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变法那些年——果酱果酱
时间:2020-01-15 10:22:26

  大概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成千上万的的兵士向着碉堡方向奔来,这些兵士头顶的头发都被剃光,为首的几名将领带着白色毡帽,明显是夏人。
  王厚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个愚蠢的决定,没想到夏兵来得这么快,眼下他们是打算占据这个碉堡,在这里暂做休整了。
  他和王忆一起俯下身,静待未知的命运。
  夏兵在碉堡内巡查,很快就发现三名亲兵躲藏的地点,为首的将领将他们押上来。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李永清知道此时避无可避,索性冷笑道:“我们是种谔将军账下亲兵,受命赴宥州一线打探消息的。”
  夏将看三人汉兵打扮,又是中原口音,不疑有他,大笑道:“天佑我大夏,来得正好。”拔出手上的剑,很快就将三人刺杀。又拿出短刀,用力割下三人的首级。对旁人笑道:“这份军功算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夏兵提着三人的首级,策马欢呼着庆功。
  王忆本就和这三位亲兵相熟,这一路上彼此照应,更是加深了友谊,昨日的好友转眼间就身首异处,这场景过于酷烈,他心中除了伤心,更涌上难言的愤怒,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他不能哭,夏兵就在附近,可是眼泪还是克制不住的流下来。
  王厚的眼睛也红了,他拍拍王忆的肩,放低了声音:“别哭,我一定会给他们报仇。”
  天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他们能听到马匹嘶鸣声、兵器盔甲响动声、营地士兵喧闹声,最终这些声音都渐渐远去,大地重归寂静。
  二人腿脚酸麻倒在其次,关键是一天都没有喝水了,口渴得厉害,王厚一路上体力消耗大,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下去了。
  王忆见夜已深沉,王厚的情形又不好,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他悄悄叮嘱:“处道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水源。”
  王厚忙阻拦:“外面危险,不可轻出。”
  王忆拍拍他的肩膀:“我自会小心。在这里呆着也不过一死,我可不愿意活活渴死。”
  王忆起身走出洼地,夜已深,周边并无一人。那月华如水一般洒落山岗,整个天地都泛着缟素一般的炫炫光华。借着这无边月色,他凝神从山岗向下张望,可以看到山脚下一湾河水像银链一般向东流去。
  好在山并不高,王忆加快速度向下奔去,他终于找到了水源,那河水极清浅。西北的河流与中原不同,没有芦苇荡,没有拂堤杨柳,有的只是岸旁稀疏的青草。河水冰凉刺骨,王忆自己先喝饱了水,又把水壶装满。
  此时周围安静的可怕,只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像极了妇人的呜咽。
  这里是宥州地界,那么这条河水,应该是无定河的支流。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古往今来,这条河流不知埋葬了多少将士的功名和梦想。那三名亲兵都还年轻,家中应有如花美眷,她们将会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枯萎,终至绝望,终至死亡。
  王忆无比伤感,正要收摄心神回去,突然在河边看到自己的坐骑,一匹棕色的蒙古马,心中大喜,忙走上前去,那马仿佛认识他一般,也依赖的向他走过来。
  他让马吃饱了青草,牵着它向山上走,把它绑在山腰的一颗杨树旁,匆匆去找王厚。
  王厚此时情形越发不好,似乎快要昏迷去,王忆拍拍他的手臂,把水壶递到他嘴边:“处道,振作一些,先把水喝掉。”
  王厚身子一颤,艰难的抬起头,慢慢喝完了水,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
  王忆低声道:“我的马找到了。你现在还能支撑吗?夏国大队人马可能随时就要出发赶去抚宁,我们要是赶去绥州,让种谔下令调动高永能和折继世的兵马,恐怕会来不及,不如直接去细浮图与高永能和折继世汇合,让他们出兵直援抚宁。”
  王厚思索一阵道:“我去过细浮图,知道这一带地形,从宥州到细浮图大约三百里,翻过这座山一直向东北方向走,大约二三个时辰就能赶到。你骑马快走,不要管我了。”
  王忆实在不忍心抛下他:“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有闪失怎么办?”
  王厚提高了声音:“我这个样子,只会成为长卿的拖累。军情要紧,若是因我一个人耽误了,我们都将成为大宋的罪人。”他又苦笑了一下:“我平日光笑话长卿没力气,可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竟然是我。”
  王忆沉吟一阵,终于下定决心,他把唯一的一点干粮留给王厚,又把随身带的伤药分给他一些,叮嘱道:“山脚下有水源,处道在这里一切小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王厚肃容拱手:“长卿,一切拜托了”
  王忆转身下到山脚,策马向东北行进。这半夜时分漆黑一片,如同鸿蒙初辟,宇宙重开,真像是个鬼魅的世界。他找出撇火石点亮携带的风灯,借着风灯微弱的灯光,找出随身带的指南针,在崎岖的山路中踽踽独行。
  不知走了多久,王忆内心的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快,王厚还在碉堡中等着他回来,抚宁堡内的将士们还在等待援兵。他觉得仿佛耗尽了自己半生的时间,手脚被冷风吹得渐渐麻木,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身体一软,慢慢的跌下马去。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窑洞里,天色已经大亮。
  一名老妇人听到声响,忙近来问道:“郎君醒了?”
