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放在了小姑娘和小相公的身边,固执道:“儿女双全才是最好。”
看着他清隽的眉眼,应迦月一下子就有些鼻酸,深深自责了起来。既然选择了要嫁给这个男人,那她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同他最亲近的人,如果连她都不信任他,那还会有谁相信他呢?
如果可以,她愿意陪他经历往后的种种。如果他真的是被人污蔑的,她便陪着他洗脱冤屈,就算穷尽毕生心力,也要努力为他正名。
想到这里,应迦月母鸡护崽似的,将那木雕的园林搂在自己怀里,谁也不能从她手里抢走。
秦九韶有些疑惑地扬眉:“你做什么呢?”
应迦月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坚定道:“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秦九韶怔了怔,复又轻笑了起来:“我身手又不差,哪里用得着你保护?”
应迦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怀里的木雕,心酸不已。
有时候并不是身手好就能保护好自己的,那些躲在背后的流言暗箭才是最可怕的武器,几篇信口胡诌的污蔑文章,就能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看到应迦月独自黯然神伤的模样,秦九韶有些不明所以,以为她同往常一样,在担心他打仗受伤之类的问题。
于是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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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贾涉写完辞表之后,便用应迦月送给他的私印在左下角盖上了章。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一遍,轻轻吹了吹还未干的墨迹,只觉得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深知朝廷积弊已久,单靠个人的力量是无力回天的,尤其史弥远如今势力如日中天,与他作对便是死路一条。
时至今日,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与其拖着病体同史弥远、李全、许国等人苦苦斡旋,倒不如辞去一身官职落得个轻松,等日后养好了身子再重返朝堂也不迟。
“大人,轿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好。”贾涉将那封信收了起来,被人搀扶着,缓缓上了软轿。
到了管家湖开挖的地方,秦九韶早已经站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和身边人在说些什么。
应纯之正在给手下分配任务,看见贾涉到了,便走过来道:“贾老弟啊,你说你,明明身子不好还非要过来,好好休息不成吗?”
贾涉摇了摇头:“我身为淮东制置使,管家湖又是淮东防务大事,怎么能闲在家中呢。”
辞表还未递上去,只要还在职一日,便要在其位,谋其政。
应纯之拿他没办法,索性也不劝了,只转身看着秦九韶的背影感叹道:“你还真别说,我这贤婿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错综复杂的湖荡到了他的手上,竟不到半日便有了具体的规划,你瞧,大伙个个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贾涉睇了他一眼,颇有几分嫌弃:“迦月都还没有过门,你就一口一个贤婿,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话。”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嘛。”
贾涉凝视着秦九韶的背影,沉声道:“我已经上表向朝廷举荐他为新任制置副使,希望他将来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守住大宋国门。”
应纯之吃了一惊,诧异道:“什么?”
“怎么?”贾涉斜了他一眼,“以他的才能,做宰相都是绰绰有余,区区一个制置副使,我还觉得亏待了他。”
秦九韶看见贾涉到了,便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来,朗声道:“老师,学生有个建议,管家湖将来是楚州重险之地,九韶认为,可借管家湖的便利大力训练舟师,以备战时之需。”
“你说的没错。”贾涉赞赏的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飞来长剑,直直朝他刺来——
贾涉惊得连连朝后躲避,秦九韶紧皱眉头,腾空而起,随着“咣”一声巨响,直接用胳膊将那飞剑打出三尺之外,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劫后余生的贾涉这才缓了口气,牢牢抓住身边的扶手,可也吓得不轻,气都有些没喘上来。
秦九韶凌厉的眉眼扫了过去,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一群人很快被应纯之的手下控制了起来,为首的人直接冲着贾涉骂道:“贾涉狗贼!您这靠忠义军卖命所得的制置使之位坐的可还舒服?史丞相重赏李全李大人,你却屡次上书称李大人为盗贼,如今又秘密上报李大人谋逆,究竟是何居心?”
这语气一听便知道是李全的部下。
贾涉气得手抖:“你胡说什么?李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部下,我怎么可能污蔑李全谋逆!”
