟写信,让他注意姜恒的动静,那边一起身,我们这边就布控,儿子现在手里有兵,操练锦衣卫也不只在京都,可以拉出去操练。
到时候,我给他来个人赃并获,直接给他拧到陛下面前,我看他死不死!”
石梅笑道:“不需要拧到陛下面前,直接交给北镇扶司,可以得到同僚的感激,或者交给督察院,报了这次襄助之恩。”
贾赦击掌 :“这个主意好。”
这之后,贾赦开始三五天不着家,他带着部队出去野营操练去了。
这就是贾赦的聪敏之处,做戏做全套。
现在开始操练,谁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方便三个月后捉拿姜恒。
石梅听说贾赦开始野营拉练,也不知道他跟张氏解释的如何,时常送些食物过去。
或者找了张氏前来说话,顺便解释男人的无奈。
九月初九重阳节,贾赦回家祭祖。
石梅却收到了来自皇宫的赏赐,都是南方进贡的新鲜水果。
往年重阳节,嘉和帝会摆酒宴请功勋与宗室。
今年任有好些省份受灾,嘉和帝没那个闲情逸致了。
嘉和帝几次祭天。
然而并无成效。
有御史纳谏,这是朝廷出了奸臣,令忠臣蒙冤。
故而,上天才降下灾祸,以示警惕。
凑巧的是,就在御史上奏被陛下留中不发三日之后,奉先殿被雷劈了。
九月打雷?
这可不是吉兆。
御史群情激奋,奏章像雪花一样送进养心殿。
奸臣当道?
谁是奸臣呢?
大家矛头指向义忠郡王与忠顺王。
忠顺王与皇帝祖上,一如荣宁二府,那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
一个坐江山,一个封铁帽子王,共享荣华。
忠顺王如今奉命主管户部,义忠郡王在兵部历练。
废太子就是在兵部侍郎的拥戴下起兵谋反。
如今把义忠郡王放在兵部历练,难道是要起复太子一系?
搁谁不怕啊?
论理,忠顺亲王跟义忠郡王有仇,不该跟他打得火热。
除了这两位,还有成年的皇子一三四五六,五位开府的皇子也被参奏。
理由就是百姓们哀鸿遍野,这几位爷却年年收到地方官至少五千银子的孝敬。
这就是吃民脂民膏,喝老百姓的血。
嘉和帝心里还是袒护自己的儿子,遂问:“爱卿有证据吗?”
这些都是私下交易,哪里有什么铁证呢?
有一位姓李的御史言道:“只要陛下下定决定惩治**,证据当然有。”
嘉和帝遂问:“愿闻其详!”
李御史言道:“但凡大臣孝敬京官,必定有书信来往与礼单,许多人有保存礼单的习惯,陛下只要派遣锦衣卫查抄,证据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