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烟云一盏
时间:2020-01-18 09:18:24

  尤其要注意载人的舒适性和外表的华丽庄严。
  李馥很高兴,这意味着她不必再多废话,将作监自己就会积极主动地推进这件事。
  而且开发方向还和她的目的如出一辙。
  说完这件事,已经习惯了在公主面前发表意见的胡匠户突然插话,他说:“公主,其实在梁官人过来之前,小人也做了这么个东西,公主看看能不能用吧。”胡匠户的语气期期艾艾的,但他黝黑的脸上却挤出一个腼腆却又有些自豪的微笑来。
  哦?李馥有些期待,她点了点头,便看见胡匠户一溜烟地跑了,又很快呼啦啦地跑了回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一个大木筐子。
  等老胡走近了,李馥才仔细看清,那个木筐底下是两大两小四个小木轮,被老胡拉着的那一头有一条横杠一般的把手,方方正正的木筐在老胡轻松的拉动下跑得风驰电掣——而且看上去要命的眼熟。
  这不就是超市的小推车么!?
  老胡,你可真是个人才!
  小推车看着挺亲切,但李馥很快冷静了下来。
  因为这玩意的用处实在有限。
  想了想,她先表扬了胡匠户一句:“挺好,在平地用来运东西最合适。”
  胡匠户一听这话,果然先喜后忧,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说:“小人也发现了,这个推车虽然省力,但也就在平地上用处最大了。”
  李馥打量着这个推车,推车方正规整的车斗让她想到了别的东西,“却也不一定,”她想了想说,她指着推车把手的地方,说:“这里可以装把手推着,也可以改成一个钩子,”她又指了指车斗后头的板壁,“而另一个同样的车斗这里再装上铁环,一节节车斗这么连接起来,就可以在轨道上跑了。”
  “哦,轨道就是铺两条木轨,轮子两边也订上木片,让轮子能恰好卡在木轨上滚动,如果运的东西多了,地面也要做硬化,木轨下还要垫上枕木……”
  “不过轨道马车的话,车斗的前轮也不必转向,原本的固定轴就可以用,连接上还能更牢靠些,轮子也不必一大一小……不过铺轨道的工程就大了,不知和修路比起来哪个更省些,应该先铺一些短距离运量大的……”李馥及时打住,没有脱口喊出矿山和码头几个字眼来,她不是不知道有轨马车最早就被应用在这些地方,但她要是直接说了出来,就有点太妖孽、太不像一个长在深宫的公主了……
  她目前为止的表现还可以用特别聪明来解释,但要是对从没见过的东西都表现得极为了解,这可就有些不像话了。
  好在在场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都被李馥的描述引入了沉思。
  他们不是在将作监呆了多年的官员,就是一辈子浸淫木工手艺的匠人,要么就是虽然看起来和木工机关没有任何干系,但偏偏就醉心于各种奇技淫巧的基层小官,而且四轮的运力优势他们不仅是知道,更是亲手实践过,所以,虽然还有些细节不明,但他们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公主这个想法中的重点。
  那就是——运量大、速度快!
  “码头、漕运。”第一个喊出标准答案,却不是李馥以为的梁令瓒,而是同样经验丰富的令狐监丞,他不仅仅指出了轨道在码头短距离转运中的优势,更是提出了一个特指——“漕运”。
  李馥眉毛一抬,心中恍然大悟,发现这才是长安人会关注的角度。
  众所周知,长安和洛阳是大唐的西京和东京。而不那么众所周知的是,每年春天,在长安城中的皇帝和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都要进行一次浩浩荡荡的大迁移,到东都洛阳去住一段时间。
  在来大唐之前,李馥只觉得这大概是他们吃饱了撑的,在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不是他们吃饱了想活动,而恰恰是因为他们吃不饱……
  这时候的水运水平有限,漕运越不过三门峡砥柱,从南方来的漕粮运到洛阳就是极限了,再之后的路程需要靠陆路运输,而陆运的成本高、速度慢。有时候往年储备不足,青黄不接的时候长安粮食不够,于是即便贵为天子,也只好带着一堆人一窝蜂跑到洛阳去“就食”。
  现在正是二月底,李馥她才刚从洛阳蹭吃蹭喝回来……
  即便已经亲身经历过几次,但她身为特权阶级,在这方面的感受还是迟钝了一些。直到令狐监丞这一句提醒,她才恍然惊觉,对于老百姓和基层小官来说,轨道马车,不管是能改进漕运效率的短途,还是直接建立从东都到长安的运粮大动脉,其意义之重大,恐怕都不是她先前以为的那么轻描淡写。
  更何况……
  梁令瓒梁参军没有第一时间发言,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轻吁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有,军粮、辎重……”
  对呀,李馥也想到了这里,她是知道安史之乱的,即便不知道都有哪些具体原因导致了历史上的叛乱,但中央对边境军队失去控制,明显和这个年代消息传递不便、军队行进同样缓慢有关。
  “……原来,这件事这么重要啊?”李馥傻还是要装的,她一个五岁的小娘子,再是天赋异禀、地位特殊,这时候也没她什么事。
  “公主容禀,此事不小,某必须整理一个章程,在奏报韦大匠之后,恐怕就要上奏疏向中书诸位相公提议此事。”令狐监丞正色道。
  和四轮马车不同,轨道和车斗的作用如果当真有这么大,那就明显是个国家级别的工程,正是将作监主管营造的范围。
