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小桃哭得双眼红肿,泣不成声,后同马师傅一起把人带回了客栈。
桓翕伤了身体,手上脖子上都有被毒虫咬的痕迹。
那些毒性能让人过敏的东西开始一一散发出来。
还有手上的伤口,虽然后来敷了草药,可还是因为雨林里环境太恶劣,导致感染化脓,泡在侵湿的鞋子里的脚也开始脱皮溃烂。
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上,桓翕都受到极大的损耗。
接着而来的生病发烧,就并不奇怪了。
昏迷就一天,在强行喂了药进去后桓翕才苏醒。
醒了后,又养了五六日的病,好转之后,桓翕一行人就启程返回了泰安县。
*
都护府内。
莫诚向楼骁禀告桓翕的事。
“桓夫人她很聪明,记忆力很好,山洞那里有些复杂的路,她只跟着我们走过一次,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却记得分毫不差。”
楼骁闻后,敛目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诚又开口:“还有,桓夫人似乎生病了。”
半晌,楼骁道:“行了,你退下吧。”
*
桓翕那边行了七八日路,终于回了桓家。
周氏迎了出来,一时抱着桓翕“心肝心肝”地叫。
等把人牵着回了屋里,见女儿身姿清减,脸蛋消瘦,唇无血色,立刻就心疼了。
“如何瘦了这么多,下人都是怎么照顾你的!”
桓翕抱着周氏的腰,吃吃的笑:“哪有娘说的这般夸张,不关采莲她们的事,是我自己吃不惯那地方的吃食,这可不正好,不用特意去减身了。”
周氏不听她打岔,又说了她几句:“叫你不听话,可是吃苦受罪了,下回再不许这样折腾了!”
“知道啦知道啦,都听娘的。”桓翕笑着乖巧应答。
周压拍了拍她的手,叹气:“真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放心,都是当娘的人了还不知稳重些。”
嘴上这样说,周氏见桓翕吃了大苦头的样子,旋即就吩咐厨房去炖补汤,要给桓翕补身子。
桓翕领了对方一片慈母心意,乖乖喝完。
第二日桓老爷又派人去县城请了大夫回来,给桓翕好好把了一通脉。
得知女儿气血两虚,担心得不行,让大夫尽管开些好药来,不拘多少银钱。
幸得那大夫是个有医德的,也有几分本事,便跟桓老爷和周氏说,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与其吃药不如去寻个会熬药膳的厨娘回来,以食进补,方是养生之道。
桓老爷听了觉得有礼,感谢了那大夫一番,让人封了二十两银子,恭敬把人送了出去。
回头就叫家奴去请牙婆回来,买了一位灶上手艺非常不错,炖药膳十分拿手的婆子回来。
就这样,桓翕过上了日日喝滋补汤的日子。
第三十章
周氏问了问桓翕在邺城的见闻,桓翕捡着简单有趣的的说了, 而自己出意外那茬儿绝口不提。
不止没跟父母说, 就是两个丫鬟和马师傅, 桓翕也没透露过半点。
那日她在福灵寺后山失踪一天, 被救回来后丫鬟询问,桓翕只说是自己掉进一个洞里晕了过去,后醒来走了好久才走出来。
采莲小桃不疑有他。
她那话其实算是半真半假,的确是意外摔下山洞, 只不过略去了遇见楼骁那群人还差点送命的情节。
从邺城回来,桓翕看似还同之前一样, 温温柔柔不发脾气, 时常跟丫鬟们笑闹。
但其实,还是变了的。
之前冬日里犯懒, 大多时候桓翕某窝在家里不出门,看看书,要不就叫丫鬟讲些趣事儿来听。
现下却隐隐有了些许变化。
开春过后天体体没那么冷,渐暖和起来, 采莲和采荷晚上是在屋子里伺候的,于是就见她们太太在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其实桓翕是在做一些基础训练。
出远门一趟, 她深觉这身体的素质实在太过废材,既娇且弱。
桓翕本是朝气蓬勃朝气昂扬的的少年人。如今, 这外在的躯壳和内外的灵魂不太相衬。
前日她坐在妆台前拆发髻的时候,在一头黑发里发现两根白的。
桓翕当时的感觉就是,完了完了, 她老了!
当真一点不夸张。
桓翕慌了。
若是这根白头发在自己十八岁的身体上发现,桓翕会不屑一顾视而不见,但是现在的她三十岁。
这两个年龄是截然不同的,她觉得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再想想在邺城那会儿,她在都护府醒来,人家丫鬟叫她什么,叫夫人,之后莫诚也叫她夫人。
桓翕没告诉别人自己多大,那些人人就喊她夫人,不就是看出她年纪了,不然为什么不叫她姑娘?
