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委说了来,破庙前围观的人唏嘘一片。
有人甚至落了泪,或许是相似的遭遇,或许是直击了心灵。
崔稚适时地宣布,“这些酒我不要了!”
一片欢呼。
李秀才连忙感谢,崔稚又问,“你还要多少酒?”
李秀才忙道:“城里的伤病的乞丐还有不少,还有些没钱看病的穷苦人,崔姑娘若是愿意再施舍一些,我替仪真百姓感谢您!”
他可是在替仪真百姓说话,破庙前站的都是仪真百姓,这些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转头看向了崔稚,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射出一道道渴求的目光。
崔稚说好,“我们五景酿从山东远道而来,若是能为仪真百姓做些事,也不枉费来了这一遭。只是咱们应了邀酒大会的比赛,带的酒水并不多,我们两位老板的意思,若是能拿下好的名次,就再拨一批酒水从山东过来!到时候,这位李先生要的酒,约莫是够了!”
众人全都感谢其五景酿来,那李秀才同几个小孩全都躬身道谢。
崔稚也抹了抹眼角,“我今日就拨二十瓶过来,你们先用着,等邀酒大会拿下好名次,还有许多!”
她把话说得清楚又漂亮,左迅在旁听了个明白又了然。
他不由地笑了笑。
有意思。
左迅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步走上前来。
第264章 窃取胜利果实
左迅一步走上前来,三步并两步,就站到了崔稚身旁。
崔稚正接受着邬梨的感谢,刚刚把邬梨扶起来,一转头瞧见身后多了个人,此人玉雕一般的俊美脸庞,却没有任何让她能够驻足欣赏的心情。
她见那人朝她勾起嘴角一笑,心里瞬间一个咯噔。
西风液的左少东家!他来干嘛?!
崔稚浑身紧绷起来,汗毛根根倒竖。左迅瞧着,暗暗好笑,伸手拍了拍她肩头,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崔稚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心,她在左迅这一掌中,感觉到了要坏事!
这左少东家,是来讨债的吗?!
果然,玉雕一样的人张了张口,问向邬梨装扮的李秀才。
“敢问李先生,不知道你这药酒,必须要五景酿才行吗?”他话一出,众人全看了过来,邬梨也愣了一愣,崔稚心里呜呼哀哉。
左迅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中,负了手,“西风液愿意出一百罐,不知道能不能略尽薄力?”
话音落地,破庙前寂静一片,一息过后,忽的炸开了。
一百!罐!
这是多大的数量呀!要知道西风液的一罐顶五景酿五瓶!
“西风液果然是大手笔!不愧是上一期冲进前十的酒,厉害!”
“这下好了,咱们城里的穷人都能用上药酒了!”
“西风液的少东家可真是个好人呀!”
赞扬西风液的声音几乎把五景酿盖了个干净,崔稚见着这位小爷笑眯眯的听着众人对他的感激和赞美,没有一点袁大头窃取胜利果实的愧疚!
而崔稚呢,快气炸了!
别拦着她,她要打屎这个人!
她脸上尽量保持皮肉不要跳起来,暗暗捏着肉拳头,从牙缝里露出几个字,“左少爷占着第一名,还同我们这种二十名开外的酒,较什么劲?!”
她这话声音极小,但是左迅听得一清二楚。
左迅向下瞥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变,“我给你吆喝三路人马找酒,总得讨回一些本来。”
这叫一些本?!这是要把五景酿挤破产!
崔稚当时借他之势的时候,没有亲自上门道谢,就是觉得吃不准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她见西风液和秀春酒、元和黄斗的难解难分,以为就是神仙指缝里露出来的,她运气好,捡到了。
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在这等着她!
那是不是元和黄和秀春酒也要过来分一杯羹!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呀!
这群丑恶的资本家!丑恶的资本家!
崔稚一边暗骂,一边想四下里看去,瞧瞧旁的人来了没,却听左迅道,“没有旁人,我不会让旁人过来。”
说得好像他西风液还护着她五景酿了一样!还不就是想吃独食吗?!
崔稚狠狠的瞪他,把这辈子的狠劲都用上了,左迅无动于衷,甚至笑得更痛快了。
“你不必如此,我不是还给你留了点路吗?”
留了点路?就那点路?!
崔稚气得要死,连忙同邬梨使眼色,邬梨接到她的眼色,开了口。
“咱们是山东的药酒秘方,五景酿的酒定然是最好的,旁的酒没有用过,或许有用,那就多谢了!”
