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携——难得潇洒
时间:2020-01-06 10:47:27

  赵熙抬手托他手肘。
  祁峰直起腰。
  半年未见,祁峰的气质更加沉稳,行动大气干练,赵熙笑着点头,“竟是帝君亲自来华,倒是辛苦了。”
  “臣侍不辛苦。”祁峰摇头,他也是半年未见到她了,年前拼了命地把政务全处理干净,这才得以赶来。
  “喔,既称臣侍,那就是朕的人。不过朕记得没召你回来。你无诏入京,可知罪?”赵熙故意绷起脸着看他。
  祁峰抬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嗯。”了一声。
  赵熙失笑。这小子从外面瞅,倒是大气沉稳,实则还是那个性子。
  “快起来吧。”赵熙不再逗他,探手拉他起身。
  “手暖暖的,看来恢复得不错。”赵熙称赞了他一句。祁峰握着她的手,黯然垂下眼睛。这双手从来都很温暖,如今却冰冷冰冷的。这是气血不畅,忧思过度的体现,也是寒毒侵噬。
  耳边听赵熙问国事。他垂着头,把赵熙的手焐在手心里,轻声道,“都料理好了。因是入冬了,游牧人家都是半年闲的,王庭也没什么大事了,我把政事交待明白了,可保半年无虞。”
  赵熙欣慰地笑。她知道,祁峰不是讲大话。在小皇帝在位时,王庭就是他只手擎天,如今没了那对母子,祁峰登位后愈加勤勉,治理朝堂,教化民风,民生民计,可谓勤政敏政。燕祁也终于迎来了建国以来最有建设性的君王。
  “这半年,咱们燕兴帝发的政令,一条条一款款颇有中兴之帝的风范。”赵熙笑着拉他坐下,递给他一杯茶。
  祁峰垂下眼睛喝茶,“嗯。”
  赵熙失笑,这小子。
  “此回,给朕贡什么了?”
  祁峰放下茶杯,“马匹,铁矿。”
  赵熙点头,华国西面亦有蛮族,这些马匹可以组建骑兵,铁矿可以冶炼,祁峰知道她正在筹备征西,这些都是华国最缺的资源,送来的很及时。
  “还有岁贡……”
  赵熙看着他。
  祁峰挑挑眉,“五人。”
  “喔?”连赵熙都惊讶了。
  祁峰还在讲,“适龄皇族就这些了,再小的,也才不到十岁,等大了,再给您送来。”
  赵熙绝倒,“你当朕这里是什么地方?把政敌都送来要朕给你看管?”
  祁峰笑着低头喝茶,也不辩。赵熙咬牙看他,对外,他虽是燕皇,但也是她侍君。现在无论在祁还是在华,她都是强势君王的形象。燕兴帝虽是男子,反而显得更温和,更包容。就拿这次岁贡,外间传闻也是她的强势,中宫的雅容。
  怎么看,怎么都是她恶名在外呀。赵熙咬牙。祁峰感受到她磨牙的声音,放下茶杯,抬目看着她。这目光似有千言,却全是湿润润的眸光中潋滟。
  赵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燕兴帝并没有后宫。她也是帝王,也明白情爱之外,责任更为紧要。无嗣,是摆在她和祁峰面前面前的最紧要的问题。
  赵熙无法给予他保证,因为她无法预料自己的身子还能支撑多久。
  祁峰意识到赵熙的气息微乱,忙拉住她的手,“无妨,别急,我们遍寻名医,终会调整好的。”
  赵熙苦笑摇头,如果她无法给祁峰留嗣,那么……她想起从前折辱他时,曾提起赐美女与他的话。现在看来,这样也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祁峰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仍在低声劝解。赵熙忽地按住他的唇。祁峰愣了一下,以目光相询。
  赵熙起身过来,抬手搭在他肩上。他的玄色王袍,上绣燕祁的图腾。九尾的雄稚不似金龙那样耀眼,却仿佛挟着北漠的冷厉之气,让人肃容。赵熙素白的手指,轻抹慢挑,将王袍从祁峰身上剥落,露出玄色轻甲,亦有同色纹饰。
  英挺的燕兴帝,眉目都是柔和,他垂着眼睛,看着那双纤白的小手,搭在甲衣搭扣。“嗒……”极轻的一声,甲衣散开,露出内里素白的中衣。祁峰颤着睫乱了呼吸。赵熙借着他的姿势,把手插进中衣,按在火热的胸膛上。顿了一下,向两边一分,衣服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精实的胸膛。
  祁峰诚实地回应着赵熙的爱抚。闭着眼睛,微微仰起下巴,把自己的唇献了过来。
  赵熙摒弃脑中的杂念,倾心于这个悠长的吻。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祁峰眸中有光点跳动,追着她的动作,她乍一分开,他的唇就又追过来,再吻在一起。
  再分开时,祁峰有些痛楚地皱眉。赵熙知道那痛楚的来源在哪里,“哎……”赵熙叹息,当初是一时激愤,折辱了他,自己也没好过多少。后来他回王庭前,她要为他摘去那锁扣。可祁峰却不同意了。
