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早点儿更。
第91章 两处事
沈珺悦点点头道:“有劳太医了。”
内室一直传来女子的抽泣与呼疼声,玉璧打起门帘,沈珺悦走了进去,便看见郑婕妤躺在床榻上,有医女正小心地在为她清理伤口。
旁边帮忙搭把手的宫人看见沈珺悦进来了,正要行礼,沈珺悦忙抬手制止:“都别多礼了,正事要紧。”
两个医女亦闻声看过来,沈珺悦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工作,不用在意她。那两人便对她垂首弯腰点了下头,再接着做事。
旁边椅子上还搭着来不及拿走的血糊糊的裙子与斗篷,沈珺悦抿唇皱眉,走到床榻边探头一看,郑婕妤的亵裤已被剪开,露出来的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
沈珺悦手握成拳抵住唇,堵住差点便逸出口的惊呼。那伤势实在狰狞可怖,叫人一眼过后便不忍亦不敢再看。
目光上移,便见郑婕妤倚在一个宫女的怀里,面色煞白,一头细汗,脸上泪痕交错,手中攥着帕子死死压着唇,仿佛因为疼得受不住,已经咬住了帕子,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那宫女抱着她的头,时不时地帮她擦擦汗,眼中含泪,看得出也十分心疼担忧。
伤口料理干净,便要上药了。年长些的那个医女叮嘱郑婕妤道:“这药用时会有些疼,娘娘千万忍住,不要扯动了伤口。”
划破的伤口上药最是疼痛,更何况她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口子,沈珺悦看着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果然药粉一撒上去,郑婕妤便控制不住地蹬腿挣扎。
眼看医女手忙脚乱地要稳住她的伤处,沈珺悦忙喊旁边的两个宫女上去帮忙,“快压住你们主子!”
如此到最后,几人耗尽了力气,才总算将那伤口处理好了。沈珺悦瞧着医女小心地裹着干净的棉布,想着这底下的伤口,忍不住问道:“郑婕妤这是被什么东西所伤,怎么如此严重?”
那年长的医女答道:“回娘娘,是削尖的竹子。奴婢猜测,婕妤娘娘许是误中了捕兽的陷阱了。”
捕兽陷阱?明明自己走的时候提醒过她们谨慎行事,不要胡乱走动,她们到底是走到了什么地方才能遇到陷阱......且,这皇家围场内怎么会有捕兽陷阱呢?
春蒐之前穆栏围场都会有大规模的赶山巡山,避免春蒐时有大型凶猛野兽出没误伤了主子,同时也会排查各种隐藏的危险,陷阱这些更是不允许围场人员私设的,又是哪来的呢?
看着郑婕妤闭着眼睛抖着唇的样子,她也不好这个时候再多问她什么,吩咐医女好生照看着,便招了郑婕妤的大宫女到外间问话。
据那宫女所说,她们离开后,郑婕妤与丁容华说话,难得出来一趟,也不知是谁提议的便说要到林子里走走。
宫女们也有劝过,只是两位主子都说要去,也说只在林子边缘走一走,不妨碍什么的,身边宫女太监的也带了好几人,又问了围场的太监哪一处路比较和缓好走,景色好一些的,她们要去逛逛。
便是这一逛就逛出事了。
“两位主子走在前头说着话,奴婢们离远了几步,忽然就看见我们娘娘身子一歪滑倒了,一下就没了人影。”那宫女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坑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我们娘娘一下便踩落进去了,事发突然,因丁容华当时与我们娘娘并行,想是掉进陷阱时便拉了丁容华一下,所以丁容华也摔伤了。”
沈珺悦便问:“丁容华可好?”
“听说是崴脚了。”那宫女回想着当时情景:“那坑并不太宽,也不很深,我们娘娘掉进去以后丁容华便摔倒在坑沿,想是摔的时候崴到的。”
沈珺悦点点头,又简单问询了几句,再进去看了看郑婕妤,叮嘱医女与太医好生照看,便出来往丁容华那里去。
丁容华与此次同来的王贵人住一个院子,沈珺悦踏进这座小院,院门外居然没有值守的宫人,以至于她进来了也没人通报,走到近前便听到室内传来的说话声。
“丁姐姐,您掏心掏肺地待人家,人家是怎么对您的?一朝翻身爬到您头上去了,自己遇险还要拖您下水,这哪里是好姐妹啊,分明是仇家才干得出的事儿啊~!”这声音带着点懒音,很好辨认,沈珺悦一听便知道是那个王贵人。
“王妹妹别说了!”另一声呵斥响起,说话的人虽好似在制止,可是听着又带着点儿气短,并非十分断然的反驳,想来是说话的便是那丁容华了。
王贵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满:“丁姐姐不让我说,我也可以不说,反正现下被连累受伤的又不是我,我说这些惹您厌烦的话图什么?再者,便是我不说,难道事实就不存在么?”
