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吧。”
“现在怎么说呢?”
“都这样了还怎么说?我是她弟又不是她爹,还能无条件惯着她吗?去年外甥女做下那个事,我姐姐那态度就令人寒心……我当时很不想跟她往来了,忍了又忍才没彻底撕开。结果这一家子是越来越离谱,好好的姑娘不正经嫁个人非得要做妾,还是退了亲去当妾。她现在相看那些,岁数比我都大,前头还嫌马骏模样不好,现在这些,有哪个好?”
有句心里话钱炳坤碍于亲戚情面没说。
就唐瑶这样的,已经是祸害了,女儿一旦没教好,嫁去哪家都坑人。
乔氏不关心唐瑶怎么样,她只想知道这事最终会怎么处理。
很快她也知道了。
钱炳和跟钱炳坤最后见了钱二姑一回,应该是没谈拢。钱二姑的意思是,你不让我卖女儿,那你必须得要帮我,出钱出力帮我东山再起。
兄弟家又没欠她的,凭什么呢?
两边一谈崩,钱家两位老爷就放了话给亲朋好友,明说不认唐家这门亲了,以后任凭她家出什么事,反正冤有头债有主,都别找到钱家来。
钱二姑气得不轻,好在她没倒下,没倒下不说反而奋发图强,转身就给唐瑶找了出路。
她们母女早商量好了,要做妾必须得找个比马家强的,否则还是要被恶整。
在蓉城这片,要比马家强,且是稳压一头而不是略略好些的,一双手绝对点得过来。钱二姑选的谁呢?这还是个熟人,就是马老爷的靠山,本地最大的绸缎商人陈二爷。
陈二爷还有个身份,他是陈六的爹。
这人风流得很,家里已经有七房小妾并子女无数,唐瑶进门就是给他当八姨太的。
事情暂时说定了,现在还不好办,至少也要等唐家出了热孝。虽然眼下办不了,陈家已经有风声了,陈六听说之后还去找了他爹,问他是窑姐儿不好玩吗非得捡这么个破烂回来?
陈六是太太生的,不过他头上还有能干的哥,在老头子这里并不怎么得脸。
他这么一说就挨了烟斗:“你小子太年轻点,你懂个屁。”
“我看老头子你是色|迷|心|窍了,这种作精也吃得下。”
“纳个妾哪来那么多屁事儿?有时间管你老子不如跟你哥学学,做点正事!”
说到做正事,陈六有话要讲:“前段时间谢三说了个买卖,我听着有搞头,想跟他搭个伙。”
“你就说要多少钱。”
陈六嘿嘿嘿:“要不您先赞助个十万两,不够再说。”
陈二爷一脚踹在这倒霉儿子的屁股蛋上,让他滚蛋:“真当你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五万,多了没有。”
“五万不够啊,您给添点儿……”
陈二爷拿着烟杆子抽了一口,想想说:“要添点儿是吧?也行,你老老实实成个亲……”
陈六:……
五万就五万吧,了不起回头找娘骗去,再见了您!
第30章
大定就在季春时分, 后来又跟二姑纠缠一番,等事了, 天都入夏了。
四月间是普普通通过的,上了五月, 各家都挂上钟馗图, 府南河上已经飘得有龙船, 说是城中几大望户家老爷约定, 派各家晚辈后生上场,在端阳这日好好斗上一斗。
最得意是陈二爷, 他儿子多。
谢老爷看不惯他那贱样,说你儿子再多能凑足三十六?不还得发动全族?
开赌坊的王家参与了, 还有开粮铺的周家,做药材生意的庞家……算下来七八家人,战火燃了半个月都有,城中百姓早就在等,端阳未至,气氛先有了。
谢士洲早就同钱玉嫃说了这事, 他说各家老爷都认为自家儿孙最团结, 嘴上谁都不让,说着就争起来,结果就是赌注越加越大。
钱玉嫃问他是不是也要上?
“我指挥, 老大司鼓, 老二掌舵。”
往年府南河上也有划龙船的, 钱玉嫃去看过, 她了解还是相当有限。看她一知半解的,谢士洲带人去看了谢家龙船,“我不是想做点事吗?找老头子拨钱,他说只要赢了龙船竞渡就给,没拿第一的话前三给一半,要连前三都没有让我自己想辙儿去。”
谢士洲说起来十分嫌弃:“他一把岁数还争这意气。”
“这些老爷都太富贵了,对他们来说,比挣钱不如比儿孙有趣。”钱玉嫃倒是满明白那种心态的,毕竟太太们碰了头不是说男人就是说儿子,没几个说她自己。
钱玉嫃看着谢家精心打造的这条龙船,龙头栩栩如生,船身上的鳞片都仔细画了出来,上红漆,只这么看着就了不起。
她绕着转了一圈,问:“你们划得怎样?”
