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无所求,又何谈后悔?”云素馨道,“殿下并不了解我的心思,我不是那种汲汲营营,跟人争抢的性子。”
赵长乐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这话说的,你看如今我哥对沐桑桑的模样,需要她汲汲营营,跟人争抢吗?你敢说你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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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一阵凉风吹过,刚刚露出脸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天色顿时暗下来。
赵长乐盯着云素馨,等待她的回答,然而云素馨很快伸手替她裹紧了裘衣的领口,柔声道:“看样子大约要下雪了,殿下还是进屋里吧,屋里暖和,身上就能好过些,臣妾这就去安排太医局给殿下诊脉。”
赵长乐低下头,眼圈就有些发红,许久才道:“一到要变天的时候就疼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也就只有你还记着了,我哥从来都只当不知道。”
“陛下一直在到处求医问药,盼着能早日给殿下治好……”
“没用,我知道我这辈子是好不了了。”赵长乐打断了他,“他若真想让我好,什么事都顺着我,大约就成了,可你看他哪像有这个心?不过也好,我也宁可一辈子不好,让他一辈子都欠着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云素馨叹口气,低声道:“我这些年看下来,殿下心里其实一直都是盼着陛下好的,又何必非要跟陛下闹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当初,也都是我祖父的安排,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您又何必怨他?”
赵长乐鼻尖有些酸酸的,却硬撑着说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那时候陛下也只不过六七岁,哪里能想得那么周全?”云素馨叹气道,“殿下若是为了这个怨恨他,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那么后来呢?”赵长乐抬高了声音,“后来他有补偿过我吗?他有对我好过吗?远的不说,就说眼跟前的事,他明知道我不喜欢沐桑桑,他偏偏要娶她,他就是什么事都不肯顺着我!”
“殿下请慎言,皇后的名讳不可随意提起……”
赵长乐打断她,冷冷道:“我说了又怎样?真是想不通,你一直是跟着他的,哪怕梁音那么讨厌,总算也有一处长大的情分,可是到头来,竟然是刚认识没几天的沐桑桑,凭什么?”
云素馨幽幽说道:“陛下的心思,并非常人所能猜测。”
赵长乐带出了一丝气恼:“还不是被她那幅狐媚子模样勾引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明面上娇滴滴的不谙世事,实际上比谁心眼儿都多!当初在宫里还跟赵启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凭她也配!”
“殿下请慎言!”云素馨抬高声音,脸色严肃起来,“背后议论帝后是大不敬之罪,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请殿下慎言。”
赵长乐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这个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要是不满意,就杀了我好了,反正他一直看我不顺眼!”
云素馨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再劝,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殿下还是回去吧,外面太冷,陛下反复交代过,不让您在阴雨天气出门,您要是病了,陛下又得好些天没法合眼。”
她半扶半劝的,将赵长乐拉进了屋里,很快有宫女进来禀报说太医局的人不多时就要过来诊脉,云素馨松了一口气,忙道:“准是陛下安排的,我没有说错吧,陛下一直关切着您。”
赵长乐心中一阵得意,轻哼一声道:“我看也未必!”
午时跟前,太阳早已经躲得不见影子,铅灰色的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西北风也越吹越紧,沐桑桑正捧着手炉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天气,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恒快步走进来,笑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等你回来呀。”沐桑桑连忙放下手炉下了榻,接过宫女手里的热手巾递给他,道,“你去了哪里?我想着马上就要午膳了,是不是该把公主的分例菜送到这边来?”
今日是要合家一起用膳的,宫中没有长辈,赵长乐就是他亲近的家人,肯定是要带着的。
赵恒擦着手说道:“我刚刚去安排太医了,她今天请脉吃药,药才刚煎上,等吃完药半个时辰以后才能吃饭,你不用理会她,我原本也没打算让她一起。”
沐桑桑怔了一下,心里就有些奇怪,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今天赵长乐病着,难道不是更应该带她一起吗?
她试探着说道:“反正我也不饿呢,就等公主吃完药,我们一起吃吧。病中的人原本就容易心细多想,若是咱们也不理她,只怕她要多心。”
赵恒丢下手巾,皱起了眉:“你虽然是好心,但她每到发病的时候就蛮不讲理,大吵大闹的,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例外,反而是离得远些,还能相安无事。”
沐桑桑吃了一惊,赵长乐年纪轻的,有什么病竟然拖了十几年都没治好吗?她忙问道:“公主得的是什么病呢?”
