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项绥是如何做下那个决定的,但是,他至今还有些不真实感。这几天项绥都没怎么搭过他的腔,没想到今天一开口,竟然是应下要跟他结婚。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经历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才做出这个决定,不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他,而不仅仅是真完全为了孩子。他贪心地希望,她会答应,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在里面。他想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是真,他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
祁嘉亦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晶亮的圆环,上面的无色钻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晶莹璀璨。他指腹摩挲着,有些恍了神。
“项绥……”他轻喃着她的名字,手指缓缓屈起,将那枚晶亮纳入掌心,紧紧攥住。
他从桌面捞过手机,给他妈宋茹发短信。
【妈,我和她要结婚了,她叫项绥,我们有孩子了。】
已经是晚上临近十一点,他不知道宋茹是不是已经睡了,也没等她的回复,他起身关灯回房。
卧室的灯光昏黄柔和,床上的人脑袋微侧,双眼沉沉阖着,呼吸平稳清浅。
项绥睡着了。安稳地睡着,没有一丝防备或不安。
心口涨涨的,祁嘉亦站在床边良久,垂眸盯着她,唇角缓缓扬起。踏实感从心底升起,他们,是真的要结婚的关系了。
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宋茹给他回消息了。
【恭喜你们,妈妈很为你们开心。见面的时间由你们安排,妈妈尊重你们。】
几秒后又跳出一条:【人家姑娘能下定决心嫁给一个人不容易,好好对她。】
“我知道。”祁嘉亦编辑了三个字回过去。
怕惊醒项绥,他动作很轻掀起被子的一角上|床,他侧身躺着,视线落在项绥柔和的睡脸上一眨不眨。
这么盯着她良久,他才小心地在被窝里握住她的左手,把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在餐厅的时候,她对着那枚戒指点了头。她当时没接下它,离开的时候似乎也忘记了,他帮她带了回来。这一开始就是她的,这一刻,他帮她戴上。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倾身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帮她掖了掖被子,熄了床头灯。
早上项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盯着天花板怔了几秒,对她跟祁嘉亦结婚的事情多了一分真实感。
半夜的时候她翻身醒过一次,那时候她就知道祁嘉亦昨晚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的了,也察觉到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个东西。或许是空调温度调得不够高夜里还是有些凉的缘故,她睡梦里无意识地往热源靠近,整个人是贴着祁嘉亦胸膛的。所以在她睡眼惺忪察觉到有些不同的那一瞬间,她一下彻底清醒了。
他们不是假结婚,同床无可避免。只是睡前只是她自己,醒来身边猛然多了个人,她一时有些转不过弯而已。况且,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以为祁嘉亦会睡客厅。
百感交集屏息躺着,她直到天际逐渐露出鱼肚白才困倦地再次睡过去。这一觉,便到了现在。其实也不晚,八点多。祁嘉亦要上班,固然要比她早起。
她掀了被子下床。
周末玩得过于尽兴,周一总是提不起神,这是大多数上班族的通病。
林昭眯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盯着电脑敲键盘的时候,便被路过刚好看见的祁嘉亦拍了下脑袋。
“跟你说了多少次白天要上班晚上别光顾着玩游戏,睡不醒就去洗把冷水脸。”他没逗留,说着话便拿着文件资料推门进了办公室。
“我醒了,祁队。”林昭对着他办公室的方向中气十足。
“行了,你还是去洗把脸吧,你眼屎都要糊一脸了。”老刘嫌弃地建议。
“真的假的。”林昭半信半疑对着手机屏幕检查自己的脸。
祁嘉亦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林昭惊得一下把手机丢开,“祁队,我真的一点都不困了。”他挺直背脊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出幻影。
祁嘉亦懒得跟搭理他,把手里拿的一大包东西丢到桌面。
“吃吧。”他惜字如金。
许扬也有点困,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祁队你又要去参加婚礼?”他拆了包装袋,拿出一颗喜糖好奇地左右打量,“我们单位的同事吗?”
一听说是他们单位的,林昭也来神了,“谁结婚啊?”
祁嘉亦站着,居高临下扫视他们一圈,这才清咳了声,“我。”
许扬手里的那颗糖应声而落。他迷茫地和周围人交换眼神,确认大家都跟他一样迷茫。
“谁?”