桓翕越想就越是耿耿于怀。
还委屈。
慕艾之龄突然变成三十岁的孩子妈,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年龄大改变不了了。
桓翕能想到的,只有认真锻炼身体了,不然又废又材的,以后遇到点事跑也跑不掉不是拖累别人么。
桓翕把心态调整过来,每天晚上抽出二十分钟来,在房间里地上铺毯子,做些卷腹平板撑俯卧撑这些。适应了几天,又在白天加了瑜伽一项,既能舒缓情绪平心静气,还能练对身体的把控力。
其他人不知道,每日进出伺候她的采荷采荷知道,又没过多久,桓翕开始每天晨跑起来。
桓姐儿这一步三摇倒的身体,活这么些年从没做活这些“激烈”的事,头两天累得很,心肝肠都要喘断了,手软腿软腰软,哪哪都不舒坦。
见此桓翕更不肯懈怠,生生坚持下来。
之后直接让木匠给自己院子削扎了几根高地杠子,没事就去扑腾两下。
赶着有一天,三胞胎来给桓翕请安,见了个正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就盯上了。
桓翕比之当初心态又变了一些,一开始望着这三个娃,她心里给贴的标签是拖后腿的。
后来接受自己穿别人准备好好过日子后,就开始想方设法不让他们继续歪下去以防日后拖自己后腿。
因为桓翕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能生活得舒舒服服全是仰仗桓家,桓家要是没了,她就得惨。
从感情上来讲,桓翕看三胞胎就跟看邻居家小孩一样,要指望她无关生出母爱不太现实,桓翕才大他们几岁?要是她爸妈当初生二胎的话估计二胎也就这个年龄。
桓姐儿活到三十岁一直是在父母的庇护之下的,尽管嫁了人生了孩子,但因为她的这种婚姻形态,致使她从始至终都没成长起来。
桓家迫切需要一个承担门楣继承家业的子女,但桓姐儿挑不起这块大梁,从一开始她就安心当着一个闺阁小女儿,无忧无虑受着父母的保护。
于是桓老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在桓翕生下三胞胎之后,桓家就像有了希望一样。
然现实总那么不尽如人意,没有父母言传身教的正确教导,三个孩子被养坏了,又没有及时的纠正,所以偏离了原先的设想。
桓老爷老了,孙儿却还没长成,更不成器,这才有了原著里后面桓家的败落。
而桓和桓姐儿终究是不同的人。
桓姐儿软弱娇气心思纤敏自卑且自负。桓翕确实精力充沛,昂扬,自信,好学,充满希望。
桓翕有了教孩子重任,教他们是非对错和责任义务,但桓家的家业和未来她不准备放在到他们身上。
或许何尝不是因为知晓桓家偌大家业将来都是自己的,三胞胎才会那么有似无恐。
而如今,桓翕要把这个可能从一早就掐断。
她想出了神,直到桓定过来,软乎乎的小手拉着桓翕撒娇,道:“娘,这是什么,好不好玩?”
桓翕回神,挑眉嗔笑了下,随后弯腰,一把把桓定抱上几根杠杠,松手离开,边走边说:“定儿自己体会下好不好玩。”
话说完人也进了房,吓得桓定扒拉在杠上一动不动,差点没哭。
等桓翕洗完澡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三胞胎已经都在几根杠子上面爬来爬去了,桓翕笑的不行,然后才示范了几根杠杠的正确作用。
母子四人一起吃早饭。
以前三胞胎娇贵又挑食,吃饭就没有好好吃的时候。
在桓翕这里不存在这个情况。早饭让各人只需点一个自己爱的,其余桌上有什么吃什么,不吃拉倒。
就这样的规矩,三个人再不敢在桓翕这里矫情造次了。
桓盛心里惦记着桓翕上次送给和他们打架那小孩的竹鞠,吃了一个芝麻糖糕,小声说了一句:“娘,今日夫子给我们放假,不用上学。”
桓翕嗯哼了一声。
小孩子还是不怎么会拐弯抹角,见桓翕好像没放在心上,登时急了,道:“娘,我们想玩蹴鞠!”
