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的郎君不是这样,真好呀!
余光看到元琛,翁季浓立刻展唇一笑,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既可爱又灿烂。
第7章
见元琛进来了,宛嬷嬷便带着侍女们退出去准备早膳了,留下这对新婚小夫妻单独相处。
元琛斜靠着座屏,长腿微屈,只见他黑发束起,身着玄青色长袍,脚蹬黑色长靴,手臂上缠着护腕,腰间并无挂饰,显得格外精干利落。
而翁季浓的装束,从发髻上簪着的鎏金蝶步摇到脚上穿着的缀着珍珠的绣鞋,无一不考究矜贵。
元琛昨日便知她长得好看,今日却比昨日更甚,那张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嘴角荡出一个小梨涡。
元琛想起昨晚的憋屈,指腹微痒,很想伸手去戳一戳解解气,不过转念又想她还小,自己比她虚长那些年岁,同她置什么气。
笑哼一声,罢了,先让她这么误会着吧!
抬步走到她一旁的杌凳上坐下:“睡得如何?”
翁季浓原以为到了新的地方,旁边又是陌生人会睡不着,结果一夜无梦直到方才醒来,自然睡得很香甜,虽然他这样直接问出来让她有些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过会儿你想做什么?”元琛随口问道。
翁季浓眼睛一亮,又很快暗了下去,小声道:“可以做什么呀?”
人生地不熟的,她又一个人,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能做些什么呢?
元琛长年无休,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维护西北边地的安定上,此番大婚,建元帝特给了他十日婚假,让他休息,所以接下来他很空闲。
看她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元琛试探:“带你出去逛逛?”
翁季浓太惊喜了,小手激动的搁在了他的腿上,深怕他反悔似得:“用完早膳就去吗?”
元琛瞥了一眼她的手,眸子一暗,没想到她高兴成这样:“嗯。”
“你真好!”翁季浓眼睛笑成两道弯月。
她来的这一路上走过了许多地方,但因为要赶路都不曾好好游玩过,她觉得她坐马车都要坐傻掉了。
越想越开心,翁季浓有些等不及,起身拉着元琛的手腕:“我们现在快去用膳呀!”
元琛目光落在他被她拉着的手腕上,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春芜和秋梨看他们两人出来的姿势,抿唇偷偷笑了笑,赶忙让小侍女们把餐具摆好上餐。
厨房送来的早膳准备的格外丰富,因着不知道主母的口味,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汤碗碟子,每个都小小的一份,加起来也不算多。
除了当地常备的吃食,还多了几样吴郡的,厨房送餐的婆子说是厨师特地学来孝敬主母的。
元琛胃口大,吃得又快,一大碗牛肉面并一张馕饼用下去了,翁季浓才吃了一小半碗的红汤面。
翁季浓向来吃的不多,再尝了一只灌汤包,便搁下筷子了。
元琛皱眉:“吃好了?”
跟个小猫儿似得这才吃了多少,怪不到这么瘦。
翁季浓点点头,怕他不信:“我一向吃这些的,你看我肚子已经鼓鼓的了。”
说完挺挺小肚子。
元琛没瞧见她吃到肚子鼓起来,只看到盈盈一握的细腰,觉得她这番模样有些可爱,眼里有了笑意。
又见一旁的侍女嬷嬷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她是真的吃好了,不再多言。
过会儿还需要元琛带她出去玩,翁季浓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只汤包,讨好地说:“尝尝这个呢!沾些醋很好吃的,先吸里面的汤汁儿再吃肉。”
她觉得虽然没有翁宅的厨子做得好,但也还是可以,灌汤包在南边受欢迎,北边少见,府里又是头一次做,她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元琛听着她的话如善从流的沾了醋送入口中。
满口鲜甜的汤汁伴着肉香,元琛眉梢微动:“尚可。”
“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吴郡玩儿,有家铺子的鸡汁汤包做的极可口,以前大哥哥总偷偷带我去吃。”翁季浓说道。
元琛发现她此刻眉眼间神色格外亮丽,想来她还是更喜欢吴郡吧!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小小年纪便离家来到此处,不自觉的就目光泛柔。
用完早膳,翁季浓就欢快的往内室走。
元琛挑眉:“不出去了?”
“我换衣服呀!”翁季浓脚步迈得及,落下一句。
元琛笑着点点头,给她让路,心里念叨了一句:小讲究。
宛嬷嬷从外头进来就看到翁季浓穿戴整齐,秋梨拿着帷帽的景象,皱眉:“夫人要外出?”