  “某和王太仆能说得上话,如果此事当真可行,令瓒可以在王太仆面前说上几句,此事于军务大有好处。”梁令瓒的脸色同样严肃。
  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就相信轨道+车斗的模式一定能行,李馥也不知是该说他们这是太相信自己了呢,还是太好大喜功、不惧任事了……不过,王太仆?是她爹很欣赏的那个满脸横肉、经常哈哈大笑的王阿叔么?她时常在她爹身边见到他,虽然她不太喜欢他的粗豪吧,但他确实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老梁能和对方搭上关系,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呢。
  李馥不发话,梁令瓒和令狐监丞却已经完成了眼神交流,李馥轻轻咳嗽一声,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点子都是你们想出来的,既然是如此大事,此事后续就与我无关了,你们上书的时候也不要提我的名字。”
  “这怎么可以?”“这岂非贪公主之功?”两人同时说。
  不过李馥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别着急呀,听我说,首先呢,这推车是老胡做出来,这首倡之功该是他的。”
  从单一的推车联想到多级相连的形式,继而指出相应的应用办法,因为李馥表现得太轻易、太顺理成章,令狐监丞和梁令瓒一时没转过弯来,便觉得这在有了老胡的手推车之后是很容易就能被想到的。此时听李馥这么说,两人便都赞同地点了点头,而胡匠户只是憨笑了一下。
  “其次,我虽说是出了主意,但其实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对了,一会我回去让人把我关于车厢和轨道的想法写下来给令狐监丞送来,也就是你们相信我,但凡换一个人,见了这是我一个小娃娃的意见,一开始就要一笑了之了,又怎么会将你们的建议当真呢?若是如此,岂不才是坏了大事?”
  两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李馥待他们思考片刻之后,才接着道:“可以说,你们后续要做验证、要做模型、要计算花费,这些工作一点都不能少,而且那些才是实际的工作,我在里面又能出什么力了?我不过就是路过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千万别提我的名字,我怕阿耶说我到处捣乱,一句话就让朝廷重臣瞎忙活,再不让我到处玩了……”
  李馥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但她相信令狐监丞和梁令瓒都听得明白,皇帝若是相信将作监是因为公主的随口一句就要大张旗鼓搞轨道车厢,那是他们将作监不知轻重、浪费公帑;而若是不相信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只是将作监看公主不懂事,就哄她答应了担这个名声,那就更糟,将作监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事涉皇帝的看法,事情确实不能简单处理,令狐监丞看了对面的梁令瓒一眼,双方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郑重。
  见两人都明白过来,李馥便笑着总结道:“总之呢,我只是想看这套东西到底能不能按我想的那样运转、是不是真的能省时省力,而你们也都是一心为公。所以说,只要事情能做成,谁来担这个名声,又有什么要紧?”
  叹了口气,令狐监丞对李馥行礼应道:“某明白了,公主今日只是路过,夸奖了胡匠户的想法有大用,其他的都是某和梁参军想出来的。”
  李馥满意地点头,在心里大赞令狐监丞有眼色,听得懂潜台词,将她在这件事里的启发作用降到最小。轨道很重要,她当然会尽力提供技术支持,但最好别让她爹知道,她在这里头的作用这么重要,就当她是童言稚语启发了这里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吧,否则她还真想不出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至于其他泄露途径,她今天带来的念奴虽然听见了不少,但她听懂的部分一定不多,也不太可能清晰地复述,倒是回头替她写东西的人选要好好斟酌,她自己倒也能写,就是软手软脚,写起来费劲……在心里摇了摇头,李馥盘算起来:不能让杨贵嫔给她挑的人写,也不能让她爹给她的人写……
  呃,这不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吗,她生母留给她的乳母,豆卢姑姑……
  哎呀,完球。
  李馥有点头大,不过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
  吭哧吭哧,李馥亲自推着外形亲切的小推车在宫里走。
  念奴带着几个小黄门在后头跟着,一点也不打算上前阻止,显然是习惯了自家七娘子想一出是一出,还不听劝的脾气。
  李馥这是在追忆往昔,顺便锻炼身体。
  想到有轨马车的主意是计划外,她手里的这个推车同样是计划外,但被她装在推车里一并带回来的零碎小物嘛,就不是计划外了。
  “嗨呀,这推车在宫里用真的很顺手,念奴你也试试呗!”