  “这样挺好。”祁峰只说了这一句。他不想在这种事上引起二人嫌隙。之前有太后的事,一直是朵疑云。虽然太后一尸两命,死无对症,但祁峰对王庭中那些曼妙又奔放的女人,仍心有余悸。赵熙赐予的锁,或许也是他最坚实的盾吧。
  赵熙不忍见他痛苦,替他解锁。锁开一瞬,祁峰长长叹出口气。
  “这回走时,纵使不摘,也把锁匙带上。”赵熙再次提议。
  “不用,松点儿就好。”祁峰红着脸,摇头。
  喜子进来,送进浴袍。引着祁峰到浴房去。赵熙又感疲惫,等着的这一会儿,她自己卧在炕上,竟睡过去了。
  再醒时,天已经全黑。身边有一个暖意融融的人,平稳地呼吸。赵熙疲惫又安心地靠过去。
  室外,雪花簌簌飘落,室内颠鸾倒凤。
  力竭时,二人纷乱喘息。缓了一会儿,祁峰下床点着灯烛,走回来放到床头。
  他轻轻揽起她。入手又瘦又轻,象一片羽毛。
  “累吧?”祁峰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心生安定,“睡吧。”
  那一夜,赵熙睡得很熟。多少个失眠多梦的夜晚,终于在祁峰温和气息里,消散了。
  次日早上。赵熙先醒来,她回目,看着自己的中宫侧卧着,正沉入深眠。清晨的霞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中宫的脸上。轻薄的亮光里,肌肤纤毫可见。他恬静地睡着,下眼睑有一弧淡淡的暗影。
  几日奔波,赶回宫,又一夜折腾,人是累惨了。赵熙替他掩了掩被子,自己也陪着躺了回去。
  她闭目躺了一会儿,身边的人就醒了。
  “早啊。”赵熙睁开眼睛。
  “早。”祁峰迷糊了一阵,看清了眼前的人,“陛下没早朝去?”
  “没,过会儿出趟城。”
  “喔。”祁峰估计着,她停朝出城,该是大事。城外让她牵挂的,除了兵营,只有太后了。
  赵熙坐起来,祁峰跟着坐起来,替她披衣。赵熙看着这个逐渐学会照顾人的小子,轻轻笑了笑,“你再睡睡吧。”
  “母后病体可好些?”祁峰替她系带子,抬目问。
  赵熙微簇了簇眉,“我已经从宗山调人过来了。”
  祁峰抿唇点头。太后毒入腑肺,输入内力不过是蓄命。好在人手多,大家可以替换着来。
  看祁峰簇着眉想事情,赵熙笑了笑,“宗山来人今天就可到茂县,我去瞧瞧。你回京,还没人前露面呢。你燕祁各地都有会馆在京城,许多来京公干的大吏也都在,你自去办你的公事去。”太后不待见祁峰,所以赵熙从不叫他跟着去。
  “是。”祁峰也明白赵熙的意思,“午后我至报国寺,给母后续长寿灯。”
  “好。”赵熙点头。祁峰先起身下地,替她够了件暖袍,又半跪下来,给她趿上软鞋。这才起身,自己穿衣。
  赵熙等他穿好了,才叫人进来服侍。
  帝后二人收拾妥当,自分头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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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的雪下得更大些。听说陛下要去茂县,崔是又一次组织了万余人来推雪。赵熙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微微发呆。
  “主子,换换炭吧。”喜子在车外轻声问。
  “不用。”赵熙摇头。与祁峰一夜共度,她越来越冰冷的手指就有回暖的迹象。这半年,她不召祁峰回南华来,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在她身边,祁峰终会被寒毒反噬。赵熙皱着眉,长长叹息。
  转过山路,她从窗口看到一些江北军的身影。江北是林泽所辖。日前,她与林泽讲了自己对于留嗣一事的看法,林泽当即惊起。
  “陛下说的是什么?什么叫找人代妊?找谁?谁去?”他接连问了问题,却又自己滞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熙,“陛下对臣侍讲这事,难道是让臣侍……”让他去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肌肤相亲,然后还要在她身体里留种?林泽浑身汗毛都乍开了,“不行,我不干。”他头一次朝赵熙吼了一通。
  “造反啊你。”赵熙也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立起眼睛。
  林泽气得眼圈都红了。
  赵熙意识到造反这两个字太重,林泽有他父亲的心结,此刻定是又难过又伤心,于是赶紧哄他,“又不是马上要办,朕这不是在与你商议?”