桓翕一省,她倒是忘了这个。
上次让人做了几个完全是为了哄孩子,那球是用藤条编制成的,对孩子来说是个好玩的东西。
桓翕便让小桃去把东西找出来,给了桓盛,道:“去玩吧,不可无故打人闯祸。”说完又把小厮叮嘱了一遍。
*
四月中旬的时候,桓老爷因前夜下雨,气陡然降温,大意吹了冷风,翌日早晨就没起身,病了。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抵抗力就差,病情来势汹汹,桓老爷躺了几天,非常明显地形容消瘦下去。
周氏私下哭了好几回,转个背擦了眼泪又没事人一样给丈夫熬药去了。
桓翕早视桓老爷为亲人,桓老爷疼爱女儿是从骨子里起的,他把桓姐儿护在羽翼下,现在桓翕也受了一场疼爱。
桓翕信些因果,她想自己同桓家必定有些缘分,不然不能半道当了人家的女儿。
以真心回报真心,桓翕把桓老爷当成父亲。
做女儿的侍疾是孝道。
桓翕亲自熬药亲自端过来。
原本该在寝间休息的人披着外衣坐在外头开间,案桌上看账本,勾勾划划。
风一吹,就引得桓老爷咳嗽了几声。
桓翕连忙走过去,放下手里的药碗,说:“爹你怎么起来了,这些东西等病好了再看不迟啊。”
桓老爷一抬头,看着女儿笑了笑,摇头叹说:“爹老了,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桓翕骤然听见这话,鼻子一酸,眼眶泪意翻涌。
想起了些往事。
桓翕爸爸是她上初二的时候去世的,当时在医院里桓爸爸生着病还要给女儿辅导功课,也是说了一句‘爸爸怕没多少时间了’。
桓翕把药过去,忍下心头的难受,说:“爹好好养病就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你不用担心,不用忧心桓盛他们太背不起桓家的担子,以后,我会帮你看账本,会管人养奴,会谈生意查账。”
“爹,你把这些交给我,我会学,我会让桓家继续兴旺下去,不会让家业败在这儿。”
桓翕目光清明,语气坚定、坚韧。
说出的话,有着一股果敢和决绝。
这话,她认真而又郑重地在桓老爷面前说出来,做出承诺。
桓老爷定定地看着桓翕,许久。
手中的笔墨汁滴在册子上,晕出一团漆黑的墨汁。
老人手指似乎有些抖。
“好、好好。”终于,桓老爷一连说出三个字,而后又道:“翕儿懂事了……”
*
桓老爷病养好了之后,开始带着女儿,把家中的产业生意,一样一样交给她。
带她去田庄看奴仆怎样劳作,一边跟她讲官府的税收制度,每年如何上交各种赋税,如何管理田产,以及驭人之术。
桓翕不再和以前似的清闲,没事看看书在家闲聊插花。
她跟着桓老爷早出晚归,头一件事,就是数清楚桓加到底有多少产业。
这一步桓老爷就带她走了五六天,每一次都要先见下面的管事和掌柜。
当然别人并不会一次就把桓翕放在心上,这些人都精得很。
桓老爷也指望一次就能让人忠于自己女儿,但他这做法就代表自己的态度,传达了一个意思,所以即使下面那些人会生出许多心思,却能知道桓老爷是把桓翕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的。
弄明白的桓家的家底,然后是了解下面那些人。
桓家的每一片田地,每一处桩子,没一家铺子,大大小小的管事掌柜,桓翕都要对他们熟悉起来。
桓老爷给了桓翕一个册子,上面记了他下面得用之人的背景资料。
姓甚名谁,祖籍籍贯,家庭成员,乃至个人性格喜好等等。
桓翕道怪道桓家能传承几代,这样的做事手段不愁不能管住家业。
桓翕背书记东西的能力一流,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把这些资料记在了心里。
之后跟桓老爷出门见人的时候,自然是心中有数,游刃有余。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了,把我之前写的没修改不完整的发出来,还一直修改不了,真的抱歉抱歉!大家再看一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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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桓家除了祖上那些田产, 又置下许多铺子。都说田上的事是看天吃饭,年成好收成就好, 但若碰上灾年那就要苦一年。
桓家七成的田地都佃给了周围的农户, 他家向来是仁善之家,逢着不好的年头, 必会减地租子, 故而后面才买了不少铺子, 算是有些远见, 没有把家业都放在一个地方。
田地上的事桓翕跟着桓老爷寻摸了半个月, 各处田地差不多都已经熟悉。
佃出去的那些简单, 一个是有旧年的例子比对着, 只一年一次的收租子即可;二个, 农户多数老实,只有感恩桓家的,起幺蛾子的少有。
剩下的田,都是桓家的私奴在种。
毕竟都是身家性命握在桓家连个户籍都无的奴,自然只有忠于主家的道理。
桓翕看过账本, 并不复杂, 边看桓老爷又教了一些技巧和做账手段,桓翕学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