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对了,这画是出自谁人的手笔?笔法惊人倒在其次,反倒是那种让人身临其境的技法,当真令人惊异!”
  以张均这样的见识,尚且被这本文集震惊,其他远不如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这些人感叹最多的,却不再是文章的质量和被这本文集从头吹到尾的蝴蝶装。
  连始作俑者的李馥都没有想到,她这一本装帧精美新奇的文集,在一众有幸第一批拿到书的人群里,引发最多好奇的,却是其中署名从缺的画师为这本书所画的一幅幅插图!
  如果要问他们,看见这些图的第一反应是什么,那大抵就是一个真字。与时下画人不画景,画景不画人的做法完全不同,这些图里,虽也是以一个个人物为主,但陪衬的景物也绝不是点缀而已。
  观者们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那些竹石和楼台,与景中吟诗挥毫的文人们组合排布的方式、那些大小错落的布局,共同构成了一副仿佛能钻进画面之中的景象,让人觉得一张薄薄的书页背后,仿佛当真藏着这么一个诗酒楼台的洞天!
  这几乎能和术法媲美了!
  这必定是一位道门清修多年、无谓俗世声名的隐士高人!
  一时之间,长安城中关于此人的议论甚嚣尘上。
  李馥拖着一身疲惫回到珠镜殿。
  她今天是没有力气再去别处胡闹了,她刚才足足向四姐和二姐她们许下了十几条不平等条约,答应了至少能讲到第四部火焰杯的更新量。 
  不过她也从四姐那里拿回来一件新鲜玩意儿。
  那是一张比她先前送出去的文集要粗陋不知多少的印刷品,一张写满了与马球比赛有关消息的八卦小报!
  这份小报的定位十分清晰,李馥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不知多少简化后的别字,她现在忝为训练有素的文化人,看着这些和简体字有几分相像的字体,一时忍不住热泪盈眶,仰天长叹:这里面一半老娘都TM看不懂啊!
  其实这是因为这份小报是西市的胡商们搞出来的,他们虽然汉化多年,又身家颇丰,但在认字方面,也并未比这个年代的一般百姓强出太多。他们日常做生意,只需要认得数字和几个记账用的汉字就行了。
  不过李馥可不知道她看不懂的部分大多和外族文字有关,她还以为这年头的简化字已经如此放飞,几乎和繁体字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套体系……
  但好在即便如此,李馥也从这张小报上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几幅简陋但能和真人对上号的明星球员的小像!
  李馥一看就惊了,觉得人民群众的主观能动性真是不得了,图文结合的模式再加上印刷而非手写,她强烈怀疑这份小报的诞生,和玉真姑姑的文集宣传活动一不小心搞大了有关。
  就是忘了问四姐姐是从哪弄来的……
  李馥摸了摸下巴,决定把这件事抛到一边。
  “接下来……”李馥自言自语一句,一挥手让跟在她身后的念奴和扣儿分别领着两队人,在她身后排成一个大雁展翅的阵型,“八妹一定跑去贵嫔娘娘那里躲着了,小的们,跟我来!今天我一定要让那小妮子长长记性!”
  “我们趁八妹不在,去她的寝殿把她的零食都搜出来!”
  “喏!”
  当天晚上,八娘就哭唧唧地跑来向她没良心的七姊姊负荆请罪,而她没人性七姊姊也不为已甚,大手一挥地原谅了她,并将她私藏的零食完璧归赵。
  至于杨贵嫔会不会在知道之后再查抄八妹一次么,李馥也就只能让八妹自求多福了。
  转过天来,李馥就听见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阿耶要让马球比赛的决赛在承天门前举办,然后宫里集体出动,到那一天都上承天门楼看球?!”
  被王皇后派来传话的陆姑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呃……承天门楼在皇城里啊,那其他人还能进来看吗?”
  承天门就是太极宫的北门,在大明宫修好之前,这里和门前宽广的广场,就是大唐的天○门城楼,以及天○门广场了。
  不过现在担任这一功能的地点已经变成了大明宫的丹凤门,承天门的象征意义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而在两年前的上元灯节的时候,那里也举行过规模盛大的观灯会,据说那时候就是她爹和她阿翁站在城门楼上,底下除了金吾卫和羽林军在站岗之外,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都混在一起山呼万岁,好像也挺秩序井然的。
  果然,李馥刚想到这里,陆姑姑便向她回道:“回七娘子的话,陛下有旨,此次竞赛就按照往年上元观灯的成例,除了马球场之外,尚书省前御街搭起看台,听凭万民观看。只不过为了安全,进入皇城之前,在各个里坊之中,京兆府和长安万年两县衙门,应当还会做出其他安排。”
  “还有,陛下听说之前的比赛都有人解说,此次也特命人为那位解说员留出地方呢。”陆姑姑笑眯眯地总结道。
  上次也只是大些的皇子皇女被李隆基允许出宫看球,而后宫中的各位后妃——别管是王皇后还是武惠妃,通通都没有出宫看热闹的机会。李馥看着笑意盈盈的陆姑姑,也不免感叹,不管大唐对女子多么开放、她爹对她的出格多么不介意,但他对自己的女人们,依然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不近人情的一面。
  她也会有这么一天么?百年苦乐,任由他人?
