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弱水千流
时间:2020-01-23 09:36:02

  温舒唯干巴巴地笑了下,费解:“……有什么好看的?”
  沈寂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似笑而非地懒声道:“哪哪都好看啊。”
  “……”
  两天一小撩,三天一大撩,要习惯要习惯。温舒唯默了默,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道:“我姥姥住院了,腿疼,我准备去菜市场给她买点东西回来炖汤。”说完想了想,提出建议:“你上楼坐会儿吧,我很快就……”
  沈寂说:“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但是你的伤……?”
  “小事儿。”
  *
  几分钟后,两个人一道走进位于姥姥家老小区附近的菜市场。
  正是清晨时分,菜市场里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市场里闹哄哄的,四处都是大妈大爷跟卖菜小贩砍价的动静。
  大概是身姿笔挺大帅哥和鸡窝脑袋素颜女的组合太过引人注目,温舒唯和沈寂一踏进菜市场,便收获了无数注目礼。
  温舒唯刚开始还能眼观鼻鼻观心,勉强稳住心神认真买菜,可随着接收到的视线越来越多,她很快就觉得有点儿招架不住。
  早知道就化个妆了。
  别人会不会以为她很有钱,因为沈寂是她养的小白脸?
  温舒唯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次发觉,原来处对象如此艰难,连“男朋友长得太帅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片刻,温舒唯抬头,往前面的沈寂看了眼。
  某位人帅腿长的大爷正两手插兜,镇定自若地站在一个家禽点杀铺前,脸上冷淡地指挥着老板从笼子里抓鸽子。
  可怜的鸽子心知自己无法摆脱被煲汤的命运,在老板手中做着垂死挣扎,扑腾下漫天鸽子毛,可劲儿叫唤着。
  温舒唯:“……”
  温舒唯默默走过去,伸手,扯了扯沈寂的袖子,低声:“欸。”
  沈寂回头看她,下意识弯下脑袋贴近她几分,嗓音轻柔得不可思议:“嗯?”
  “……要不,我自己买吧。”温舒唯支吾,“你到小区门口等我?或者先去街对面的茶楼喝杯茶坐会儿?”
  沈寂皱了下眉:“为什么?”
  “……”
  因为你的存在太吸睛了,没化妆的我自惭形秽。
  沈寂:“因为我长得帅?”
  温舒唯:“……?”
  沈寂掀眼皮,定定盯着她,忽然又很冷静地问了句:“我长很帅,让你有压力?”
  “……”温舒唯被问得一卡,茫然抬头,看着他——原来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可以如此自然而然毫无痕迹吗。
  这时,对面抓着鸽子系着围裙的大叔和打下手的年轻伙计忽然听见这么句,也茫然地看了过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喜欢你什么。”沈寂没什么语气地说,“我这几天,认真想了想。”
  “……唔?”
  “你人很漂亮,性格也好,善良可爱,985名校毕业,才华横溢,会写作会摄像还会剪辑,优点多得数不过来。”沈寂低头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温舒唯,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我喜欢上你,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一直觉得,能追到你,能跟你在一起,是我沈寂祖上积德烧了高香。”
  温舒唯:“……”
  空气仿佛凝固了,整个点杀铺前安静了整整三秒钟。
  然后,
  抓着鸽子的大叔,和旁边帮忙的小伙子,在几秒的茫然和震惊之后,相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来。周围路过的几个大妈大爷正不明所以地围观,听见掌声后愣了愣,也一头雾水地跟着拍手。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
  温舒唯:“…………”
 
 
第42章 甜(八)
  最终,温舒唯一脸黑线地接过店铺老板手中拔完毛的鸽子,拽过沈寂胳膊,拖着这位大佬在大妈大爷异样的目光中离开了点杀铺门口。
  走在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里,温舒唯脸蛋耳朵烧红,脑袋埋得低低的。
  看看边儿上的沈寂呢。
  这位爷不愧是个大人物,菜市场告白算什么?人十一年特种兵生涯,刀尖舔血九死一生,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照样懒洋洋地一手拎个装光秃鸽子的塑料袋,一手任前方那姑娘牵着,脸色冷淡慵懒,气定又神闲。
  仿佛刚刚在点杀铺门口告白,被不明真相群众围观鼓掌的不是他本人。
  温舒唯:“……”
  温舒唯着实打心眼儿里跪服。
  行出数米后,两人周围人流逐渐稀疏,到了一相对安静空旷的区域。道路两旁是一些卖干辣椒之类的香料铺,门可罗雀,老板们瘫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挥舞着苍蝇拍。
  脱离人潮注视,她实在忍不住,转过头去,“你刚才为什么莫名其妙突然说那些话,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叫‘菜市场’?”