  大明宫中的大路平直宽阔,路基是多层夯土,上头铺的是上好的石板,李馥早就对这座宫殿里高超的铺路手艺赞叹过了,现在推起小车来,对路面几乎严丝合缝的平整程度更是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和逛超市的感觉真像……
  念奴不言不语地接过李馥递来的把手,并不揭穿这是她小人家胳膊抬累了给自己找的借口。
  李馥有点心虚地笑了笑,她现在就是这个生理条件,这个推车的把手高度就不是给她用的……
  又向前走了十几步,李馥成功地欣赏到了念奴脸上“咦,竟然真的这么轻松”的表情,便指着前方的岔路口说道:“让他们把东西推回珠镜殿吧,小校场那边有几条小路,推车也不方便,念奴你跟着我就行。”
  是的,即便是在皇宫里,精心铺设维护的大路也是少数,其他路径虽然也是多层夯土铺设,但石板的待遇就没有了,路边也经常冒出许多生命力顽强的灌木来。而且现在的大明宫还好,以前的大内太极宫,那里本就地势低洼,修建得又早,石板路更少,一到下雨天,有些地方几乎就是个泥潭……
  大明宫的东北部是宫中较为冷清的部分,主要的宫殿楼阁都不在那边,主殿更是只有一个祭祀用的三清殿,里头供奉着大唐的国教道教的创始人,同时也是李家给自己攀的祖宗李耳,也就是老子,的本尊太清,以及他的同事上清和玉清,不过李馥从没进去过。
  她目标明确地向一处蓬莱山后的小校场走去。她知道,再过一段时间,等皇子们那边的课程结束,她会在那里找到前来练箭的王训。
  原本以为自己还要等一会,但等她走到校场一看,王训却已经在那儿了,而且身上面上已经有了汗迹,俨然是操练了好一会了。
  李馥有些意外,她离开将作监的时候算过时间,按理说这时候离皇子们的讲学结束还有一段时间,王训万没可能在这儿,难道他逃课了?
  不,这不可能。
  李馥手摸下巴,兔吉脸地做出了笃定的判断。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王家阿兄!”李馥朝他挥手,“你是被今日值讲的博士赶出来了吗?”
  正屏息凝神的王训心头一跳,手一松,“笃”的一声,羽箭没入了草靶边上的树干里。
  哦豁,猜中了。
 
 
第6章 有点麻烦
  小校场虽然号称“小”,但这只是和宫中羽林卫驻扎地内里的大校场做区分用的,实际占地面积一点都不小。
  王训将自己的羽箭从校场一头的树干里□□,又收拾好了一旁草靶上先前发出的箭支,他单手拎着练习用的短弓,脚步利索地向李馥的方向走来。
  “七娘找我有事?”他对李馥笑了笑,没有接她先前对他被值讲责罚的猜测。
  他今天穿着绯红的圆领袍,窄袖劲腰,袍角刚刚超过膝盖,再加上黛青色的裤子和脚下的乌皮靴,从某些角度看去,李馥恍然以为自己看见了减龄版展昭——不是少年包○天里的那个,而是包○天里的那个。
  最初,李馥听说李隆基收了个养子之时是十分意外的,首先她从不知道玄宗还有过养子,其次更是没想到,这个养子不仅仅是个名分上的事,他还被皇帝直接接进宫来,交给皇后照顾。
  要知道,年前入宫时,王训就已经年满九岁,且王家家大业大,他生母嫡母俱在,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由此可见,她爹对王训的第一印象一定极好。
  王训站在李馥面前,他干净俊秀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李馥觉得,她爹是个颜控这件事,大抵是没跑了。
  不过别说她爹了,就是她看见王训,说话也不免软了三分——实在是对他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在宫里讨生活心生同情。
  这大明宫里,别看眼下风平浪静,但李馥是知道王皇后和武惠妃之间迟早要有一争的,就连胜利者是谁她都心知肚明,但这不妨碍她对宫斗双方都绕道走——除非绕不开。
  但王训就不一样了,他既然担着个养子的名声,又和三哥以及皇后是绑定关系,不管是一定会来临的宫斗还是可能发生的夺嫡,他在宫里待久了就一定会碰上。可他又不是真正的皇子,皇帝很多时候未必会仔细分辨,万一他哪天脑子拎不清,又或是被人坑了,那下场,怎一个惨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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