“我。”祁嘉亦难得好耐心地第二次回答,“我要结婚了。”
大伙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反应半天跟不上来,似乎更迷茫了。
“还有,”祁嘉亦不在乎让他们更迷茫一点,“我要当爸爸了。”
“???”
这个消息极具冲击性,但可信度不太高。大家面面相觑一会儿,再三确认,“祁队,你说你要结婚了?”
“还要当爸爸了?”林昭惊悚得头都要掉了。
老刘:“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他道出了问题关键,大家顿时目光齐刷刷看向祁嘉亦。
“没谈恋爱。”祁嘉亦的回答云淡风轻。
没谈恋爱就说要要当爸爸了要结婚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两秒后,顿时默契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都是成年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他们祁队长三十几岁还单身,有不是恋爱关系的女人也不是天理不容,安全措施做好就行了。不觉得他们祁队长会是做事这么没有保障的人,但看样子,是他被对方阴了,拿孩子威胁他结婚。
真是,可怜!
他们祁队长竟然还有这一天!
对这样惨痛到足以让广大男同胞引以为戒的事情,大家惊掉下巴,诧异又惋惜。
“祁队你被逼婚了?”林昭看他的目光带着同情和怜悯。
“早说了那些女人对你如狼似虎,怎么不多个心眼儿。”老刘叹息。
“对方怕是想母凭子贵……”
“……”
“……”祁嘉亦无语地睨他们一眼,面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肃,“都给我闭嘴吧,废什么话。”
确实都是废话,毕竟凭子逼婚的那个,是他。
第46章
很多替他们祁队忿忿不平的揣测被祁嘉亦一句话截断,大家伙只当他是心情沉痛往事不堪回首,不禁又开始开解安慰他: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挺好,省了相亲谈恋爱那些步骤,真的挺好的。”
“对的,结婚和当爹一步到位,双喜临门。”有人附和。
“也有不少人是赶鸭子上架结的婚,没啥,相处久了就有感情了。”
“女方懂得利用这个和你结婚,说明还是有点脑子的,虽然没用到正途上,但孩子基因应该不会太差。”
“对对对,就……挺好的,挺好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想不出还能安慰点什么了,便来来回回只剩干巴巴的“对”“挺好”。
不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脑回路乱七八糟成这样,祁嘉亦太阳穴跳了跳,他揉了揉眉心,无语,“我提的结婚。”
一众属下:???
“所以把你们发散的思维给我收回来。”
大伙们:!!!
祁嘉亦没有过多解释,林昭他们却止不住内心疯狂燃烧的八卦因子。一番头脑风暴的热烈讨论后,他们壮着狗蛋在群里试探——
“祁队,您太太我们认识吗?”字里的恭敬都透着八卦的火焰。
“不知道祁队觉得我们一起吃顿饭聚个餐好不好。”
祁嘉亦听着手机震动提示音不断,边看着电脑边腾出一只手在群里发言。
“工作时间不要聊些有的没的。”
没过一会儿,他又发出一条。
“吃饭的事等时机合适了会安排。”
处在工作时间的一众属下们:???
那队长夫人是不是他们认识的这个问题呢?
-
蔣楚振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凤盈和蒋念这两天来医院比较勤,下午项绥等霍秘书跟她说她们从医院回去了才裹着围巾出门。
她是午睡后才出门的,不犯困,也没有别的地方要去,到了医院便几乎都在病房里陪着蔣楚振。
即便他住院以来两人见面次数不少,但相隔了十几年,能说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对过去不好的事情缄口不言,项绥只挑稳定后那几年一些有趣的事情跟蔣楚振说叨,霍秘书在的时候也会插上几句,气氛倒也轻松。
对项绥怀孕的事情蔣楚振是心知肚明了,看着她的时候,眸底不自觉便染了几分怀念和涩然。
“记忆中你还是小小的一个奶娃娃,爸爸也还是壮年,你惹你妈妈生气了,我就会把你单手抱起夹在胳肢窝悬着拎去公司。”他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如今还要当妈妈了。
“对啊,我爸都要老了。”项绥弯了唇笑,指尖碰了碰他鬓角那两根突兀的白发。
“也还行,才五十多,背得动我女儿。”
项绥莞尔,“那可不一定,我现在体重都是小时候三倍了。”
“都皮包骨头了。”蔣楚振皱眉。
“是减肥的效果。”她接话。
蔣楚振才不信。她这次从德国回来时常会来医院看他,跟刚回来时相比,她现在脸都小了一圈。
“女孩子胖了不好看。”项绥又说了一句。
大衣口袋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她看到屏幕上祁嘉亦的名字,跟蔣楚振说了声,接起电话出门。
“你在家吗?”