邬梨这话,总算把形势扭过来一点。
药酒这个东西,大江南北都很广泛,要说非哪家的酒不行,太假了,容易穿帮,况且左迅明摆了要插一杠子,回绝了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招。
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崔稚笑得苍白,左迅笑得灿烂。
等到这事告一段落,人群渐渐散去,崔稚连看都不想再看左迅一眼,什么玉雕一般的公子,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明明都第一了,还要抢她的饭吃!
可怜她自己都吃不饱,差点被他连锅端了!
崔稚撅着嘴哼哧哼哧地走,左迅从后面看着,不由地笑出了声。
即便第一,也不嫌弃钱赚的多啊!
——
到了下晌,这事完全传开了,西风液和五景酿摊子前涌来多少人,自不必说。
栗老板的栗子黄也跟着沾了光,栗老板喜笑颜开,去看崔稚,却见小丫头还生气的,抱着一块黄桥烧饼,使劲地撕咬。
栗老板没来由地,没敢上前打扰。
元和黄这边,娄康看着自家请来的班子前人烟稀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听了前后,一口气差点噎过去。
“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回爷,几百号人亲眼瞧见的,当然是真的!那李秀才现在还在破庙呢,好些人都前去领药酒!”
娄康左想想,右琢磨,这事怎么就这个怪呢?!
同样的,穆继宗也觉得怪。
“肯定是那个五景酿自己编的!”
沈攀此刻也在,他听了前后,道:“从找酒到找孩到审问,现在又来了这个凄惨故事,众人为了药酒,就得给五景酿贡献榆木钱,让五景酿的一个好名次,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榆木钱吗?”
他说着,又疑惑了,“这西风液是怎么回事?那左家和五景酿认识?”
穆继宗比他还晕。左家和那个五景酿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在五景酿闹了丢酒的笑话后,也没见着和西风液有任何关系,只是那天众老板在天风楼吃饭,众人说到五景酿,娄康指桑骂槐了两句,左迅突然扔个扳指,让人替五景酿找酒。
后来左迅与他们打赌,也没看出来和五景酿有什么真的相关。
穆继宗挠头,“这下行了!五景酿火了倒不要紧,终究是二十七名,再进能进到什么地方?但是西风液这一下,赢了名声,可不得将咱们压下去了?!”
说是并列第一,一个不留神,就被另一个死死踩在了脚下。
穆继宗满头汗冒了出来,跟沈攀商量,“咱们要不也给那个李秀才捐点酒?”
沈攀摇头,“五景酿占着源头,西风液正好撞上,他们两家已经把风头出尽了,也把名声揽完了,咱们再去送酒,给他们锦上添花罢了,咱们既不能揽下大名声,还白白废了酒水。”
“那你说怎么办?”穆继宗急的不行,“好外甥,你可赶紧给舅舅想想办法,咱们好不容易顶到第一,不能前功尽弃呀!”
沈攀当然也不肯服这个输。
他琢磨了一番,“那两家把这件事做这般绝,若根本就是个假的、子虚乌有的呢?他们这好名声会如何?”
穆继宗一听眼睛一亮,等他继续说。
沈攀却起了身,“待我去那破庙瞧个究竟。”
第265章 戳破
天色已晚,沈攀到破庙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那位散药的李秀才也离了去,他问了一两个路人,“可知道李先生住在何处?”
路人皆不知道,“李先生明日还要来的,你明日再来寻吧。”
沈攀见路人都不晓得那李秀才的住处,更是起疑,暗暗盘算了一番,到了次日,派人早早过来蹲守。
沈攀同穆氏吃着早饭,就得到了消息,说那李秀才晌午会离开破庙吃饭,去向何处,没人知道。
这消息正如沈攀所料一样,他不急不忙,同穆氏好言好语地说了会话,心情愉悦,又在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这才往破庙走去。
他到那破庙前一瞧,只见庙前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小乞丐在旁给众人发药酒,那装了药酒的酒罐上,要么写着五景酿的名字,要么刻着西风液。
沈攀不能不佩服这两家的主意,这个法子,比元和黄请满大街的戏班子,可厉害多了。
他向破庙里走去,远远就瞧见那李秀才穿了一件靛青色长袍,带着网巾,身材偏胖,胡子浓密。
沈攀细细看了两眼,总觉得这李秀才好像在哪见过似得?
他回忆了一番,没有想起来,却一转头,瞧见了个熟人。
苏玲。
沈攀见苏玲清瘦不少,同排队的人一样,也提着一个空罐,同那些小乞丐打听,“有没有跌打的药酒?真不要钱吗?!”
