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筝忽的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头上的男人帽子,又指了指身上的男人袍子和靴子,道:
“所以,女儿打扮成了男子!”
傅远山一噎,勾栏院那地,是姑娘家伪装成男子就能去的地方吗?那里多乱呀,先不说去了那里会不会看到什么不堪入目之事,更重要的是,万一女儿一个不慎露出了自己的姑娘身份,被某些不要脸的嫖客盯上,可怎么办?
女儿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不行,不许去!”傅远山唬了脸道,“你真想打听萧绝在勾栏院里的生活,大不了爹爹给你派几个暗卫去打探一番,回头再告诉你,不就好了?”
按理说,这法子可行,可是……在爹娘都不大赞同她嫁给四表哥的当口,傅宝筝怎么可能会将这个关键的事交给爹爹的手下去做?
万一,在爹爹的授意下,那些暗卫对她撒谎,故意误导她,怎么办?
思及此,傅宝筝摇摇头,坚持道:“爹爹,事关四表哥,女儿要亲力亲为!”
掷地有声!
傅宝筝倔强起来,也是很倔强的,尤其面对的不是身怀六甲受不得刺激的娘亲,而是一向宠溺她的爹爹,就越发不用顾忌了。
父女俩争执一会后,傅远山最终妥协道:“你去也行,但是得带上爹爹给你的三个暗卫,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就赶紧撤。”
傅宝筝简直感激死爹爹了,抱住爹爹,就亲吻了爹爹脸颊一下,保证道:“一言为定!”
~
某家勾栏院里,灯火辉煌。
不过今夜却是比往日更加灯火璀璨,还在后院的空地上烧起了篝火,鼓点震天响。
一个身穿月白色大长裙的姑娘,正头戴花环,绕着篝火起舞。
水袖击鼓,再转个身,水袖一扫就扫下枝头一片片桃花,落英缤纷。
更要命的是,那小腰扭得跟水蛇似的,勾得围观的男人纷纷喝彩:“好!”
“再来一个!”
跳舞的是胭脂园新捧出来的头牌姑娘,白芙蓉,听到一众男人都不管嗓子会不会嘶哑,只管大喊助阵,喊得震天响,只为了讨她欢心,白芙蓉越发腰腹用力,跳得起劲了。
可当白芙蓉的目光寻找了一圈,发现她最在意的晋王世子压根没看她,而是睡在一旁的藤椅上,潇洒地翘起二郎腿,望向天空那轮圆月时,白芙蓉眼中的好胜意味越发浓了一分。
今日可是她白芙蓉的生辰,她可是与红芍药打了赌的,今夜一定会让晋王世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第63章
为了不惊动娘亲,也不惊动府里的别人, 傅宝筝出府没走侧门, 而是在爹爹的帮助下, 照旧翻墙出去的。只不过, 院墙外, 爹爹给安排好了马车。
“筝儿,稍有不对劲, 绝不可逗留。”
傅远山趴在墙头,再次叮嘱即将要去勾栏院的女儿。
傅宝筝坐上马车, 脑袋探出车窗,向爹爹保证道:“女儿知道,爹爹请放心。”
傅远山点点头。
可是月色下,女儿的马车刚驶出巷子不见, 傅远山立马就又后悔了, 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女儿去什么勾栏院, 勾栏院那地委实太乱,万一女儿出了什么事,傅远山简直不敢想象。
傅远山立马翻出院墙,要追着女儿一块去,有他在一旁看着才安心。可才跳到院墙外, 又猛地想起房里的莹莹来,今儿个莹莹睡下前,身体有点不适,大抵女儿和萧绝的事还是有些刺激到莹莹了。
若是莹莹夜里醒来, 发现傅远山和筝儿都不在府里,从丫鬟嘴里炸出筝儿翻墙出去,胡思乱想情绪激动就遭了。
换句话说,傅远山私自放走筝儿去勾栏院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是万万不能让莹莹知道的,所以,今夜傅远山有必要守在莹莹身边,杜绝莹莹发现筝儿深夜出府的可能。
几番纠结后,傅远山又调了三个暗卫,去勾栏院护住女儿。
如此,就有六个暗卫追随在女儿身边了。
傅远山稍稍安心了点。
~
傅宝筝很快到达了胭脂园。
傅宝筝的马车提前做过手脚,“傅国公府”的徽记摘掉了,但尽管如此,站在门口拉客的那些姑娘们,什么样的马车没见过,早就经验异常丰富极了,只需远远瞧一眼马车的规制,譬如车辕的高度,车轮的大小,马车厢尺寸大小以及华丽程度,就一眼分辨出傅宝筝家世显赫,是国公府之类的出身。
因此,傅宝筝的马车缓缓停下来,还没彻底停稳时,就有好几个姑娘殷勤地围了上来。
待傅宝筝一身男装亮相,钻出马车帘子时,那些姑娘们纷纷双眼发亮——这位公子不仅出身好,皮相还如此俊美,莹白如玉的面皮简直与晋王世子有得一比啊。
俊美非凡。
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嫖客。
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嫖客皮相都很普通,那硕大的肚囊怎么看怎么恶心呢。
于是,傅宝筝一走下马车,就成了这些姑娘争抢的对象,冲过来就挽住傅宝筝胳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那落后一步攀不上傅宝筝的姑娘则遗憾万分。
“哎,你们……”傅宝筝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唬了一跳。
慌忙想推开她们。
但哪里推得掉?