“不在。”项绥到楼梯口拐角驻步。
“在医院?”祁嘉亦问。
“嗯。”
“那我下班的时候过去接你?我还有半小时下班,今晚不用值班。”祁嘉亦向她汇报行程十分自然。
项绥听到电话那端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公安局到医院不算近,等他到的时候蒋念她们早过来了。今天有些起风,天冷,她不想在外头等他。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看着自己的鞋尖。
“那也行。”祁嘉亦算了算下班高峰期从公安局到医院的时间,没反对,叮嘱,“那你路上小心,我下班回去再做饭。”
两个人的通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项绥:“…………”所以他打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闲得发慌吗?
蔣楚振在项绥出去的时候给她掰了个橘子,特地挑的橘子皮颜色最青的一个,看着就有一点酸。这是昨天他从项绥的反应猜出她有孕在咨询了护士妊娠相关的事后让霍秘书从外头带回来的。
等项绥回来,他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吃。”
项绥尝了一瓣,汁水很足,酸溜溜的,跟祁嘉亦经常给她带的那些酸的程度差不多。
项绥滞了下,明白蔣楚振对他昨天问她的问题心里有答案了。
她低头慢慢往嘴里放着橘子瓣,沉默着吃了几瓣,然后抬眼,神情轻松状似闲聊般,唇角浅翘着,吞吞道,“我爸爸,有没有想过要在什么年纪当外公呢?”
“这事要我们璃璃说了算。”蔣楚振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璃璃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觉得是时候了,想要当妈妈了,那个时候爸爸也会想当外公。”
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呢。项绥笑,“那昨天问我的问题,现在还用回答吗?”
蔣楚振明白项绥知道他知道她怀孕的事了,呵呵也笑。
笑过,他说,“之前你妈妈怀孕没什么反应,我对这些不了解,所以看你一直吐,我还真以为是肠胃不适,后来还是你霍叔叔点醒了我。”
“霍叔叔真聪明。”项绥感叹。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是刑警,他对我很好。”项绥答。她没说谎,抛开那些他没有记忆的事,他现在对她确实很好,好到几乎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错觉她是什么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巨婴。
“很伟大的职业。”蔣楚振点点头,看着她,“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昨天。”项绥微笑。
“……”蔣楚振微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他舔了舔唇,犹疑问,“你是为了孩子结婚还是……”她来医院总是把情绪收敛得很好,如果不是昨天得知她怀孕,他都没察觉到她面上笑盈盈,但似乎心里藏着很多事。
“你想嫁给他吗?”
想嫁给他吗?项绥也问自己。
好像想嫁,好像又不想,她也没有答案。其实她自己现在也没分辨清楚她把这婚事应下来是真的纯粹为了孩子,还是夹杂着一些她私人的羞于启齿的贪心和幻想在里面。
不嫁给他的话,她以后会嫁给谁呢?她没考虑过。关于祁嘉亦,她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项绥没回答这个问题,在凤盈她们来之前,她离开了病房。
到家的时候祁嘉亦还没回去,她回卧室换了衣服,到厨房准备食材。
她和陆元他们在德国开的是连锁餐馆,一开始没钱请员工,那时候陆元他们也不会做菜,都是她自己下厨。她刚到国外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靠白天黑夜流连在华人街各个餐厅打工为生,她最初掌勺的厨艺基本来自于那时候的偷师学艺。后来店生意好一点,陆元他们也慢慢学会做菜了,他们请了员工,也自己琢磨新菜色,中国菜和其他国家的菜都研究过,所以她的厨艺其实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