  林泽大力甩开她,“商议什么?我不干。你找别人去。”
  “这你你我我的,是否是惯的你。”赵熙从被人这么吼过,也来了脾气。
  林泽被她吼了句,也怯怯的。却仍倔强地扭过头,不作声。
  “你……”赵熙缓了口气,合计安抚他一句。
  谁知林泽扑通一声就跪下,声音大得连她都替他膝盖疼。
  “臣侍不愿意,不愿意,纵使您下旨,臣侍也不愿意。”林泽眼泪含在眼圈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没含住。他丢脸地用手背狠狠抹了抹眼睛,倔强地挺直腰背,“打死我也不同意。”
  ……
  赵熙头痛地支着下巴。这个林泽呀,发起脾气来,威力不可小看。当天发了脾气,第二天就跑去北江军营,发诏也召不回来。真是无法无天。
  赵熙苦笑。林泽在年前的那场动荡中,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尘埃落定后,林傲天上表请辞,林泽顺理成章地辖了江北,与崔是的北营,是拱卫京城的两大支柱。
  若是论起来,他才是留嗣的最好人选。赵熙想了想,又头痛起来,这个小子太实心眼,等她这边说服了祁峰,再找机会把他召回来,必须把他收拾明白。
  送给祁峰联姻的女子已经备好,共有十名。都是华国世家女,教养良好。赵熙准备了一段时间,已经成形。正好祁峰这回来了,待他走时,一并给他带回去。
  赵熙苦涩笑笑,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主子,茂县到了。”喜子在外面道。
  赵熙向窗外看。别院就在街角的尽头。因是雪天,街上鲜少行人,别院四周,有明哨暗桩把守,行人更是勿近。粉雕玉琢的街景,安然宁静。
  车队走过来,踩着雪,发出喳喳声。
  府门前高阶下,有一个素色的身影,旁边还有一匹马。那男子身形修长美好,立在雪地里让人望之移不开眼睛。他腰间垂着的宝剑,银色长穗随冬日微风轻轻摆动,还有那匹马儿不安地甩动着的马尾,才让人惊觉不是在画里。
  “何人?”赵熙目光被这恬静与美好吸引,她听到自己的心跳狂乱,声音也打着颤。
  喜子早跑过去,和那人交涉了几句,跑回来,“主子,是宗山派人来打前站,师尊们随后就到呢。”
  那男子已经牵开马,向侧避了避,在马车经过眼前时,抬了下眼眸。一双眸子如水洗星辉,清亮澄澈。如此素雅,如此纯净,一如当初那位宗山上下来的子弟。
  赵熙微微收拢手指,听见自己心弦绷到最紧,即将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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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太医聚在侧厅,赵熙进来时,大家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诸位辛苦了。”赵熙抬抬手。
  赵熙独自走进暖间。屋子里点着火盆,热得人滴汗。太后仍在昏睡,刘诩探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冰冰的。寒毒折磨了这么多年,眼瞅着油尽灯枯。赵熙挨紧母亲坐在床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就缓缓把头埋进母亲的被子里。
  良久,等在外间的人看见女帝出来,眼睛还红红的。所有人都深垂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太医院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走过来,呈上医案。赵熙在宫里时,已经叫人天天抄录了送过来,因此示意不必再看。
  挥退众人,守剑被传了进去。
  赵熙脸色不大好,捏着额角,“随侍的剑侍们都辛苦了。此事过后……”赵熙顿下。
  守剑缓缓垂下头。此事过后,那就是太后没救回来的时候。
  “此间事了,所有随侍剑侍,皆在御前听用。”赵熙道。
  守剑撩衣跪下,“此间事了,臣想带着师弟师妹们回宗山。”
  赵熙并不意外守剑的直率,顾夕在时就与她报备过,守剑是宗山长大的孩子,性子直率,请陛下担待。
  赵熙点头应了守剑,“好。”应完,她的心又痛起来。连剑侍都走了,顾夕曾经在她身边的痕迹,也将越加淡去。或许经年后,那个美好的少年就不过是一缕回忆。
  喜子在门外道,“宗山使者晋见。”
  赵熙抬了抬手,守剑行礼退出去。
  退到门口时,他忍不住抬目看了一眼,嘉和帝裹着厚厚的大袍靠坐在案后的一片暗影里。这个不过二十五六的女子,形容消瘦,面色苍白。目光沉沉如冰,线条简洁的唇角微向下抿,浑身都透着沉沉的压力。也不过就是去岁这个时节,那个带着暗卫们在北营马场唿哨策马的嘉和,神采飞扬,笑意融融的记忆,仿佛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守剑长长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院子里候旨的不少暗卫,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望去。守剑走下来,也朝那个方向张望。那是一道回廊,冬雪覆盖了廊上,廊间古朴的圆木,精致的雕花,仿佛也湿着初雪的湿意,润泽干净。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廊前经过。淡色长袍,腰悬长剑,是宗山服色。一路走上来,洒脱飘逸。
  大家都远远地看着他。只见他最后停在知事太监面前,将腰间长剑摘下。递过去时,洒脱地挽了个剑花,唬得那太监一怔。“还有这个。”他指尖一挑,腰上挂着的一个荷包一下子松脱滑下来。那太监赶紧去接,入手就是一坠,里面还叮叮当当的,“哎哟。”那太监尖着嗓子叫出声,又自惊自吓地拍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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