哪里有人新婚第一日就往外头走。
翁季浓眨巴眨巴眼睛,往元琛背后躲了躲,可怜兮兮的小声告诉他:“嬷嬷很严厉的。”
这是在求救了?
元琛淡声道:“我带你们夫人出去走走。”
毕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自由一股不威自怒的气势,宛嬷嬷有些气弱但还是说道:“夫人今日何不先在府里逛逛。”
宛嬷嬷身负翁夫人交代重任,帮助翁季浓在元家站稳脚跟,按照她的想象,娘子今日要在府里看账本,见府里的侍仆们,熟悉府中大小事务。
翁季浓咬唇,伸手扯了扯元琛的腰带,害怕他答应嬷嬷的话。
“府中景色单一,不比外面,”元琛说完,朗声吩咐,“石枫备马车。”
石枫是元琛的近身侍从。
“唯!”
宛嬷嬷这下没有法子了,嗔了翁季浓一眼。
翁季浓撒娇的冲她笑了笑,赶忙跟着元琛后头出去了。
宛嬷嬷到底是疼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春芜劝道:“嬷嬷不用担心,这才新婚夫人和阿郎就是要多相处,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府里就这两位主子,那些庶务先放一放也是可以的,您忙活一早上了,先回去歇会儿,莫要累着,往后夫人还需您指点呢!”
都是为了翁季浓好,这话说道宛嬷嬷心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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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琛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笑道:“西北民风开放无需带帷帽。”
翁季浓挑开帽裙,帽檐上垂着的珍珠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不带这个要晒黑啦!”
她发现此地的太阳格外的烈,一开始没注意的,脸都晒疼了。
原来她是爱美,元琛失笑,武威郡日照强,这儿的人肤色是稍微黑些,元琛看她粉白的小脸,觉得她若是晒黑了也不会难看,但挺可惜的。
元琛只道:“看着路,别摔了。”
“有你呢!”翁季浓脆生生的说道,说完也不管他,扶着秋梨的手臂上了马车。
元琛怕他摔了,上前托了她一把。
待她坐稳,马车才开始行使。
元琛骑马护在马车旁,细听还可以听到车厢里翁季浓和她侍女叽叽喳喳兴奋的讨论声。
元琛冷着脸,眉头微拧,看起来有些肃然,其实他的思绪早就飞走了,直到现在他才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
翁季浓像是一道彩色的光芒照进了他的生活,让他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元琛忽然笑开,扯了扯缰绳,朝驾车的侍从喝了一声:“马车驾稳。”
那侍从心脏抖了抖,战战兢兢的看着前面的路,眼睛都不敢移开。
“阿郎身边那个侍卫好高啊!我瞧着比阿郎还高一头呢!”秋梨道。
她说的便是石枫。
翁季浓附和的点点头,元琛是她见过的郎君中最高的一个,石枫却比他还高,和元琛精壮不同,石枫是个真正的大块头,膀大腰圆,魁梧有力。
翁季浓悄悄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只看到元琛的背影。
她忽然觉得他健硕有力的腰背比江南男子崇尚的风姿迢迢,削肩细腰的体态好看多了。
感受到一道火热的目光,元琛若无其事的放慢速度,翁季浓却还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欣赏他的身材直到对上元琛似笑非笑的眸子。
第8章
翁季浓桃花眼亮晶晶的,手掌撑着下巴,手指在面颊上一点一点敲着,四目相对,翁季浓慢慢展平咧开的嘴角,在他的目光下红了脸。
小心翼翼地放下帘子,好像她动作轻些方才被逮到偷看他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元琛看着悠悠晃荡的帘子,收回目光,翘起嘴角。
河西四郡的百姓大都是从中原移居过来的,往西又是各附属小国,晋朝与别国贸易往来皆要经过此地,这就导致这儿文化丰富多样,街道上胡人云集,商铺里琳琅满目都是翁季浓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
武威郡的繁荣兴盛是翁季浓的意料之外的,她目不暇接的看着街景,兴冲冲的拉着元琛,恨不得每家店铺都要逛上一边。
而元琛却是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了。
如今匈奴人虽已经归顺晋朝,但暗地里没少派探子出来借机寻事捣乱,他作为平叛匈奴的主将,更是被他们视作眼中钉,街上熙来攘往,人太多了。
元琛长臂一揽,大掌隔着帷帽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束在自己身侧,声音低沉:“人多,别走散了。”
元琛动作强势,翁季浓靠着他坚实的胸膛,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最寻常干净的皂角香。
浅粉色的帷帽下,翁季浓小脸红透,支支吾吾的点头,悄悄仰头看他,只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偷偷伸手捂了捂滚烫的脸颊,自己这几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脸红!