被人一顿抢白,丁容华的声音低了下去:“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话说得这么虚,莫说她自己或那王贵人,便连外头的沈珺悦听着都不信。
“您还叫人妹妹呢~指不定人家便是因这个不高兴,人家已是正三品的婕妤了,您还当人家与我一样,还是个小小的贵人不成?!”
大概是旁观者清、旁听者明吧,沈珺悦怎么听都觉得是那王贵人自己对郑婕妤的意见大些,听着倒像是因人家是从与她一样的贵人位越级晋位成婕妤,她便眼红了。
只是撞见人家说些私密话总是不好,沈珺悦对玉璧跟天慧招招手,主仆三人退回院门处,玉璧大声通报:“纯皇贵妃到~”
不一会儿,那门帘子一掀,便从屋里出来三人,打头的就是那位挑拨离间的王贵人。
她急急步下廊檐迎上前来行礼:“不知皇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沈珺悦止住她:“起来吧,本宫是来探望丁容华的,她这会怎么样了?”
“娘娘快请进来,丁姐姐便在这个屋,”那王贵人一边热情地亲自打帘,一边殷勤道:“丁姐姐就是崴了脚,一点外伤,太医说没有大碍。”
沈珺悦刚进门,便见丁容华扶着门框立在内外室中间的那道门旁,见了她便立时要见礼问安。
“快别乱动了,”沈珺悦忙几步上前去扶住她,“既脚受了伤,便该好好养着才是,怎么还好下来走动。”说着便要将人扶回床榻去。
玉璧机灵地上前扶了丁容华另一手,“娘娘别忙,让奴婢来。”
沈珺悦摇摇头,无视丁容华的推拒,与玉璧一起将人扶回了榻上。跟在后面的王贵人看得眼热,只恨不得被皇贵妃扶着的那个是自己。
丁容华的婢女方才随着王贵人出去迎接沈珺悦了,此刻自家主子身边插不上手去,看着便有些不安。
沈珺悦在床边坐下,先关心了一番丁容华的伤势,那王贵人却在一旁频频回话,几次之后,当她再抢了话头时,沈珺悦便不搭话了,只是微笑着看着丁容华,等待正主答话。
丁容华被王贵人插话插得也有些尴尬,见沈珺悦如此,心里反倒悄悄松了口气,又回答了一遍沈珺悦的问话。那王贵人也不是个蠢人,终于知道该闭上嘴把场子还给主人家了。
聊了一会,沈珺悦得知丁容华确实伤的不重,便欣慰地问候了几句。说到最后,忽然想起来问道:“怎么这院子里连个守门的小太监都没有,你这里照顾的人手可还够?”
不想她原本只是随口的一问,丁容华面上温柔的笑意却淡了些,解释道:“伺候的人原是带够了的,只是郑婕妤娘娘突然受伤,伤的又重,便借了嫔妾身边的人去那边帮忙了。”
她虽然只是叙述事实,只沈珺悦若不是先去了郑婕妤那边见过那头的惨状,说不定站在她的角度便要觉得那郑婕妤有些仗势压人了。毕竟人家好端端的被你连累受伤,你还调走人家宫中伺候的人,怎么看都不占理。
但沈珺悦方才亲眼看着几个宫女医女一起上手才压住郑婕妤上药,还有那些端水熬药的,便知道那头确实需要人手,想来是因两人一起出的事,郑婕妤身边的宫人一时情急之下没有多想便开口借人了。
故而沈珺悦也没有把这话听进心里去。
丁容华又接着道:“方才太医来看过,带的药材不趁手,嫔妾便遣了小太监跟随太医去取药了,这会还没回。”说到这里她分明苦笑了一笑:“故而娘娘来时嫔妾这边也没人通报一声,实是嫔妾的不是。”
口中虽说着自己不是,但却是自怜自悯的意思,且她话中还藏着一丝埋怨。
沈珺悦抿抿唇,她本就不耐烦女人之间的官司,大家同为宫妃,交浅言深,说什么也都不合适。偏偏还有几句与事发时有关的问题还未问到,便想宽慰丁容华几句先含糊过去。
未料那王贵人安静了片刻又耐不住寂寞了,已经抢先开口道:“丁姐姐便是心太善了,大家同为宫妃,同样受了伤,怎郑婕妤那里便要伺候的人多些,姐姐这里却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
大概真有这样的人?只要你不把话挑明了说,便是再如何委婉暗示都没用,真不知是厚脸皮还是粗神经。
沈珺悦看着那王贵人,表情淡淡地问道:“王贵人可否先退下?本宫这边有些话要与丁容华说。”
那王贵人面色僵了一瞬,马上又端了笑道:“皇贵妃娘娘与丁姐姐先聊着,嫔妾去瞧瞧丁姐姐的药取来了没,若取了便让他们赶紧煎了过来。”倒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作者有话要说:累到睡觉都没时间的周末...阿喵尽力了。
第92章 怜生爱
请走了王贵人,沈珺悦才对丁容华道:“本宫从郑婕妤那处来,她确实伤重不便,只你这里也不能缺了人。本宫稍后就派人过去,将你的人替换回来。”
丁容华听着沈珺悦如此明公正道的处理方式,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之前的说法太过小家子气了,此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劳烦娘娘......”