那人恨恨道:“不是你还有谁?你蓄意分化忠义军,处处提防李大人,军中谁人不知?”
秦九韶皱着眉听了片刻,分析了一下局势,转头对贾涉道:“秘密上疏之人定是荆鄂都统制许国。”
“没错。”应纯之沉声道,“许国一心想要取代你的位置,也不是第一次上这等折子了。既能挑起李全的反心,又能给你一记重拳,定是他所为!”
贾涉听罢,顿时了然。
强撑着身子要站起来,虚弱道:“你回去告诉李全,我贾涉若是……”
“我呸!你这狗贼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快快受死吧!”那人朝贾涉吐了一口唾沫,挣脱了兵士的手,便要朝贾涉扑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秦九韶一脚踹翻在地,连牙齿都掉了两颗,鲜血直流,惨叫不已。
秦九韶冷眼看着他:“把人带下去。”
此时,心力交瘁的贾涉却再也受不住了,他目光悲怆,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便直直朝后倒了下去。
众人连忙冲了上去:“大人!”
秦九韶和应纯之见状,也顾不得处理李全的手下,连忙冲上去扶住了他:“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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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详细写李全、史弥远和贾涉之间的恩怨(大家应该也没兴趣吧哈哈),所以可能会有点看不懂,总而言之就是奸臣史弥远的昏庸决策导致了这一结果……历史上的贾涉就是在打完胜仗之后决定辞官,最后被这些人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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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推荐的基友籽潋的文文改名叫做《大魔王的金丝雀》啦,怕大家搜不到,我重新挂一下下~
文案:历劫反复失败后,路烟被迫嫁给凡间那位权倾朝野的皇叔
一切都不太顺利地进行到第二次洞房花烛夜
路烟哆哆嗦嗦,痛哭流涕:MMP真是日了狗了!
独孤或:本王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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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烟的任务是迷惑独孤或,说服他做掉昏君一统天下,可是美人计根本不管用
今天又是被拒绝的一天,我明天再来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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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后,路烟也一直不愿相信自己会穿成了一只金丝雀
直到嫁给红枫林那位大魔王,生下一颗金蛋,孵出个小人儿……
路烟咬着手帕哭唧唧:他一定是出轨了,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我QAQ
她瞥向男人,委屈巴巴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独孤或扔了蛋去抱娇妻,从她眼睛里读出了问题所在:“这蛋不是你生的吗?”
她更是委屈:“是你孵的呀。”
蛋:我只是个意外。
第38章 被掳
应迦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 提着裙子就朝里屋狂奔而来。
她跑的太急, 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给绊倒了,膝盖被地面磕破了一小块。看见躺在床上生命垂危的贾涉, 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膝盖也痛心上也痛。
秦九韶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难掩哀色,轻声道:“老师有些话要同你说。”
应迦月几乎是踉跄着走到贾涉面前的, 她趴在床边看着叔父,原本是四十多岁年纪,短短几个月下来就苍老的如同花甲老人, 整张脸苍白又憔悴。
贾涉原本睁着眼睛看着帐子的顶端,呼吸微弱,听见她来了, 这才缓缓将头转了过来:“你来了……”
应迦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 凑上前去听他说话:“叔父, 我在, 我听着呢。”
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贾涉说话的声音也顺畅了许多,脸色也跟着好了几分,他甚至还想要强撑着坐起来, 可实在没力气, 最终也只能是侧着头轻声道:“我的这几个孩子里……贯道和明道资质平平, 婉晴性子软, 似烟心胸狭窄……唯有似道天资聪颖,却同他的胞姐一样容易走偏,你毕竟同他们一起长大,若是有机会,替叔父看着点……”
为了托付自己的子女,不惜拜托一个晚辈,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让人看着酸涩不已。
应迦月呜呜哭着:“迦月知道了。”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第一个对她表露出善意的人,便是贾涉。抄的第一份东西也是贾涉为百姓收集的药方,这样一个 内仁外义的亲人就要离开了,焉能不难过?
