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杨氏负责深明大义,贺氏则负责说“心里话”——
  “……也是心里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早日成亲,我和阿姊心里也能更早放下心来!他心里记挂着他父亲的仇,又年轻气盛,我们都担心他上了战场就不知道轻重,还是早点让他成家,知道不能随意抛掷自己的道理……”
  “时间确实是仓促了些,”杨氏插口道,婚礼的一应准备她也在操持,但她决定先让宾客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行事简肃,夫人也千万莫要以为是我们有意怠慢。”
  总之,这样既深明大义,但又不失慈母心思的理由一摆,万氏就只好熄了替即将嫁入王家的新妇撑场面的打算,她回去还和田元献说:“……我看你还没王小将军本人懂事!打仗的准备做好了吗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简单办怎么了?简单办就不是好亲事了?要我看,以阿夏的脾气,让她知道撑场面的点子是你出的,她怕不是要打爆你的狗头。”
  武威郡夫人夏氏,是会和她夫君王君毚一道上战场的女将,她因为战功被圣人亲自设宴款待,身上武威郡夫人的诰命,也是她自己挣来的。
  “我看王小将军的新妇就很懂事!今后你们出去打仗了,说不得,我和阿夏,还要和人家好好亲近亲近!”
  “到时候就算是新妇那里的排场简薄了,拉出来充场面的,也都是王家的人,但是你面上也不能给我露出来听见没有!也不看看这都是为了谁!哎呦,我现在就开始心疼这姑娘了,真是怪不容易的……”
  田元献:“……我好歹也是一州刺史,哪里至于这么没城府,再说,忠嗣也是一军之首,谁敢不给他娘子面子……行行行,你别念叨了,哎呦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
  这些背后的插曲,李馥一概不知,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也咨询了杨氏她们的意见,雷厉风行地就把她自己的婚事给办了!
  “……这么快?他们的礼物都送来了?”李馥问被她召唤来的扣儿,她既然要操持自己的婚事,总要有点人手帮忙,扣儿出宫之后进入了黑水,在那里继续做她情报整理、数据分析的老本行。
  扣儿对她的公主点头,虽然她现在户籍上已经是个全新的人,黑水也给她开不低的工资,但是她还是习惯将自己视作李馥的人——这本来就是事实,“都送来了,从豆卢居士到几位公主的。慧娘亲自来了,带来了她和那位瑶娘的礼。瑟瑟她们都想过来,但是公,呃七娘子不是不让?说是太惹眼了,她们有多委屈,七娘子今后可得好好安慰她们一番了……”
  李馥听见慧娘来了,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她虽然多了个郡夫人的头衔,但是实际上见过她的人也不多,更别说,她在真正的贵妇圈子里算是个异类,原本就没多少人认识她。
  而且王皇后竟然带了礼来,这让她有些惊喜。这两年,李馥路过扬州的时候也见了她一面,知道她在扬州定居之后,给自己找了个办惠生院的工作,忙是忙了些,不过比在宫里的时候开心多了。
  “那我一会去见见慧娘吧,她一个人来的?”
  扣儿连忙说:“别啊公主!明天就是正日子,您能不能先安安生生婚了再说!哦,她郎君也来了,还有她家的小子。”
  咦,扣儿这句话怎么这么有既视感,好像有哪位聪明伶俐的姑娘也这么说过,对,就是安安生生婚了这句。
  李馥对扣儿吐了吐舌头。
  不过扣儿这时候又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神神秘秘地对李馥说:“慧娘姊姊就算了,倒是有一个人,公主现在可以见一见~”
  李馥给了扣儿一个疑问的眼神,扣儿嘿嘿一笑,“保证惊喜,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话还没说完,扣儿就呼啦一声跑出门去了,没一会儿,她便拉着一个人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嘿嘿嘿嘿,公主看看这是谁!”