被元琛带着往前走,前面有一个卖陶瓷娃娃的铺子。
翁季浓远远的就看上了那个摆在摊子中央,穿着红色胡服的陶瓷女娃娃。
元琛看她喜欢,松开她,翁季浓立刻拉着秋梨上前,指着陶瓷娃娃询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摊主看她们穿着富贵,又不是当地口音,眼里一亮,心里有了数,开口就说:“娘子好眼光,这娃娃可是从西边过来的,这做工描红都是上品,看您实在喜欢,原本是一两五百文,给你折卖只就收您一两银子。”
说完精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们。
裙幔微动,翁季浓在里面乖乖点头,示意秋梨掏荷包付钱。
元琛瞧着翁季浓像个冤大头似得,别人说多少钱,她就给多少。
冷哼一声,上前站到她身旁:“两百文。”
那摊主刚想骂人,一抬头,这才看到翁季浓她们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袍,面无表情,但目光格外骇人。
往后再一瞧,不远处还有数十个穿着同色衣服的护卫,分明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心里也跟着一晃。
不敢再看元琛冷漠的目光,知道他们不好惹,虽心疼即将到手的银子,但也不想惹事:“是,是,是,我方才看错了,这个只有两百文银钱,一两的是别的,娘子莫怪。”
元琛在市井中长大,自是知道他们的把戏的,看菜下跌,像翁季浓这般舍得花钱的外乡人,到了他们手上只有被宰的命儿。
今儿也不同他计较,待付了钱,让翁季浓抱着娃娃就走了。
翁季浓垂头看着喜气洋洋的胖瓷娃娃,小声问秋梨:“刚刚我们是不是就要被骗了?”
秋梨手里还捏着钱袋子,傻愣愣地说:“好像是的。”
翁季浓戳戳胖瓷娃娃的的脸,有些不高兴了。
元琛听她软糯的声音带了丧气,重新揽上她的肩膀,把她与人群隔开,拍了两下:“一两银子够普通百姓花销两个月,这小玩意儿不值当,再往西边几个郡走,那里的瓷器娃娃更多,制作的也更精巧。”
顿了顿,又道:“等过些时候带你去玩,”
“好吧!”翁季浓虽还有些不高兴,但听到他要带自己出去玩,立刻被吸引住了,“那到时候还要你陪着一起去,不然我们肯定又要被骗啦!”
元琛笑着应是。
经过那一遭,翁季浓觉得手里的胖瓷娃娃也没有刚才那般看着可爱的,转身递给秋梨,气哼哼的想,下一个更好!
瓷娃娃的摊主等她们走了才松了口气,看着那些人远走的背影,越想越不对劲。
那两名娘子的装扮,不是北边时兴的打扮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人,但最近又没听说武威郡有南边的富商过来啊!
只昨天河西大都督成婚,他在街边看热闹的时候听说新娘是江南来的名门贵女。
再想那些侍卫的打扮,哪里是寻常人家的护卫明明穿的都是西府军军袍。
摊主脸色发绿,“哎哟”一声,原地焦急的转了转,匆匆收拾了摊子,打算换条街摆摊,万不敢在这儿逗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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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晌午,元琛领着翁季浓在武威郡最有名的酒肆用过午膳,再逛了一会儿才一起回了府。
在外面玩的时候,她眼里脑子里都是买买买,回来后坐在榻上后劲儿才上来,浑身酸痛,小腿打着颤,动都不愿意动。
由着侍女们搀扶着,服侍着泡了热汤才缓过来了一些,不过双腿还是痛得厉害。
元琛从外头进来就看到她歪靠在榻上,无精打采的,由着春芜帮她按摩腿的样子。
蔫巴巴的,像极了被霜打了的小白菜,哪里还有在外面付钱时候的精气神。
阔步走到塌前坐下,看春芜的手法,心里摇头,这轻飘飘的,有什么用。
挥手让她退下,宽大的手掌隔着中衣,用力按了两下她的小腿。
翁季浓吃痛,惊呼出声。
瞪圆眼睛,怒视他:“好痛!”
元琛松开手,挑眉看她。
翁季浓缓过那阵疼,动了动腿,才发现好像没有方才那么酸疼了。
惊奇的摸摸被他按过的地方:“好多了诶!”
再看元琛,发现他抱臂靠在榻柱上,薄唇噙着笑,看热闹似得看着她。
翁季浓眨眨眼,往他那边挪了挪,伸腿敲在他身上:“还要!”
声音娇滴滴的,脸上还带着因吃痛泛起的潮红。
要不是她水雾蒙蒙的眸子太过纯净坦然,元琛怕是都要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