这些姑娘一个个扭着软腰往傅宝筝身上靠,小手也缠得更紧了,还一口一个:“公子,是看不上我们吗?”
那声音委屈得哟。
傅宝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既然来了勾栏院,自然就得装嫖客,傅宝筝心里不适一会后,到底是勉强自己接受了。
最后,左拥右抱地跨进了勾栏院大门。
傅宝筝一进勾栏院,双眼就在四处搜寻白衣的影子,不过前庭没看到。
“人好少啊。”傅宝筝若有所思道。同时,她又有几分担忧,据传闻,这家勾栏院生意火红,按道理应该人满为患才对呀,可是眼下前庭里没几个人,别都是去房里了吧?
那她的四表哥此刻是不是也在哪个姑娘房里啊?
这般一想,心一揪一揪地痛。
“公子来得真巧,今儿个有姐妹过生辰,正在后院举办篝火盛宴呢,大家都在后头热闹呢。”挽住傅宝筝左胳膊的粉衣姑娘,娇嗔道,“公子,你要不要也去瞧瞧啊?”
这娇滴滴的声音,傅宝筝听了真是内心不适,但嘴上接得快:“好,本公子也去瞧瞧!”
一路走过去,稀稀拉拉遇上了好几波人,都是公子爷们搂住姑娘调戏的,有那饥渴的,大咧咧地站在小路中央亲吻姑娘,亦或是将姑娘压在石桌上亲吻的。
还亲得“啵啵啵”直响。
场面之豪放,看得傅宝筝面红耳赤。
伺候傅宝筝的两个姑娘,一见她这个样子,都抿嘴一笑,心道,这个俊美的小公子怕是头一回逛花楼呢,瞧他臊得脖子都红了。
傅宝筝察觉到两位姑娘看出来自己是头回涉足勾栏院,心下琢磨两下,干脆主动承认道:
“时常听晋王世子提起这儿的好处,今日恰巧路过,就进来逛逛,也体会一下晋王世子所说的浪漫风情。初次踏足这种地方,本公子还有些放不开,两位姑娘海涵。”
傅宝筝这般一说,顺势将两位黏人的姑娘稍稍推离开自己的身子,想让她俩走路正常点,别一个劲儿靠在自己身上,累得自己走路都费劲。
两位姑娘立马变得正经了几分,懂得投客人所好,才是最重要的嘛: “原来公子是晋王世子的好友呀,那公子今日可是来对了,晋王世子今夜也在咱们胭脂园呢。”
傅宝筝见她俩话题果然绕到了四表哥身上,当下一喜,笑问道:
“那真是巧了,本公子还想见识见识晋王世子的老相好长啥样呢,是否如他吹嘘那般国色天香。”
“老相好?”挽住傅宝筝右臂的紫衣姑娘道,“不曾听闻晋王世子有什么老相好啊。倒是时常听几个大姐姐说,晋王世子对姑娘可挑了,等闲姿色和才艺的瞧都不瞧一眼,就是咱们胭脂园的头牌都侍候不了几回呢。”
傅宝筝起先听到“不曾听闻晋王世子有什么老相好”时,心内一松,可听到最后几个字“就是咱们胭脂园的头牌都伺候不了几回呢”,顿时一颗心就泛疼起来了。
她们嘴里的“伺候”是什么意思?
是睡了吗?