赵恒犹豫了一下才道:“她自己说是每到阴雨天气就浑身发疼,可这些年也请过很多大夫来给她瞧,从来没有查出过有什么毛病。”
也太奇怪了。沐桑桑沉吟着说道:“也许是病症比较罕见,所以查不出来,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多请些高明的大夫一起给公主瞧瞧,早些医好了才行。”
赵恒拉着她在榻上坐下,低声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交给我来办,你也用不着跟她周旋,等出了正月我就给她办婚事,等嫁了人有了孩子,或者她那些古怪的病症古怪的脾气就突然好了。”
沐桑桑越听越觉得古怪,别人家的兄妹绝不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她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总觉得公主似乎存着怨气似的。”
赵恒笑了笑,更改了话题:“今晚我们得一起接待各国使者,你午膳多吃些,那种场合吃不好的,别饿了肚子。”
沐桑桑忙道:“那我让她们把公主的分例送过来。”
“不用。”赵恒拦住她,“她的事你不用理会,一切都有我。”
沐桑桑越来越疑惑,然而眼看他也不准备说,只得压着心里的不安,吩咐宫女摆膳。
初棠殿中,午膳刚一送到,赵长乐一下就掀了桌,厉声道:“我不吃!都给我扔出去!”
汤水饭菜淋淋漓漓洒了一地,云素馨带着宫人们收拾着,心下雪亮,眼见是赵恒不肯带她一起用膳,所以才发这么大的脾气。刚刚才因为请大夫的事缓和了些,这下又要前功尽弃了。
她暗暗拿定了主意,此事,必须出面劝一劝。
申时不到,天上开始掉雪珠,等同文殿上的宴会开始时,地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层雪,天上仍旧像飘絮撒盐一般,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不过殿中烧了地龙,各人面前又都放了手炉脚炉,一时暖烘烘的,却也觉不出来寒冷。
酒过三巡时,殿门突然开了,傅澄迈步走进来,拱手向堂上并肩坐着的赵恒与沐桑桑行了个礼,跟着向最下面的一个空位置上坐了,自己拿起银壶,斟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一声,却是乌拔乃力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
沐桑桑看着傅澄,也有些好笑。就见他蓬乱着头发,鬓边沾着稻草,身上那件原本应该富贵风流的玉色裘袍皱成了一团,好像很多天都没脱下来过似的,就连朱红长靴也沾着稻草,要不是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像是才从庄稼地里干活回来的农夫。
傅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随手扯下袍袖上沾着的稻草,笑着说道:“一时兴起,去稻草堆里住了几天,换换口味。”
沐桑桑知道他没说实话,这副模样肯定是赵恒的手笔,又是为了什么事?她低声问道:“傅澄什么时候来的?”
“年前就来了,”赵恒不动声色地说道,“被我关到如今才放出来。”
沐桑桑忍不住笑了下,轻声问道:“关在稻草堆里么?”
傅澄阴险狡诈,却又自负风流,每天都打扮得花团锦簇地才肯出门,如今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不知怎的很是让人解气。
赵恒在食案底下不露痕迹地捏了下她的手,声音里带出了一丝笑意:“想不想再多关他几天?”
他见过傅澄与她说话的模样,总觉得傅澄对她有些觊觎之心,早已经存着不满,况且傅澄居然敢借着赵启的名头公然挑衅,于公于私,都该好好敲打他一番。
“罢了,”沐桑桑微微地摇头,“大冬天里门窗都关着,他身上那个气味……我嫌太臭。”
赵恒忍不住笑了起来,平时那么乖的人,说起话来也有这么俏皮尖刻的时候。他朗声吩咐道:“来人,带傅澄去沐浴。”
众人哄笑起来,傅澄并不觉得难堪,反而笑着向他拱手道谢,很快走了出去。
等沐桑桑去偏殿更衣回来时,恰好在廊下碰见了刚刚沐浴过的傅澄,他依旧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玉色裘袍,发髻湿漉漉的挽着,老远便向她一笑,躬身行礼:“恭贺妹妹新婚之喜。”
“傅澄,”沐桑桑站住脚步,冷冷说道,“本宫与你非亲非故,你该称呼我为皇后。”
“受教了。”傅澄笑着压低了声音:“万年城那位让臣给皇后娘娘带了些东西还有一封信,数日前臣已经交给陛下了,陛下转交给您了吗?”