  交谈起来才知道,这位老妇人凌晨醒来如厕,发现窑洞旁倒着一个年轻后生,那匹马在对着他低声嘶鸣,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将王忆扶进洞内。看他浑身冰凉,又连忙烧上土炕,人才慢慢醒转。
  老妇人笑问:“郎君可是汉兵?”
  王忆点头道:“正是,我是永兴军的人,与大队人马失散了,敢问老人家这是那里,离细浮图还有多远?”
  老妇人笑道:“这里是延川县境内。从这里往北走,不到二十里就到细浮图了。我儿子也是永兴军的,正好也要去那里,可以让他领你去。”
  王忆眼神一亮问:“令郎在那里?”
  “就在邻村亲戚家里。”
  王忆细思:现在已是辰时,这一来一去,至少要耽误半个时辰,推辞道:“来不及了,夏兵很快就要攻打抚宁,我着急去细浮图找援军。还要劳烦老人家这就去找令郎,让他赶快通知抚宁驻军做好准备。让他们不要慌,援军很快就会过来。”
  延川县处于宋夏边界,战争是常有的事,老妇人并不太惊慌,一口答应了:“放心吧,老婆子知道其中利害。郎君先别着急,马已经帮你喂好,我煮好了粥,喝一口再去吧。”
  王忆匆匆将那碗粥喝完,感觉恢复了不少力气,辞别老妇人,策马向北行去。大约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忆终于看到了细浮图的寨门,他百感万千,摸着小棕马的脖子,喃喃道:“我们终于到了。”
 
 
第49章 指麾能事回天地
  种谔最近一直心神不宁,他有午睡的习惯, 不过这天中午, 他却无论如何睡不踏实了。
  韩绛采纳他的建议,在逻兀、抚宁筑城,逐渐夺取横山。谁知郭逵首先站出来反对, 说他不过是一狂生, 朝廷因家世用他, 一定会误大事。
  笑话, 自己虽是种世衡的儿子,靠恩荫入仕,但这些年来掌管青涧城,招降嵬名山,收复绥州,又从夏兵手里抢下逻兀,也算是屡建战功,这些可不光是凭家世就能做到的。郭逵老了胆子小, 不等于别人也要和他一样。
  可是如今庆州兵乱, 韩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朝廷问责韩绛, 自己在陕西就失去了靠山,逻兀和抚宁的命运如何,可就真难说了。
  种谔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听账下亲兵来报:“衿辖,刚收到急报, 梁永能领三万夏军攻打抚宁。”
  种谔霍然起身,居然呆在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抚宁的守军实在抵挡不住三万夏军,若抚宁一失,逻兀必然不保。他在横山一带的规划,将全部成为泡影。
  在逻兀筑城以前,种谔领三千轻兵击败夏军,打了大大小小四场战役,斩首一千二百,降口一千四百,原以为夏军已经闻风丧胆,没想到他们居然又卷土重来了。
  种谔在房间内疾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慌乱过,“这是天要亡我啊。”这时转运判官李南公也来了。他着急的催促道:“衿辖,事不宜迟,速做决策啊。”
  种谔拿起毛笔,想要作书召燕达来议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良久方长叹了一口气道:“或战或守,还是急召高永能、折继世来绥州商议吧。”
  细浮图寨内,王忆正在说服高永能、折继世出兵。
  折继世还在犹豫:“未接到种衿辖的命令,我二人私自调兵,怕是有违军法吧。”
  王忆只好耐着性子劝:“事有经,亦有权。如今抚宁形势危急,一旦城坡,逻兀、绥州亦危矣,到了那时,恐怕我等都能逃不掉军法的惩罚。”
  高永能倒不怕担责任,他只是担忧敌众我寡:“据长卿所言,夏兵大约有三万人,如今抚宁守军只有不到二千人,我们这里顶多能出三千兵马,有把握能击退夏兵吗?”
  王忆慨然道:“高副使可遣人去逻兀城再请一些援兵。夏军劳师袭远,兵士必然疲敝。抚宁城墙牢固,我军只需坚壁清野,用不着耗费太多兵力。更何况,我已遣人去告知抚宁守军,援兵很快就会来,他们应该能鼓起勇气支撑一段时间。汉代昆阳之战,城内只有一万守军,不是照样击败了王莽的四十万铁骑了吗?”
  王忆看到二人已经有些动心,索性继续给他们打气:“夏兵此来,意在速战速决。若一时攻不下,必然士气受挫,副使再领兵从城外夹击,出其不意,夏兵必败。”
  “好。”高永能是痛快人,随即集合三千兵士向抚宁出发,临行前又嘱咐王忆:“长卿远来辛苦,不用随我们过去了,不妨在寨子里休息几天吧。”
  这次报信王忆耗费了太多精力,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见证这场战役的成败,他坚持和高永能、折继世一起来到抚宁城外。
  梁永能领三万夏军攻打抚宁,原以为胜券在握,他鼓励手下士兵们:“报仇的机会来了,逻兀城的一千多名将士不能白白死去。如今我们有三万大军,还有三万援军在赶来的路上。抚宁城内只有守军不到两千,皆是孱弱不堪之辈,大家踏平此城,蹀血而进,城内所有的财物美女都是你们的。到时候策马而歌,岂不快哉?”
