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臣数学家——花知否
时间:2020-01-18 09:23:03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史官采用了春秋笔法告诉世人,杨太后之死,和宋理宗有关,也和立后之事脱不了关系。
  等到杨太后一行人离去之后,应迦月才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前一秒还在现代的人行道上,后一秒就回到了大树下面,要不是梨容带着她一路朝坤宁殿赶来,事情恐怕真的瞒不下去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古代和现代来回穿梭,想不明白是什么契机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只觉得头都要炸裂了。
  谢道清将应迦月拉到内殿,让宫人关好了门窗,这才仔细问道:“阿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应迦月捂着自己的肚子,想起之前痛到失去知觉的场景,皱着眉道:“我可能是被人给下毒了。”
  谢道清惊讶地看着她,眼中尽是关切之意:“谁会给你下毒?你是得罪何人了?我还以为你像上回跑去楚州那样,什么也不顾了呢……”
  应迦月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眼睛,对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道清,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这一刻,没有皇后与贵妃,只是临安街上认识的好朋友,彼此懂得。
  她隐约猜到了自己穿越回现代的原因。
  也许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自己就能回到现代。
  而之所以现在又回来了,很有可能是毒性不够,没死成。
  穿越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玄乎,她只能将南宋和现代这两个时空想象成一条长长的线,也许是这根线在无意之中打了个结,而自己正好钻到了这个结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一切就会顺利很多。
  在图书馆看过谢道清的一生后,应迦月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甚至还有些心疼。
  她忽然唤了对方一声:“道清。”
  “嗯?怎么了?”
  “你以后……”应迦月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说你以后会活到七十四岁,在元大都被俘了七年,是大宋的亡国太后?
  话语哽在喉间,应迦月轻声道:“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谢道清听到这样的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两人之间再无间隙,便伸手轻轻抱了抱她的肩:“我要是有什么难处,自然是要说与你听的,别忘了我们是好姐妹啊……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啰嗦。”
  “我怎会嫌你呢?”
  ……
  出了坤宁殿,梨容在身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娘娘,陛下昨日封了个阎才人,就是前些日子太后寿宴上表演吐火的那位,说是背影跟您长得极像。”
  “我知道。”
  应迦月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比梨容还要早知道这件事。
  梨容愣了一下,没敢说话。
  应迦月朝前走去,脑海里浮现出一行行清晰的字。
  理宗朝恃宠乱政的阎贵妃,骄横跋扈,阴险毒辣,陷害忠良。
  她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梨容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敢问,只小心翼翼跟在应迦月的身后,步子迈的很碎。
  ****
  勤政殿。
  赵昀静静坐在原地,有些复杂地看着台阶之下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最终,还是赵昀先开了口。
  “上次贾府一别,已有半年未见了吧?”
  说是半年,其实在贾府门口的时候, 他便见过他一次了,那时候他怀里搂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而这一刻,却是恰好相反。
  赵昀有那么一瞬间在好奇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和当时的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如鲠在喉。
  秦九韶抬眸看向了帘后的年轻帝王,两人之间只隔着几块砖,却仿佛横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将地位、名利、权势笔直割裂开来。
  “陛下。”
  秦九韶没有太多废话,直奔主题道:“晏梦彪集结百名盐贩作乱之事,还请陛下暂缓出兵。”
  “哦?”赵昀忽然轻笑了一声,“朕没有听错吧,福建左翼军将邓起刚刚被杀,上下诸将磨刀霍霍,这个时候,你让朕暂缓出兵?”
  秦九韶微微侧过身,将演算了无数遍的手稿递给了一旁的太监刘谊。
  “微臣有个法子,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停止这场动乱。”
  “朕信你有这个本事。”赵昀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不过,朕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等对方开口说话,赵昀便倾身看向了他:“秦九韶,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有什么图谋吗?”