  沈寂闻言,侧过脑袋低眸看她,语气冷静,“我夸我家姑娘,挑什么场合。”
  “……”温舒唯硬生生被噎了下,沉默半秒,道:“那你每次能不能委婉点,这么直来直去的,总是让我措手不及。”
  沈寂表情纹丝不变,“我喜欢你,正大光明。为什么要拐弯抹角。”
  “……”
  他说得好有道理,一时竟教她无言以对。
  几句对话下来,温舒唯脸色更红,彻底不知道还能接什么话,只能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须臾,她咬咬唇,准备穿过菜市场,从另一侧的菜市场西门回小区。
  侧身刹那,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自己手掌心儿里的一块衣角。是沈寂胳膊处的衬衣布料。他被她牵着袖子走,那块布料已被她无意识攥得皱巴巴一片。
  温舒唯微窘,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忘了松手,五指当即一松,放开他,掩饰尴尬般干咳一声,把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刚才走得急。”
  沈寂看了眼那只松开自己的雪白小手,撩眼皮,视线重新看姑娘的脸,没有语气:“为什么松手。”
  她刚在走神,没听清楚这句,“唔?”
  “我似乎记得,你在几天之前已经点过头,答应了我。”沈寂直勾勾盯着她,“你现在是我媳妇儿。”
  温舒唯心跳快了一拍,“所以?”
  “小温同志。”沈寂微弯腰,贴近她,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修长食指轻轻勾了下姑娘软滑细腻的脸蛋儿,语调不紧不慢懒洋洋地说:“男女朋友关系的两个人跟大街上走着,都是要拉小手的。”
  “……”
  “过来,牵着我。”沈寂淡淡地说。
  这头,温舒唯听完沈寂的话之后仔细一品,觉得有几分道理。她虽然单身二十几年,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一把年纪的人了,当然知道正常男女处对象的常规操作。
  反正亲都亲过了,牵个手而已,难度不到两颗星。
  温舒唯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几秒后,伸出左手抓住了沈寂垂在身侧的右手。
  但,尽管之前早有准备,纤细指尖碰上他手指的一刻,她心尖仍不受控制的一颤——常年端枪拿刀的手,看着骨节修长干净冷白,掌心却硬硬的,触感粗糙,和她的柔滑细腻截然不同,反差强烈。
  温舒唯忍不住勾了下小指,完全条件反射的一个动作,指甲盖儿轻轻搔过对方结着薄茧的掌心。
  第一次牵手,完成得很自然。
  温舒唯心跳砰砰几下,脸发热,暗自悄悄呼出一口气,面上若无其事。
  沈寂将姑娘一系列可爱的小动作和红得滴血的脸颊颜色收入眼中,眸中漫上一丝浅笑,忽觉心情大好,五指分开,大掌收拢,将那只软软的小手囫囵个儿包入掌心,握得紧紧的。
  两人手牵手往小区大门走去。
  从菜市场到小区门口,再到姥姥家的单元楼下,一路无人出声。
  晨光静谧温柔,金色的光线落下,将两人投在花坛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某个角度,仿佛合二为一,亲昵得不分彼此似同一个人。
  突的,温舒唯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姑娘,只是牵个手,至于这么激动?”