小乞丐连连点头,沈攀从旁看着,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她主意太多,想当穆氏的家,自己也不至于亲自出手教训他!
咎由自取,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沈攀想想穆氏自苏玲说了许多告诫的话之后,对自己又竖起了防备。虽说他同穆氏朝夕相处,不用着急,但苏玲这等杂鱼也能坏他的好事,还是很令他心烦。
不过他今日不是为着苏玲而来,便也不再多言,自后瞥了苏玲一眼,着人看着那李秀才的行踪,往树荫下乘凉去了。
——
邬梨被李秀才这一身行头热得汗水直冒,但是没办法,崔小丫给他开出了高价,让他演好这一出戏,为此,他特意在竹院告了好些日的假。
竹院挑选学子甚是严格,但管束却是随意,正如今日是四月初十,魏铭的生辰,只需要同门房说一声,就可以下山来了。
但是魏铭的生辰,某金子堆成的丫头说了,要请客的!
而且,是从天风楼叫一桌酒席!
邬梨就这么一想,一行口水滋溜落了下来。那丫头嘴巴向来叼,吃东西只管好不好吃,才不管贵不贵的,今日真是有口福了!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晌午,这脚下已经站不住了。
他得赶紧着点回去,不然好吃的都被人吃了,怎么得了?!
乌泱泱的人还在排队,邬梨叫了几个小乞丐吩咐好,又让小崔唐看着些。崔唐虽然年幼,做事却是不错的,在这同他一道发了两日的酒,一点都没有出错。
邬梨拍拍崔唐的脑袋,“回头我让他们给你留着好菜好饭!”
崔唐在跟了崔稚之前,饱饭都没吃过几次,能有饱饭吃就很满意了,哪管什么好菜好饭,他自然是不挑的,同邬梨点头道谢,“先生去吧,我瞧着!”
“乖糖儿!”
邬梨甚是高兴,趁着没人发现他,一转身往破庙后面钻去了。
但是沈攀的人,早就把他的行踪瞧了个一清二楚。
沈攀接到了报信,立时往破庙后走去,跟上了邬梨。
他越看这李秀才,越觉得熟悉,尤其走路那一摇一摆的姿态,好像前些日就见过一样。刚才破庙前吵闹,他没听清楚秀才的声音,眼下进了城,小巷里安安静静,他听着那李秀才嘀嘀咕咕自然自语些什么,更觉得熟悉了。
沈攀索性叫了人从另一条路上,跟这个李秀才撞个对面,他要好好听听这李秀才的声音。
邬梨只顾着回家好吃好喝,没留人被人这么一撞,差点把胡子撞掉。
他赶忙捂住了胡子,那撞他的人赶过来扶他,“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是李先生吗?您要去哪?”
邬梨爬了起来,“哦哦,我听小乞丐说见着一个像我娘的人,我过去看看!”
他照着平日里的说辞说了,却没有看见身后不远出的树下,沈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吼!他道是谁,原来是那邬梨!
都是山东青州来的,这回可跑不了了!
沈攀说不出的兴奋,这个邬梨替五景酿作戏,假扮什么李秀才,据说当时在人前作戏时,一脸的哀伤,无人不信的,现在,让他好好戳破这邬梨的假面孔!
等这邬梨被戳破了,五景酿和西风液的把戏也就不攻自破了,还有那个带着邬梨一起上山的魏铭,还不都是一样的货色!
太好了!今日就让这些青州人,卷着铺盖滚出仪真!
沈攀招呼了小厮去聚拢些人来。前面不远就是小集市,那里人多,正好把此事说破!
五景酿不是喜欢趁着人多说事吗?这场大戏现在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幕了!
沈攀满心雀跃,恨不能立时就走上前戳破邬梨,不过他还是耐心跟着邬梨又走了一段,直到邬梨到了集市边缘,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
“邬生!”
邬梨被人一叫,下意识就回了头,当他回头看见沈攀,身子不由一僵。
坏事了!
沈攀朝着他笑起来,大步往他脸前走来,邬梨两腿抖了一抖。
这可怎么办了?看沈攀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这是要一刀捅死他呀!
都怪他想着吃想着喝,忘了防备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沈攀在这个地方叫住他,可不就是想要所有人都识破崔稚的局!
坏了事,坏了事!
邬梨顾不了那许多了,准备拔腿就跑。跑出去还有点希望,但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但他往旁边一看,发现沈攀的人围了上来,沈攀在他身后冷笑。
跑不了了!邬梨心一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狗叫声传了过来,“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