  这矫情的念头只在李馥的脑中存活了一瞬。
  她想什么呢?她可是公主啊!驸马不合适还可以踹了再找啊!找不到也没事,喜欢养小鲜肉也没事,反正按她爹现在对她的偏心,只要她不触犯干政的红线,她玩面首玩出花来,她爹都不会说她半个字的不是……
  啊,这样想想,还真有点向往嫁人之后的生活了呢……
  不对!李小七!你不是沉迷美色的人!你是有追求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首先,你肯定是要暗搓搓干政的!其次,你先前不是还和扑棱蛾子他师父——叶·护国天师·可能改过户口的百岁老人·法善——心照不宣了么?出家可比嫁人还要自由啊!
  想起这茬,李馥赶紧把一脑子黄色废料扔出去,继续听陆姑姑说起决赛那天的安排。
  她此时正在向杨贵嫔继续转达皇后的吩咐:“……到了当日,贵嫔娘娘按照品级,位置就在惠妃、华妃、丽妃、德妃之后,贵嫔娘娘之后则是皇甫德仪和柳婕妤。几位太妃、宗亲和国亲的家眷都会和娘娘们坐在一处,而两位小娘子则和上次出宫时一样,和太子殿下以及其他郎君和娘子在一起……”
  掐指一算,武惠妃也差不多出月子了,看来她也不想错过这个热闹。
  哎呀,能看决赛是好,但是这次恐怕不能随随便便溜走了。
  李馥想起被四姐顺走的那条纪念品,想到这次即便是王十六也不能帮她买买买了,心里还挺遗憾的。
  决赛当日,老天赏脸,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李馥顶着大太阳在城门楼上打呵欠。
  承天门是太极宫的南门,地点会被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件事一开始,起因其实就是上皇想看决赛的缘故——李馥坚定地认为,让阿翁对马球大赛感兴趣,这里面一定有自己的功劳。
  大明宫在太极宫东北,沿着两宫的宫墙,有一条不短的夹道将它们连在一起。今日平明时分,除去大明宫内留守的人手,其余人员都已经沿着这条夹道,大车小车地开到了太极宫中。
  到了太极宫之后,以帝后为首的晚辈们,首先要向上皇和几位太妃请安。待上皇起身了,帝后便在上皇跟前侍奉晨馔,而其余人等在请安之后便撤去其他宫殿修整,不能打搅了上皇的清净。
  再之后,又是各位王府中的宗亲国亲陆续到来,有的会被引去向上皇请安,有的就只用殿外问安后去偏殿休息,各种规矩数量繁多却又有条不紊。
  李馥来往百福殿多次,头一次体会到正式流程能有多么折腾……
  不过他们这些主子还算好的,在他们休息的时候,宫内的内侍和宫女们,以及负责护卫的羽林金吾,可都还在从百福殿到承天门这一路上做着各种准备。
  等到终于移驾的时候,李馥觉得,就她眼前所见,和去东都巡幸时候的排场相比,好像也相去不远了……
  作为皇宫大内的南城墙和南大门,承天门顶上的门楼一点都不小气,几乎和一座宫殿的正殿毫无两样,李馥在进来之后才发现,以这间建在城门之上的殿阁之宽广,足以承办任何一场大型歌舞宴会。
  只不过问题是,坐在这样的大殿里,看灯会可能没问题,但是想看球,不就扯了蛋了么……
  但好在看出这一点的并不仅仅是李馥,所以今天,这间大殿的作用只是为各位贵人们准备的休息室,方便他们在被太阳晒晕,或者不想看球只想听听解说的时候坐坐。
  正式的观赛坐席都设在殿外,沿着和街道差不多宽广的城墙上方摆了个和一字长蛇阵差不多的架势,正中两套明晃晃的罗伞和其他天子仪仗,表明那里是两代天子所在的位置。
  不过现在上皇的位置空着,他还在殿内休息,等到正式开赛,他才会出来露一面。
 
 
第21章 天家
  李馥向那里望去,在那里,皇帝穿着绛纱袍和素裳,头上戴着和武官类似的皮弁,腰间系着革带和佩剑,在一群重臣勋贵的簇拥下更显得英姿焕发、龙章日表。
  她爹现在就像是自带聚光灯的舞台中心,身边的人不是身居高位多年,就是才学锐气万中无一,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但他们在皇帝面前,就天然矮了一截。他们的恭敬是如此自然而然,且深入骨髓到毫无自觉,不必刻意辨认,李馥一眼望去,目光自然便会汇集到皇帝身上。
  而汇集了所有人注目的皇帝,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他在绝顶高处谈笑自若、挥洒自如,带着一种近乎自负的自信,他既知道该如何表现来回应人们对圣明天子的期待,也发自真心地享受这种感觉,对其中的压力毫不在意。
  这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人群里还有几个相貌打扮不似唐人的身影,李馥辨认了一会,猜测那些打扮各异的人应当是来自不同国家的使臣,他们面对皇帝时的态度更加恭敬,而其余大臣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从举手投足中流露出一些倨傲来。
  万国来朝,天下之主,李馥今日才算是体会到了这几个字中的一点皮毛。
  隆隆的羯鼓声响起,一支黑龙一般的马队飞驰进入门楼下新设的鞠场,他们手中的旌旗猎猎飞舞,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光。