  李馥刚看清扣儿拉来的人,顿时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姑姑出宫了!”她惊喜地道。
  刚踏进门来,豆卢姑姑还未来得及收起感慨的表情,便被李馥话中的喜悦感染,脸上露出一个从未展露过的灿烂笑容来。
 
 
第161章 新婚
  开元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 己卯, 李馥在豆卢姑姑的帮助下, 穿戴好了深青色的新娘礼服, 画好了隆重而不夸张的妆容, 又戴上了金片和珍珠宝石打造的步摇冠, 鬓边不用花树, 而是平民的花钗。拿上一面素面无纹的团扇挡着脸,她一步步走出她在瓜州落脚的这处小院。
  耳边念着催妆诗的,是王训从军营里拉来的人,清一色的年轻军人, 从这间小院的大门排起了队列, 一路排到了后院的院门前。
  李馥没有在婚礼流程上标新立异,她只是按部就班地走完了这年头新嫁娘的所有流程。问名、纳彩、纳吉、纳征、请期这些前置工作自不必说, 今日亲迎礼该从黄昏开始, 她也旁观过姐姐们出嫁了, 自认为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当她当真穿好了全套行头,又在一声声中气十足但美感欠奉的催妆诗之中, 走向门口那道人影的时候, 她确实感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 渐渐充满了她的心。
  这让她忍不住从团扇上方看了王训一眼。
  今天的王训穿着他的官服,绯袍乌靴,革带组绶, 整个人像剑一样立得笔直——这让李馥轻易看出了他的紧张,她的眼睛不由得一弯,和一直注意着她的王训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别-紧-张-啊’李馥毫不在意地将扇子挪开一个角度,对王训比口型。
  王训顿时更紧张了,不仅如此,他还一脸严肃地瞪她,李馥只好若无其事地将扇子放了回去。
  还是那对熟悉的剑眉,还是那个挺直的鼻子,还是那双时而锐利,时而温柔,时而稳重的眸子……随着李馥一步步走近,她能明显感觉到,王训的呼吸正在她的脚步下一点点屏住。
  等到李馥当真走到他的面前,她该登上那辆婚车的时候,李馥便看见王训的嘴唇微微翕动,但却最终没有成形的字词从那两片嘴唇中落下。
  李馥一时既是感动,又是好笑。
  “笑一个,”借着靠近的机会,李馥伸手在他的小臂上掐了一把,她可真没想到王十六会紧张成这样,“再这样,别人要以为你对我有意见了。”她小声说。
  王训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副实在是做不出别的表情的样子。
  这男人,这时候倒是忽然就呆掉了。
  “唉,”李馥翘起她今日格外鲜艳的红唇,她浑不在意地踮起脚,在围观人群中轰然响起的起哄声中,她在王训耳边说:“赶紧笑,要不然我就要在这里亲你、立刻。”
  王训的脸唰地一声红了。
  周围人的起哄声更大了。
  王训扭过头来,“七娘,我,”他的眉头依然皱着,看上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的样子,李馥将裙子一拎,自己走上了婚车旁边放着的台阶,当她和王训平视,看着他因为过于在乎而过分紧张的心——
  “啵~”
  她勾住王训的领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
  在围观群众善意的哄笑声中,由清一色高头大马组成的马队护卫着婚车,缓缓向瓜州城中行去。
  这场婚礼,注定要被整个瓜州议论很久。
  当天晚上,新婚之夜,李馥和王训气喘吁吁地躺在他们的婚床上——不要误会,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一切交流都只发生在嘴上和,嗯,手上。
  王训之前被灌了不少酒,不过现在的酒并不烈,他除了有些头晕之外,已经没有更多的不适。他正用小臂挡着自己的眼睛,像是不想让李馥看清他现在的情绪,“呼……七娘,你又捉弄我。”
  李馥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她没有侧过头来,却对王训用手臂遮挡之下的眼睛如何微微泛红一清二楚,“……不是我,我没有,别乱讲。”她毫无诚意地否认道。
  “捉弄”王十六虽然很好玩,但后果可能很严重,李馥好险没把自己搭进去。
  “下次再也不干了。”
  李馥没注意,自己却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声。
  于是她便听见身边响起一个闷闷的笑声,王训将小臂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他一把将李馥揽在怀里,“知道就好,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他们身上的外裳除了,但剩下层层叠叠的衣裳还算完好,李馥趴在王训的胸膛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震动。
  她气得在王训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别求我。”李馥恶狠狠地说。
  “嘶……呃——”王训一时语塞,这时,他身上的李馥又仿佛故意一样扭动了几下,王训顿时闷哼一声,当即承认,对不起我错了,主动权从来不在我手里,娘子你想怎样就怎样……
  王训这一声娘子出来,他们两人便都是一愣。
  ……又是一轮气喘吁吁之后,李馥不得不举手喊停,“不行不行,”这次换她捂脸了,“继续躺床上说话迟早要完,你赶紧起来。”
  不久后,他们一人一杯热奶茶——李馥为了冷静亲自跑到旁边的厢房里泡的,身上披着宽松保暖的大衣服,足够温馨,却不那么正经地并肩坐在一张放在婚房外后廊下的美人榻上——看星星。