沈珺悦笑了笑道:“这本就是本宫该安排的,如今委屈了你这边已是不该,你也放宽心养伤,此事便这么定了。”
接着照例又问了丁容华一些问题,比如她们怎么想着去林中逛的。
这点丁容华倒是不讳言:“嫔妾娘家是行商起家,后来族中有人考取了功名,有了官身,家中的生意也还是做着的。娘家有几座山,嫔妾幼时也曾去玩耍过,故而到了围场便颇觉亲切,耐不住想去逛逛。”
沈珺悦便问:“这么说来,是你提议去的?”看她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似并非她的主意似的。
果然,她立刻便答道:“虽则嫔妾想去,但是娘娘走时叮嘱过的话嫔妾也不敢忘,是郑妹妹......”她眼睑一动,飞快看了沈珺悦一眼,才又垂了眸继续道:“是郑婕妤娘娘,说要去的。”
她想去,但是没有明确说出来,那郑婕妤说了,于是千错万错都是郑婕妤的错,如今受伤了也只怪她自己倒霉,怨不得旁人,毕竟,谁让她自己非要去的呢。
这丁容华看着温温柔柔的,只是沈珺悦不过与她见面这两刻钟,她说话便绵里藏针,如今更是一推四五六,心机不可谓不深。
别人看来丁容华与那郑婕妤姐妹相称,她俩感情一直很要好,沈珺悦之前也是知道的。想不到一遇事便这么经不起考验,当然,大概是因为郑婕妤晋位了,这感情就变了罢......
沈珺悦一个外人也说不好,只是丁容华虽然这么说,可她却不能就全信了,到底是谁提出要去林中闲逛,又是怎么走到那处的,这一切都还未知,故而此事还不能妄下定论。
不过她探望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再深的事情,便交给成徽帝去查吧,出门在外,虽然事涉后宫之人,但是此处不是皇宫内院,要查实内情,她便是有心也无力。
又说了些场面话,沈珺悦便告辞离开了,阻止了丁容华下榻相送,出门的时候在院中又见到了那王贵人,看她样子似乎是特意在此等候。
好像之前根本没有被赶出去过一样,见了人脸上还是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皇贵妃娘娘这便要走了么?”
沈珺悦脚步停顿了一下,在她说出别的话之前先开口道:“本宫还有事忙,王贵人若得闲便帮忙照看一下丁容华。”说完微笑着点点头,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王贵人张着嘴,只能说一句:“恭送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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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在行宫中的住处,便见盛临煊也在。
他已经换过了衣服,正闲适地靠坐在临窗的炕上把玩一支利箭。看见沈珺悦,原本冷冷淡淡的面上才有了表情。
沈珺悦柔柔地唤了一声“皇上~”
“回来了?”盛临煊将那箭放在矮几上朝她伸出手,沈珺悦手一搭上他的,便被他拉到炕上,斜倚在他怀中。
“手这么凉?”盛临煊摸到她的手,将她双手拢在掌心轻轻揉搓,“今日累着你了~”他圈住怀中人,脸贴着沈珺悦的脸说道。
沈珺悦靠在他怀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也没什么累的,不过是去探探病,本也是臣妾该做的。”
盛临煊轻抚着她的背,问起她那二人情况如何了,沈珺悦便将之前所见所说都告诉他,只略去了在丁容华屋外不小心听到墙角的那段。
“那二人如何,朕原也不在意,只那郑婕妤的祖父于国有功,朕才晋了她的位份她便出了事,不免多思量了一些。”盛临煊解释道。
沈珺悦点点头:“郑婕妤的伤确实很重,只幸好避开了命脉,太医说于性命无忧,就是看伤的医女悄悄告诉臣妾,伤口过深,养好了也是要落下伤疤的。女儿家的身体何其娇贵,臣妾看着也十分不忍。”
盛临煊想着他当时看到的,他没告诉沈珺悦的是事发时他正在附近,听见宫女急慌慌的呼救声时便过去了,郑婕妤,是他从坑中救出来的。
便是对这些女人没有感情,但是看到好好的一个人半身染血,奄奄一息地看着他,眼中有痛苦也有希望,也是真的可怜。
可怜中又透着坚强,便成了可爱,兴许就引了男人心动。
由怜生爱,从来不是什么特别的情节,便是盛临煊扪心自问,他对沈珺悦当初感情之始,何尝不是庸俗的见色起意?不过是后来因她值得爱,才有了如今的深情。
但沈珺悦也只有一个,若随便哪个女人一点手段便能触动他,那他也不会是现在的他了。两情相悦,恩爱不疑,这是他对沈珺悦的承诺,也是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