  然而秦九韶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直视前方,眼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
  时间定格了很久很久,他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为自己的位卑言轻,也为大宋的时运不济。
 
 
第79章 相逢
  秦九韶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不发一言。
  赵昀反倒觉得对方是被自己给震住了, 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将那本演算的册子搁到了一边:“朕听说,你近日和济阳郡王走的有些近啊……”
  他拖长了尾音,显得意味深长。
  秦九韶微微抬起头来, 不甚在意道:“济阳郡王在琴技上造诣极高, 微臣确实时常与他切磋琴艺。”
  一句话打消了赵昀的猜忌,还委婉的表明,济阳郡王赵竑如今在府中只知道抚琴作乐, 不问政事, 根本不会威胁到他的帝位。
  “是吗?”赵昀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这句话的真假,可他凝神看了许久,也无法从秦九韶的神色上看出一丝差错, 他就像块玉石,立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和破绽。
  很难想象, 这样的一个人, 在面对应迦月的时候, 竟会流露出那样令他嫉妒的爱意和温柔。
  “可朕怎么听说,赵竑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 一心要你助他夺位呢?”
  赵昀这句话其实说的很重, 即便他语气很轻, 可这一句话便能直接定了秦九韶的罪, 让他从此万劫不复。
  可秦九韶却好像没有跟着他的情绪在走,面对权势远在自己之上的帝王,只是动了动嘴唇,淡声道:“陛下若是得来问心无愧,又怎会担心被抢走?”
  “秦九韶。”赵昀索性将一切都摊开,倾身向前,“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明面上指责朕得位不正,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地觊觎朕的贵妃!”
  却没想到,秦九韶直视着他的眼睛,干脆而笃定地答道:“是。”
  赵昀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种大无畏的神情,势在必得的骄矜,让高高在上的赵昀感到了一瞬间的害怕。
  “只是,陛下有句话,微臣不敢苟同。”秦九韶的语气依旧恭恭敬敬,谨守着一个臣子应有的规矩,只是那些话却如惊雷般震耳,“是陛下您,觊觎了微臣的未婚妻子。”
  “你……!”赵昀气到直接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料到他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风透过窗户的缝隙灌了进来,秦九韶就那么站在原地,微微昂着头,声音清越如玉树琅琅。
  “大宋之所以区别于蛮夷诸国,乃是因为仁义、法理,群臣百姓人虑利害,而以其私心举措,则法制毁而令不行矣。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如果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私心,任意妄为,那大宋便没有法制可言了。
  秦九韶之所以敢这么说话,是因为拿捏住了赵昀的度,他知道赵昀并没有什么实权,生活在史弥远的操控下,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惶恐又空虚的。史弥远虽然擅权越政,却是极重理学的,为了挽回自己在某些方面失掉的民心,不仅恢复了理学的地位,还为朱熹追赠官号。
  他的祖父秦臻舜曾官至通议大夫,政声斐然。父亲秦季槱尊崇理学,与理学大儒真德秀、魏了翁皆是至交,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没有寻到实质性的错处,赵昀也不敢轻易定他的罪。他登基至今在政治上尚无建树,不会让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
  果然,赵昀虽然气得心中郁结,面上却没有暴怒之色,只冷声道:“秦九韶,以你当世少有的才华和能力,封王拜相本是寻常之事。但你可知,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来,朕完全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让你永世不得踏入朝堂半步!”
  秦九韶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臣知道。”
  赵昀追问:“为了个女人葬送仕途,不觉得可惜吗?”
  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秦九韶便也更直接:“那不是普通的女人,是微臣心爱之人。”
  赵昀气得发抖,指着他道:“秦九韶!你就不怕朕真……”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厢刘谊就急匆匆过来:“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赵昀将手收了回来,皱着眉问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奴才不知,只是瞧见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手里拎着食盒,想必是来给陛下送茶点的。”
  刘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也不信……
  赵昀心中酸楚,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来得巧。”
  送吃食是假,见她心上的情郎才是真吧?
  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原本平静的秦九韶心里一个咯噔,竟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瞧,可他却生生忍住了心里这点念头,笔直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
  她来了。
  是给官家送吃食,还是来见他的?