“以前没划过,起初还翻船,逼得我去找了个老手来,费老大力气才给他们教会。会是会了,划一会儿又喊手酸,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威逼利诱搭配着来。告诉他们赢了我请客,怎么吃怎么玩都成,谁要是拖了后腿就是跟我谢士洲过不去,以后小心着点。”
钱玉嫃取笑他:“这样就行?我就不信其他家少爷没威胁过被选出来的族兄弟……”
“光这样肯定不够啊,我又去找了谢士骞跟谢士新。”
“找他们作甚?”
看心上人真没想透,谢士洲勾勾手指,让她凑近一点。
钱玉嫃凑近了。
他嫌不够还伸手去搂了一把,懒洋洋说:“我吓唬他们。我说只要龙船竞渡赢了,老头子钱给到,我折腾自己的去,不碍着谁。若是赢不下来,那我就要端他俩饭碗。”
钱玉嫃拍拍他手臂,让松开,回过身问道:“结果呢?”
“不知道谢士骞他们想了什么法,反正练得不错,就这两天我跟陈六约了一下,两条龙船排开一划,我们轻轻松松就给他超了……”谢士洲得意极了,跟钱玉嫃吹嘘说,一条龙船上三十六号人,光一个人出力有屁用,斗龙船要动脑子。“嫃嫃你端阳那天也出来看,我可是为咱俩将来在拼命,你得为我打气来!”
谢士洲摆出一副你不答应今儿个就别回去的架势。
钱玉嫃看了好笑。
“我去!我看能不能把玉敏约上,一起过去。”
“玉敏是你大伯家的妹妹?”
钱玉嫃嗔他:“你喊那么亲热干啥?”
当心上人这么问你,那就不是想听你解释,只需要表态就好:“噢……那我称她钱小姐?”
钱玉嫃又道:“也不晓得是谁变着法往我跟前凑,说钱小姐你真漂亮,我喜欢你这样的。”
“……那我随你,喊她堂妹!堂妹总对了!”
钱玉嫃心满意足,说她出来有一会儿,想回去了。谢士洲还委屈:“这阵子想请你都不容易,在家闷着做什么呢?”
“入夏都有些时候,天渐渐热起来,出去嫌晒。再说你见谁定了亲还天天往外头跑?我不得跟娘学点东西?就这么嫁去你家不贻笑大方吗?”
“谁敢笑你我揭他皮!”
钱玉嫃往边上看了看,没别人,她就牵了一下谢士洲的手,央求他说:“好了,你就送我回去,到端阳那天我肯定过去给你鼓劲儿。”
谢士洲好像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钱玉嫃又道:“到时候还有东西给你,是我亲手做的。”
……
从这天起,谢士洲就等着端阳节来,他没事的时候还跟四喜八福讨论,问他俩觉得钱玉嫃可能做了什么?
四喜觉得是香囊,端阳节本来就有佩香囊的传统。
八福:“还可能是彩绳啊。”
谢士洲差点给他们气着:“那不是给小孩儿们的?你要说她包了粽子我还肯信。”
要不咋说是未婚夫妻呢?
五月初五这天,他在府南河上跟另外几家的斗完龙船,拿了头名下来,沿河看热闹的都在高喊谢家子弟的名字,各家也在恭喜谢老爷,称他虎父无犬子,后继有人。
谢老爷告诉他们,自家能拔头筹三儿子居功至伟。
“哦?三少爷还是斗龙船的奇才?”
谢老爷哈哈大笑:“奇什么才?船要划得好,光布置安排没用,得练!正好我们定赌约那段时间,他说想做点事,问我讨钱。我说他只要斗龙船赢了,数差不多我都给。他跟我约好以后天天拖着这些个兄弟去练,才划成这个样子。”
“那三少爷恒心好啊!以前是不想做,这回他想做,不就成了?”
“谢老哥福气果然好,膝下三子都很不错嘛。”
“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二十岁以前也是醉生梦死,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混到二十几家里老头子出了事,那会儿谁不说我家要败,都不信纨绔少爷能行,老子一夜之间大变样,咬紧牙关撑了过来,那些事不必多说诸位老哥大概都知道,反正我看老谢你这三儿子有点我当初的意思。”
谢老爷爱听这话,应道:“那就借你吉言。”
他又招手让管家过来,问:“让三少爷过来,跟他这些叔伯打个招呼。”
管家说:“奴才还是待会儿再去请吧,这会儿过去要被骂个臭头,三少爷他跟钱小姐一起呢。”
这话其他那几家的老爷也听见了,跟着哈哈大笑。
谢士洲不知道还有这出,他站在钱玉嫃跟前,让钱玉嫃拿手帕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还擦着汗呢,他又问:“你要送我的东西呢?”