  众将士听了以后群情振奋,团团将抚宁包围,军旗遍野,锣鼓之声阵阵。这些夏兵挖地道,使用冲车攻城,又集中弓弩向城内狂射,箭矢像雨水般向城内倾斜。
  可是夏兵未料到的是,城内守军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守将亲自登上城楼指挥战斗,勉励将士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就是大家立功的日子。若不同心固守,一旦城破,则首级难保。若能自奋,则富贵可取。细浮图和逻兀的援兵就要赶来,大家一定要坚持。”于是在众人的努力下,一次次打退了夏兵的强攻。
  正在守城的紧要关头,城外高永能、折继世的援兵赶来了,高永能亲率一小队突击,把夏军的阵势冲得七零八落,很快在西北方就撕开了一道口子,已经有不少兵士向南溃逃了。
  王忆此时在大后方,提前在布帛上写下密信,无非是细浮图和逻兀援军已经赶到,大家一定要坚持一类的话,让外围的士兵用箭射入城内。强敌压境,守城将士们的信心还是很重要的。
  两军僵持了没多久,逻兀的汉兵也到了,守将李宗师为人骁勇有智谋,他带领一千五百名士兵组成敢死队,冲击夏军的中坚力量,梁永能只得率兵迎战,却被远处飞来的箭射中了左肩。主帅受伤,夏军失去了总指挥,立即混乱一片。
  城内汉军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呼喊着冲出城门,与城外的汉军一起,内外夹攻夏军,梁永能率领的三万大军终于土崩瓦解。
  偏偏在此时刮起了阵阵大风,西北少树木,尘沙蔽日,让人不辨东西南北,溃逃的夏兵相互推挤践踏,被踩死的,掉入城外河中淹死的不计其数。
  王忆在后方终于松了口气,抚宁终于守住了。可是这代价终归沉重了些,战后清理尸体,夏军伤亡近万人,汉军伤亡二千余人,他望着城外被尸体染红的河水,望着城内血迹斑斑、残肢断臂和破败的屋舍,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的欣喜,反而伤痛莫名。
  资政殿上,文彦博正与王安石展开激烈的争论。
  文彦博出列道:“庆州兵乱,韩绛用人不当,畏缩寡谋,难辞其咎,陛下不可不罚。”
  王安石力争道:“庆州叛卒已就擒灭。况且抚宁一战,重创夏军,如何能轻易降罪?”
  文彦博冷笑道:“朝廷施为,务合人心。抚宁虽然保住,但我军亦伤亡惨重。韩绛听信种谔奸谋,修筑抚宁、逻兀二城,孤绝难守,徒耗民力兵力。夏国此次虽受重创,日后必卷土重来,不如早早放弃抚宁。然后在边界严谨守备,坚壁清野,使夏军来无所得,自可坐收其敝。”
  枢密副使吴充虽是王安石的亲家,但与其政见一向不合,此时亦附和道:“文彦博所言极是,方今人情不安,边事务以静重为先。”
  王安石知道文彦博素来与韩绛不合,这是在千方百计挑新党的毛病,他立即反驳:“抚宁是将士们冒着生命危险守住的,如何能放弃?韩绛抚边以来,杀获招降以千万计,已初见成效。况且朝廷已经放弃了在河东路筑荒堆三泉、吐浑川、开光岭四寨,陕西现在也没有再征调民力。韩绛抚边已初见成效,陛下切不可为内外浮议所动摇。”
  赵顼却想起前几日司马光的奏疏:“陕西流移之民,道路相望。去岁大旱,禾苗枯瘁,河渭以北,绝无所收,谷价踊贵。民间累年困于科调,素无积蓄,不能相赡。当此之际,国家惟宜镇之以静,省息诸事,减节用度。”他叹了口气道:“抚宁和逻兀现在不能放弃,但边民困弊,边事此时也应稍息。至于韩绛,庆州之事处置乖方,才导致夏军乘机攻略抚宁,让中书议一议,给个处分吧。”
  王忆和王厚此时已经回到了秦州,王韶冷笑着将一张纸递给他们,“长卿看看,朝廷刚下的诏书,这是翰林学士元绛的手笔,真是绝妙好辞。”
  王忆看那纸上写着:“朕德不明,听任失当,外勤师旅,内耗黎元。秦、晋之郊,并罹困扰。使人至此,咎在朕躬。其推恤隐之恩,以昭悔过之义。劳民构患,非朝廷之本谋,克己施行,冀方隅之少息。河东死罪囚,徒以下释之。两路民众因军事被科役者,酌减税赋及科配。吏部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韩绛听用匪人,违戾初诏。统制亡状,绥怀寡谋。暴兴征师,矾入荒域。卒伍骇扰,横罹转战之伤,丁壮驰驱,重疲赍饷之役。边书旁午,朝听震惊。今罢相,以本官知邓州。”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