不过还没等傅宝筝多想,不远处的篝火就闪现在眼前,还有锣鼓喧天的声音。
篝火那,好多男男女女搂着跳舞。
忽的,傅宝筝仿佛听到了秦霸天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秦霸天正搂着一个姑娘靠在一人高的大石块上,互喂葡萄呢。
“哎呀,秦爷,讨厌,你又逗人家,害得人家比你少吃了两颗。”
原来是秦霸天都将葡萄喂到姑娘嘴边了,他忽的凑过嘴去,硬是将葡萄从姑娘的嘴里抢了回去。
傅宝筝看到这样不要脸的一幕,面皮顿时烧得慌。
待走近了看清那个姑娘的脸蛋后,傅宝筝心底又是一凉,那姑娘不是莺莺。
说来也怪,明明知道莺莺并非良家女子,也只是勾栏院里的某一个头牌而已,可是下意识的,傅宝筝是希望秦霸天能用情专一的。
“看什么看?小白脸!”秦霸天忽的朝路过的一个男的举起拳头,一副被人瞧了,要揍人的模样。
傅宝筝赶忙也偏过目光,不再打量秦霸天,还选择绕道走,不从秦霸天身前过。
虽然傅宝筝脸上贴了层人、皮面具,已经乔装过了,就是真站在秦霸天眼前,秦霸天也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远着些好。
“公子不认识秦爷么?”左手边的粉衣姑娘朝傅宝筝疑惑道。
傅宝筝一听就知道她指的什么,毕竟自己方才说了认识晋王世子,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晋王世子的好兄弟秦霸天呢。
“认识,但看不惯他!”傅宝筝故意冷声道。
粉衣姑娘立马脑补出公子与秦爷之间有私人恩怨,再不敢多话,乖乖跟着傅宝筝绕道走。
“晋王世子身边,我最看不惯的就是秦霸天了,总一副拽得不行的样子,讨厌得很。”傅宝筝故意这般说,“还是晋王世子好,风流潇洒,脸上总是笑模样,我家妹子最喜欢他了。”
紫衣姑娘和粉衣姑娘对视一眼后,立马一起笑道:“公子今夜过来怕不是找姑娘的,是替你妹子来寻晋王世子的吧?”
“这个话可不能乱说啊。”傅宝筝嘴上这般说,心底却是乐开花了,赞叹随意挑中的这两个姑娘倒是蕙质兰心啊,一下子就上钩了。
你想呐,为自家妹子来寻晋王世子,是打着是为了自家妹子的旗号了,那自然可以多问问晋王世子平日里与姑娘们的相处情况啊之类的,是吧。
傅宝筝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一人一个。
得了银子,两个姑娘还真真是七嘴八舌将自己看到的,听来的,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晋王世子可会玩花了,听几个大姐姐说,床榻上懂的花样啊比世面卖的小册子上还要多,还要会玩,回回都折腾死人了。”
“说真话啊,一般的大家闺秀还真不适合嫁给晋王世子,不说别的,光是床上就满足不了。”
……
“前几次才看上个姑娘,捧成了头牌,结果才玩了三日,就没兴趣了,气得那姑娘囔着‘始乱终弃’,一日日趴在床头哭呢。”
“公子,看到没,篝火旁那个身穿大红长裙跳舞那个,是咱们胭脂园新进的头牌姑娘,今儿个是她生辰,听闻她爱慕上了晋王世子,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成功搞定晋王世子,风流一夜呢。”
听了这些话,傅宝筝内心简直要爆炸——怎么越听,四表哥越混账,简直成了超级无敌大淫棍呢?
傅宝筝双眼听得快冒火。
~
萧绝躺在藤椅上,翘起二郎腿,潇潇洒洒望着天上的圆月。
今儿虽然没有让筝儿她娘点头同意,但是怎么说呢,他和筝儿的事总算是捅到她爹娘跟前了,知道有他这个准女婿的存在。
跨出了这一步,剩下的都好办。
是以,萧绝今夜心情是不错的,连带着今夜月色都比往日迷人,充满了浪漫色彩。
忽的,李潇洒大步走过来,凑近萧绝耳边道:“绝哥,发现六个暗卫,还有一个公子正在打听你和姑娘相处的事。”
萧绝眉头扬了扬:“哦?可弄清楚是哪方的人马?”
李潇洒道:“绝哥放心,那六个暗卫已经被咱们的人抓捕,正在审讯,他们保护的那个公子哥,正在被阿红和阿紫两个姑娘忽悠。”
忽悠?
忽悠啥?
自然是将萧绝往浪荡风流上宣传。
你以为这些年萧绝浪子的名头如何打出去的?这些勾栏院十家有八家都是萧绝暗中的产业,里头的每一个姑娘都被训练过,一旦遇上外人打听萧绝,一律往眠花宿柳、放荡不羁、姑娘前浪推后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说。
“绝哥,诺,打听你的那个公子哥来了,斜后方。”李潇洒附在萧绝耳边道,“我这就给你叫几个姑娘来演戏。”
第64章
阿红和阿紫一个劲忽悠傅宝筝, 他们嘴里的晋王世子真正是采花高手, 万花丛中过, 能将一万朵娇嫩的花迷得如痴如醉,飞蛾扑火般缠上晋王世子,一茬又一茬没个尽头。
为晋王世子伤心落泪的姑娘,不知凡几。
每一个都各具特色。
但最后都是同一个命运,玩过后,就被抛弃。
真真不愧是纨绔之首, 比秦霸天和李潇洒会玩多了。
“都是勾栏院里的姑娘, 本就是露水情缘,算不上抛弃吧。你情我愿, 用银子结账。”傅宝筝僵硬地道。
傅宝筝心底快恨得冒火了, 脑子还是抱有一线希望,那些被玩弄的姑娘毕竟不是良家女子出身,本就是出来混的,四表哥逢场作戏又何必对她们负责?
你看看,这就是太爱一个男人, 得知他男女关系混乱后, 不由自主为其开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