  思念在脑海里一点点聚集起来,渐渐交织在了一起,他想要见到她,太想太想了。可他不明白她的心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爱上了面前这位天子。
  “朕不饿,让她回去歇着吧。”赵昀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他侧着头,似乎想看看秦九韶的反应。
  秦九韶的目光只是黯淡了一瞬,便恢复了方才的淡然,他与面前年轻的皇帝冷静对视,不动,不说话。
  “娘娘,娘娘,不能进啊,贵妃娘娘!”
  两人无声的对峙在这一刻被打破。
  身后传来太监匆匆忙忙的阻拦声,众人嘈杂的声音似乎都无法进入他们的耳朵。
  应迦月就那么大步踏了进来,没带什么食盒,也没有精心妆扮过自己,就那么走了进来,像是踏着春日里的风,随心而来。
  听到秦九韶来觐见官家的消息后,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曾经她也想过忍耐,想过屈服,可当父亲殉国的消息传过来的那一刻,当她坐在图书馆阅读着冰冷文字的那一秒,一切都变得可笑了起来。
  如果有一天她老了,回想起自己的人生,跟旁人们讲起自己的故事,说她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秦九韶的男人,她爱这个男人爱的要死,爱的死去活来,被他的长相和身材吸引,又被他的才华和人品折服,看见他的时候满天繁星都亮了。
  可到了最后,她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嫁给了另一个人,一辈子郁郁寡欢。
  这个时候大家也许就会唏嘘感叹:真可惜啊。
  她不要别人可惜,不要别人伤感,她只要现在就圆满,只要现在就来见他。
  所以,什么狗屁皇帝,什么皇权君权,统统都去他妈的吧。
  老娘一个穿越人士还怕你们这些npc吗?
  刘谊跟在身后喘着气,生怕被责骂,连忙上前解释道:“陛下,贵妃娘娘非要进来,奴才拦也拦不住啊。”
  见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赵昀愣在了原地,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大胆。有几分心虚,姿态却依旧强硬:“贵妃不在自己宫里待着,跑到勤政殿做什么,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知道心上人也许就站在自己身后,秦九韶连喉咙都有些发紧,手心紧紧攥着衣摆,眉梢里都带着想见的思念。
  可他没有回头,只静默地站在原地,短短片刻,心中已经生了无数杂念。
  应迦月侧头看了看那道熟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回答赵昀的话,只是看着那道清瘦了许多的背影,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秦公子。”
  一旁的刘谊偷偷看了一眼赵昀的脸色,吓得冷汗直下。
  秦九韶忍住心中的酸涩,轻声道:“不知娘娘有何见教。”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应迦月都有些呼吸发僵,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你相信时间会错位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大殿之中无人说话。
  赵昀抓着手边的镇纸,眼睛里多了几道鲜红的血丝。
  “你相信,多年以后的人会见到多年以前的人。过去的事情,会重新再发生一遍吗?”应迦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她更害怕,如果再不说,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秦九韶转过身来,与她对视,这一眼,像是间隔了许多年。
  空旷的大殿中,传来他笃定而又清晰的回答。
  “相信。”
  应迦月没有说话。
  秦九韶凝望着她的眼睛,好像真的在跟她探讨学问一般,淡声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轨迹,或线、或方、或圆,星辰往复,生死交替,包括时间也是如此。九韶略知天文,也曾想过解读其中规律,只是学识浅薄,未能有幸探知其中真理。”
  应迦月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不愧是孟衍君啊,不过,你说的那些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若这命定的轨迹是圆的,那就算相隔再远,也会在某一天重逢。”
  秦九韶身子僵了僵,良久,终于释然地放松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们相互对视,仿佛站在无人之境,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好像一切都不存在。
  她看他的眼神温柔,他看她的目光深情。
  只有赵昀,这个坐在龙椅上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成了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从秦九韶说出那句话的一刻,从应迦月不顾一切闯进来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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