沐桑桑心中一怔,脸上却不露声色,道:“不必,直接扔了吧。”
她越过他,径直向前走去,傅澄依旧弯着腰,却在与她擦身而过时极低声地说道:“万年城那位说,那晚在娘娘的衣柜里拿了些东西,娘娘若是想要回来,就亲笔给他写封信。”
第96章
国宴散时,已经是二更时分,雪依旧扯絮一般下个不停,沐桑桑洗漱完回来时,赵恒也已经换好了便服,正坐在寝间的短榻上等她,面前的小几上摆了一壶酒,又有两只杯子,几碟干鲜果品。
沐桑桑不由便是一怔,席上他喝的不少,难道还要喝吗?
她在妆台前坐下,宋意上前给她解发髻,沐桑桑便从镜子里悄悄看赵恒,他正拿着银壶斟酒,一仰一抬之间,一杯酒就下了肚,跟着又斟了第二杯。
沐桑桑忍不住道:“陛下,少喝些吧。”
赵恒看着她,她的发髻刚刚拆散,一头乌亮的头发像瀑布一般倾泻在肩上,越发衬得她雪肤花容,赵恒心中一动,起身走过去,拿起了妆奁中的嵌螺钿牙梳,吩咐道:“都退下吧。”
门很快合上,屋里暖洋洋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沐桑桑无端就有些紧张。
赵恒握着她凉凉的长发,牙梳慢慢梳下来,声音低沉:“我来给你梳。”
发梢处有些软,偶尔有几根纠缠在一起,他便耐心地用梳齿轻梳开,绝不会弄疼她,沐桑桑从镜子里看着他,他也从镜子里看她,黑眸亮的惊人。
沐桑桑的心越来越软。在缠绵的情思中,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陛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赵恒停了下来,轻声道:“只有我们两个,叫我的名字就好。”
沐桑桑怎么也叫不出口。肯定没有连名带姓一起叫的道理,难道要叫他“恒”?好生肉麻。
她红着脸没有答应,心里想着,要么就这么含糊过去吧,却听他说道:“你有没有乳名?”
沐桑桑轻声道:“乳名便唤作桑桑。”
“哦?”赵恒从身后圈住她,弯了腰将头放在她肩上,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正是忘了问你,为什么叫做桑桑?”
耳朵上一麻,沐桑桑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学说话时,我三哥正在学认字,正好在认桑字,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跟着他学会了,所以我生平说的第一个字,不是爹也不是娘,就是一个桑字。”
“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赵恒低低地笑着,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尖,“也是有趣。”
沐桑桑被他撩哦拨得越发六神无主,只得握住他的手,微着说道:“别,我,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唔。”赵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吻得越发炽烈,“明天再说也不迟。”
此时已经夜深,不是说话的时候。
沐桑桑心里知道应该早些说清楚,然而此时如同大海中一叶小舟,只是浮浮沉沉身不由己,哪怕是想说些什么,一开口时也都是支离破碎的声音,渐渐地,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赵恒的脸越来越近,眸色越来越深,沐桑桑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缘断断续续地央求着他:“你,灭了烛吧。”
昨天新婚不能灭烛,天知道与他坦诚相对时她有多窘迫。
耳中模糊听到赵恒应了一声,然而光亮并没有消失,他稍稍离开了些,似乎是想拉开些距离更加清楚地看她,沐桑桑徒劳地劝阻着他:“别,你灭了烛吧。”
他离得近了些,声音喑哑:“我想看看你。”
沐桑桑心底一荡,低呼一声,胡乱扯过手边一件什么,蒙住了脸。
那恰好是件红绫的小衣,赵恒眸色一暗,顺手扯下了帘幕上的金钩。
红绡帐落了下来,沐桑桑很快忘了烛光,忘了世上其他的一切,唯有攀着眼前的男人,在他的引领下动荡颠簸,在痛楚与喜悦的边缘无休无止……
沐桑桑是在半夜醒来的,额头上出了汗,手心也有汗意,抬眼看时,龙凤红烛还在燃烧着,红绡帐中一切都像笼着一层红色烟雾,嗓子里干干的,大约是那时候哭得太多,呢喃了太久。她想要起身喝水,才发现自己被赵恒搂得紧紧地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
她轻轻挪开他的胳膊,想要悄悄起身,哪想赵恒立刻就醒了,睁眼的同时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