  静谧的夜色中,眼前的星空像是黑丝绒之上散布的钻石,千余年之前的星光和千余年之后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渺茫不可及,却又亘古不变的东西。
  “……对了,我还没和你说过吧,”李馥喝了一口奶茶,“我真正的来历。”
  王训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随意地“嗯?”了一声。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李馥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虽然有很多解释不了的地方,但我其实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大概。”
  王训摇摇头,他露出些好奇的表情,但转而又紧张起来,“……我以为这些事不能说?”他小心地看着李馥,“……不过是凡人的话,那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又道。
  李馥哭笑不得,“你该不会都做好了什么一觉醒来,身边没人的准备了吧?咦,这也不是没可能,但那只可能是我自己跑路了……”她随口吐槽,但很快又说回了正题,“啊,从何说起呢?让我想想,就从我上辈子讲起好了……”
  李馥简单讲了讲自己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的过劳的建筑狗的一生,然后总结道:“不管这样的生活在你看来有多么不可思议,但是我要告诉你,那并不是什么天国或是异世界的生活,那就是这个天下,一千多年之后的未来而已。”
  星河璨璨,月亮却不知隐藏在哪片云彩之后,廊下没有点灯,单独的小院里,只有他们身后的婚房里,传来喜烛的亮光。
  在李馥说这番话的过程中,她身边的王训一直一动不动,李馥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直到话都说完,她才感到身边人动了一下。
  她转过头去,“不过现在这样下去,我倒不确定未来是不是还会这么发展,不管是提前开始的一些事,还是已经改变的历史……总之,大趋势应该还是差不多的,你可以当个故事听听。”
  “所以……”王训动了动,“所以,七娘你知道的那些知识,那些数理、生物、绘图……都是你们后来的人,从小到大必须学的?而到了那个时候,许多现在必须用人力来完成的事,都可以用机关,好吧,机器,来完成?”
  李馥点点头,“大致上就是这样,科学和教育,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最重要的两个部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七娘你一直在做这些事。”王训呼出一口气,他看上去像是终于想通了一些事,随即他沉默了一会,才说:“至于问题,我当然有,不管是关于七娘你,还是关于那个世界……”他话音一顿,“不过在此之前,我注意到,那时候并没有天子,也早就没有……大唐了?”
  李馥听出他心情不是太好,“没有千年不灭的王朝,也没有……好吧,我跟你讲,大唐在阿耶手里就玩脱了,后来我不知道撑了多久,反正一代不如一代,最后藩镇割据,乱七八糟就完了。”
  李馥一股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同情地拍着王训的肩膀,“我知道你觉得难以置信,明明现在大唐威压四海,强得不像话对吧?但是话又说回来,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破坏的,当皇帝的犯了错误,后果就要这个国家里的所有人来承担。”
  “不过我这不是来了吗?你看,自从发现阿耶是阿耶之后,我也没闲着……不过我早就想找人吐槽了也是真的,哇,你难以想象,阿耶后来干了件什么事,还被人写了各种诗词歌赋小剧本什么的,全是大手!最先动手的就是那个白居易,搞得后来没人不知道,唐明皇抢了他儿媳妇……”
  李馥也是憋久了,既然说到这里,她就把她知道的历史上的唐玄宗的黑料都说了一遍。说真的,古往今来这么多皇帝,这么既圣明又昏聩,还是花边新闻最著名的皇帝,也就她爹这一家了。
  当然,这里也缺不了历代文人,尤其是白居易巨巨的不懈努力。
  王训听完,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为什么总想着有一天要让阿耶提前退休,实在是他这个前科,啧啧啧……”
  “……但是,大唐不稳的真正原因,不可能是因为一个妃子。”王训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也将杯子放下,一只手在杯子的边缘敲击,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武将作乱,外重内轻,关中沦陷,藩镇割据。”他每说一个词,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也许也有指挥不当的原因,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因为中央对军队失去了掌控。”
  不过他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转头看李馥,李馥对他笑了笑,帮他说完了没说完的话:“有了轨道和水泥路,从政令传达和调兵遣将上来看,确实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不过不能掉以轻心,你身在军中,也知道现在边军里的问题还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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