  “……”她顿了顿,仰起脖子看身旁那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很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沈寂说:“你手心儿全是汗。”
  “……谁激动。我今天穿厚了,觉得有点热。”温舒唯本就害羞窘迫,淡定表象被揭穿,一阵心虚,耳根子火烧火燎的。抿抿唇,小声回怼:“说我,你手心不也有汗么。”
  “我喜欢的姑娘头回拉我手。”沈寂淡声,“我高兴,也紧张。”
  “……”
  温舒唯脸蛋一下更红,望着眼前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不禁又眯了眯眼,陷入沉思。
  这位大佬撩妹的技术如此出神入化信手拈来,事实上,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他这一身本事都是阅人无数,在一代又一代前女友手下练出来的。
  如今看来,历任前辈确真调教有方。她深沉地想。
  *
  在单元楼门口和沈寂闲聊了会儿之后,温舒唯带着沈寂上了楼,掏出钥匙开门,请他进屋,给了他一双透明鞋套后便请人到客厅里坐。
  姥姥的房子不大,除客厅饭厅外,一共三个房间。平时就姑娘和老人两个人住,第三间卧室被老人用来堆了杂物。整间屋子装修简单却温馨,无论是摆在入门鞋柜上的哆啦A梦玩偶,还是阳台边上的满是小盆栽的绿植架,都将祖孙两人对生活的热爱和阳光乐观的性格特征暴露无遗。
  沈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处居所。
  忽闻轻轻一声“砰”。
  他微侧目。观察到姑娘进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一个房间门口,伸手把房门带过来,关上。纯粹下意识的行为。
  显然,温舒唯请他进门只是出于基本的待客之道和礼仪,她没有让他参观自己隐私卧室的打算。
  须臾,沈寂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温舒唯笑盈盈地从卧室那头走回客厅。边说,边转身走进厨房。
  刚找出茶杯洗干净,正要倒水,一阵脚步声便从背后传进她耳朵。
  温舒唯回头,目光里带着诧异,“你要找什么吗?”
  沈寂拎着塑料口袋径直走到洗菜盆前站定,眉眼垂着,拿出那只拔了毛的鸽子,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要给姥姥炖汤么。”
  她不明白,“是要炖汤啊。那又怎么?”
  “出去歇着。”沈寂解开银色的衬衣袖扣,挽起衣袖,露出两只肌理线条紧实漂亮的小臂,“这我来。”
  “不好吧,你这也太客气了。”温舒唯震惊之余,干巴巴一笑,随口道,“我厨艺虽然一般,但是炖的汤还行。我自己来自己来,哪有让第一次进家门的客人动手的道理,姥姥要是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话音未落便被沈寂打断。他忽然侧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狐疑,回忆着重复:“……姥姥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上一句。”
  “……哪有让第一次进家门的客人动手的道理?”
  沈寂手上的动作顿住,微抿唇,眼睛直勾勾看了她片刻后,伸手,轻轻捏住了她小小巧巧的下巴。
  姑娘不解地眨了下眼睛,心里莫名一慌,“干嘛?”
  “客人?”沈寂语意不明,有点儿玩味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
  温舒唯正要说什么,猝不及防,对方勾过她的下巴把她整个儿往身前一带,弯腰低头,高挺鼻梁贴近她的唇,嗅了嗅,再然后便压下来一个吻。
  和初次的吻如出一辙。疾风骤雨,风卷残云,先是唇,再是舌,他吻得深而用力,发狠似的,把她天灵盖都亲得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沈寂直起身,结束这个吻,舌尖在温舒唯微肿的唇瓣嘴角轻舐着。
  姑娘眼睛里都是雾,有点儿懵,瞪着他不知说什么。
  “看来印象不够深刻。”沈寂说。
  “……嗯?”
  “我的小温同志,”他额头紧贴她,唇抵着她的嘴角,轻声说。那嗓音极低,沙哑性感得要命,尾音缓缓拖长,“现在记起来了么?”
  温舒唯发觉自己声音也哑,用力清了清嗓子,“记起什么?”
  “我是你的谁。”
  温舒唯咬唇,窘得想原地施个魔法隔空消失,“……我男人。”
  沈寂满意,勾嘴角,手指轻轻捏她脸蛋儿,“乖了。”
  *
  拔了毛的鸽子没能逃过沈寂的魔爪,在大佬的熟练操作下被煲成了一砂锅香气扑鼻的汤。
  上午九点四十,两人驱车前往骨科医院住院部,给姥姥把补身子的汤送了过去。
  沈寂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到医院外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老人家吃的保健品,两人一道上楼。
  双人间病房里安安静静,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和姥姥一般年纪的老婆婆,另一张被褥叠过,空无一人。
  温舒唯狐疑,询问隔壁婆婆姥姥的去向。
  “你姥姥在医院躺了几天,久了不动浑身难受,想出去走走。你妈妈陪着去旁边的公园逛去了。”老婆婆笑眯眯地回答。
  温舒唯点点头,谢过婆婆,把装汤的保温瓶和沈寂带来的礼品放在了姥姥床头,与沈寂一道离开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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