贾涉缓缓从胸口摸出了一封信,看向秦九韶,叹道:“原本想辞官举荐你做淮东制置副使,可眼下淮东这个情况,反倒会害了你……以你的人品才学,也不必我多此一举了。”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要好好对迦月……”
立在一旁的秦九韶心中悲痛,喉头哽咽道:“学生谨记在心。”
听到贾涉临终前还不忘嘱托秦九韶照顾自己,又看到那封信落款的私印正是自己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应迦月就又没由来的一阵鼻酸。
贾涉看向应纯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史弥远纵容无度,李全势力已然坐大……我已下令,将原驻屯镇江的八千兵士转移到楚州城,交由你统帅。纯甫兄,别让我失望……”
应纯之眼眶通红,握着老朋友的手,宽慰道:“贾老弟,你放心吧,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我也会守住大宋国门。”
贾涉这才欣慰地笑了起来。
亲人、学生、至交,该嘱托的都已嘱托了,只可惜,没能死在战场上。
恍惚间,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人,看见自己远在临安的子女,听见史氏去世前的叮嘱,还想起胡姝年轻的时候在溪边的那一抹笑。
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纯臣,为官多年也有自己的私心和打算。父亲仗义执言,被奸臣报复含冤而死。少年的他奔走十年为父亲翻案,终得以平反。没有功名,没有煊赫的家世支撑,做到如今号令淮东的朝廷大员,个中艰辛,唯有他自己知道。
可对于大宋,他却是从头到尾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点懈怠。至于奸佞当道,内忧外患,已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颠覆的了。
贾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精疲力尽的他,最终闭上了眼睛。
……
嘉定十六年,贾涉殁于班师途中,享年四十六岁。
宋宁宗痛失良将,悲恸万分,下令追赠贾涉为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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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迦月穿着一身素衣,几乎是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眼神空洞,泪痕还挂在脸上。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走,连脚下的路都不像实地似的。
虞嬷嬷心疼她,柔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节哀啊。”
应纯之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小跟在贾涉身边长大,感情定然深厚,是以特意让她避开了贾涉的后事,不让她见到这样伤心的场面,只让虞嬷嬷带着她在外面散散心。
应迦月没听清虞嬷嬷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心情沉重。远在临安的大姐姐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更难过吧。
来到临安的那段日子,她之所以能够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开自己想开的店,正是因为贾涉护着她的缘故,所以感受不到这个时代的痛苦,体会不到什么叫做战乱。
这是她穿越到南宋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她明明知道历史,却改变不了。
虞嬷嬷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变着法的想要哄她开心:“小姐,你看那边,那是楚州城里最会捏面人的‘面人孙’,要不要去瞧瞧?”
应迦月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不了。”
见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虞嬷嬷心疼不已,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嬷嬷知道前面有家店里卖洗心糖,只要吃了这糖呀,心里的烦恼便都消了,嬷嬷去给你买去!”
应迦月看着自己的鞋面,喃喃道:“谢谢虞嬷嬷。”
见她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回应,虞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面的店铺去给她买了洗心糖,只盼着她能心情好点,别太难过。
可买了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原地空无一人!
虞嬷嬷满头大汗,四处找了半天,急急唤道:“小姐?小姐!”
可是原地哪里还有应迦月的影子?
她正急得跟什么似的,却突然发现周围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跑到她面前,问道:“嬷嬷可是在找一个穿着素衣的姑娘?”
“是啊是啊!”虞嬷嬷急得不得了,连忙问道,“小哥你可见着了?”
“刚才有一伙人骑着马将她掳走了!”
虞嬷嬷一听,差点就要昏过去,可着急也没用,只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瞧着好像是往北边鸡冠山的方向。”
虞嬷嬷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火急火燎地回府禀告应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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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迦月整个人被套在麻袋里,被人拦腰搁在马背上,那马跑得又快又急,颠得她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眼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可骑马的人还不忘了揩她的油,隔着麻袋在她背上摸来摸去。
应迦月心中简直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破口大骂:“我X你大爷!!你再摸,老娘把你的猪手剁了腌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