别看那会儿些时候吐槽说还不如猜粽子,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呢,钱玉嫃收起手帕转头看向白梅,白梅就提出个做工精巧的竹篮子来,那里面装的真就是一篮绿油油的粽子呗。
谢士洲盯着看了半天,他脸也绿了。
“我亲手包的八宝粽,你不喜欢啊?”
谢士洲接过来,让四喜提着,解释说:“也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没想到……”
四喜八福对了个眼神。
这还叫没想到呢?
这时候钱玉嫃伸出手:“我特地找府上厨娘学的,包这一篮磨得我手痛,结果你还嫌弃,你这人真是没得良心。”
她伸出来的右手白白嫩嫩的,只除了有处红印,那是捆多了粽子留下来的。谢士洲看了立马心疼起来:“要吃粽子让厨娘包啊,你多金贵的手,怎么做起这种活?你看看手都红了,擦没擦药?”
看他恨不得捧起来吹吹,钱玉嫃收回手:“也没那么严重,反正你吃的时候心里有数就行。”
谢士洲恨不得举双手给她保证:“我肯定满怀感激把它全吃下去。”
钱玉嫃展颜一笑:“撑不死你。”
谢士洲带钱玉嫃去见了他爹,准备跟心上人四处走走,时候差不多就送她回去。至于说一起出来的钱玉敏,被暂时托付给谢家姐妹。因为谢家参与斗龙船,他全家几乎都出来了,堆在河岸边上。谢士洲这么安排,钱玉嫃也没意见,一则她能清清静静跟未婚夫说几句话,二则也能让玉敏多认识几人,拓宽一下社交圈子。
唐瑶做妾那个事让许多人家都在数落钱二姑的不是,钱氏女多少也受了点影响。玉敏原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她比钱玉嫃还要能说,最近听说闷了很多。
她嘴上不讲,恐怕还是担心,担心这一连串的事会影响到自己行情,很怕年纪到了却无人问津。
这种时候,家里人怎么开导效果都有限,还是得让她多跟人接触。像谢家姐妹都知道钱玉敏是钱玉嫃的堂妹,又知道钱玉嫃那脾气,她们总不会说难听的。
心里这么盘算,她们到底相处如何钱玉嫃还是没底,等到该回去的时候,姐妹两个坐上马车,她才问了。
“出来一趟怎么样?心里有没有通泰一些?”
“果然是我娘拜托你带我出来的吧?”
钱玉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伯娘特地找到我,让我要去拜庙什么的都约上你,带你出来走走,你这么闷闷不乐的可把她吓坏了。”
钱玉敏靠着车壁,叹着气说:“去年我还无忧无虑的,好像突然就有了很多烦心的事。”
“说给我听听怎么样?”
钱玉敏左右手食指勾在一起:“你要问,我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大概就是二姑那些决定,唐瑶的事,还有我姐夫……他们都让我难受。我现在一是怕没人上门来提亲,二是怕来的就跟吴鹏一样,嘴上说得好好的,等你嫁过去他就变了。”
就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对很多事存了怀疑。钱玉嫃看她低头虐待手指,伸手给她解放出来,说:“去年这个时候你还说我,你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你说你早看出二姑跟表姐是那种人,说我傻,还跟她们往来!既然她们是那种人,走到这一步也不奇怪。还有你姐夫,吴鹏应该早就表现出不好,玉秀姐姐不愿意跟我们多说,她心里想着禄哥儿都生了,日子凑合着过呗,对他没太多管。吴鹏能玩出那么多花样未尝不是姐姐纵的,有些事一早便不该姑息。看看你爹跟我爹,不是人人都像他,对夫人好的也大有人在。”
“嫃嫃你知道吧,唐家那么惨,是被很多人报复了。他们为什么报复?是因为那些人都跟我姐夫一样,瞒着家里出去逍遥,结果却让二姑捅了出来。他们之中很多名声都不差的,背后却是那个样子。”
钱玉嫃还是认为多相处一些,他是什么人,有些什么喜好都是能看出来的。
“你说吴鹏当初对玉秀姐姐也挺上心,是不是就托人往你家送东西?逢年过节见了面就嘴上抹蜜说中听的话?这不就是追姑娘的手段吗?我比较了当初的许承则和现在的谢士洲,一个人对你有多少用心,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话钱玉敏没法反驳。
她以前只是听说,今儿个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谢三少爷看到嫃嫃的时候双眼都亮晶晶的,隔老远就能感觉他高兴。
这种东西,她确实没在姐夫吴鹏身上见过。哪怕当初,吴鹏追求姐姐的时候,也是克制守礼的,哪像谢士洲这么不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