  马队将旌旗插在鞠场的四周,甲片敲击的声音整齐而有序,马背上的骑手一一下马,在他们身后,紧跟着另外两支不那么整齐的马队——他们身上也没有披甲。
  羯鼓声还在不紧不慢地敲,李馥望了一眼罗伞的方向,果然看见上皇已经从城门楼中出来,正被皇帝迎着,来到正中的位置上。
  大臣们排成了两列,李馥猜测这就是他们上朝的位置,她同样被身后的乳母提醒,从座位上向着皇帝的方向长跪起身。
  羯鼓的声音蓦地一顿,清越庄严的铜钟声敲响了,随着礼官引导的声音,城门上下,无论是刚从马背上下来的骑手,还是场边乌压压杂坐的小官和百姓们,以及城门上的文武百官、使节勋贵、皇子嫔妃,纷纷都俯下身去,向城门上唯二站立的身影山呼万岁。
  ……
  李隆基从一个圆筒状的物体中向鞠场里望去。
  “观千里如在目前!竟然当真如此神奇!”他赞叹了一声,对献上此物的将作大匠韦凑说:“不如就叫千里镜吧!将作监进来屡屡有所创举,都是韦卿的功劳!”
  一生刚直的韦凑嘴唇一抿,还是没有说出这其实都是您闺女的功劳这样的话来。---
  同样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的上皇看了两眼,便将手中的镜筒递给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薛王:“老五你拿去看吧,此物之能,当不只在玩乐之上。”
  李隆基对上皇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这种千里镜在军中的作用,决定之后就将此物大力推广到边军将领之中。
  薛王李业可不管他老子和他三哥在想什么,他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水分很大,其实他只负责出钱)正在下头比赛,他哪还顾得上其他?虽说因为实力差距,之前几场比赛他都对自己的飞星队信心满满,今天比赛前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但实际到了赛场上,也许是承天门楼太高、气氛又更为严肃吧,他现在简直担心得不要不要的。
  “……唉,又失误了,三哥你简直是给弟弟添乱呢,你看看把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李业刚用千里镜看了两眼,就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多虑。
  “开幕战赢了金吾卫而已啊,三哥你不至于记到现在吧?”李业幽怨地看着他三哥。
  李隆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五弟一眼: “对,朕就是这么小心眼,你现在才知道错了,已经晚了!”
  李业一听可就当了真,他一脸严肃:“陛下这可就不应该了,击鞠虽是玩乐,但若是不能遵循事前定好的规则,保证大体的公平,事后谁还会信你?你看臣弟还是之前所有赛事的组织者呢,不都没有借用职务之便搞什么黑哨之类的手段么?”
  李业说得如此义正辞严,是因为他真的动过这个心思……
  大哥李宪听不下去,笑骂李业一句:“胡说什么呢?你自己看看,你府里的队伍有点失常,但对面不也一样吗?你以为陛下和你一样龌龊?”
  诶,大哥说得也是!李业瞬间又明媚了起来。
  五郎一惊一乍但也最听他三哥的话,三郎还是喜欢逗他,大郎最是通透,身份变了,但那份镇定淡然,却一直没有变过。上皇看他们兄弟和睦,一时之间又想起从前的往事,不由有些感慨。
  李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有些事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他当下最想看到的,并不是城门楼下的热闹,也不是老三被众人赞颂拥戴的场面,而是他们兄弟血亲、夫妻子女之间亲近和睦,不会再重复以往在这座宫殿里一再上演的故事。
  “哎呀差点忘了,玉真在哪儿?是在皇后那边吗?我有点事想问她。”李业的声音打断了上皇的思绪。
  “你又有什么事要找她?”李隆基问。
  李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哥你是不知道,她那本文集在长安城里简直都卖疯了!里头的画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结果我听说得晚了,竟然都没抢到一本!但这也就罢了,我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再说我也欺负不了她呀……我就是想问问,那些画都是谁画的?怎么也不让人家署个名呢?我最近有事,要是能请到这样一位名手,可就不担心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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