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琬面有难色,坦诚地道:“臣算过,不仅臣,宋裕也算过,即便每日分得最少量,军中也还要断粮两日。”
“两日”赵翊重复,他叹了口气,道:“两日,军中别有用心之人稍一煽动,两日足可令我溃不成军。”
程琬说:“是这样,近来军中就已经有了传闻,说粮草不支,还说主公此战定会败。”
很多时候,这种流言比敌人的刀更加锋利。
赵翊沉吟一会儿,命令道:“新到的军粮送到,命粮官小斛分粮。”
程琬道:“属下知道了。”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便就退下了。
……
邓节在营帐内缝补衣裳,她的衣裳早在那次混乱中就破了,又没有多带几件,只得拿出来补补。
她很少做这样的活,一不留神,手指便又被扎出了血开。
邓节皱了皱眉头,将血吮掉,就在这时,门外士兵道:“夫人,江东信使求见。”
邓节用剪刀将线断掉,道:“进来”
江东信使随掀帘子进来,前几日邓纪的书信便也是这位信使送来的。
信使向她行礼,道:“属下即日便要返回江东去,夫人可有书信需要属下转交给主公?”
邓节将已经封好的书信给他,道:“劳烦转交给三弟。”
信使微微颔首,低声又道:“还有一事,不知夫人可否口述于属下。”
邓节说:“信使请讲”
信使上前一步,低声道:“属下近几日听闻赵翊军中已有粮草不支的传言,敢问夫人,赵翊军中的粮草可还能撑多久?”
邓节道:“粮草是军中重事,赵翊他不信任我,又怎么可能让我知道。”
信使点了点头,说:“属下知道了,夫人保重,属下告辞了。”他行礼转身要离开了。
邓节稍做迟疑,还是叫住了他:“信使请等一等”
信使回身说:“夫人还有事?”
邓节问:“三弟他可还是打算趁这时用兵北上?”
信使回答:“主公是有想要继承先主遗志的打算,只不过江东的局势实在不允许主公北上讨伐赵翊,几位老臣也都主和。”
邓节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何主和?”
信使说:“一来江东局势不稳,许贡的旧部的实力仍然没有彻底拔除,二来主君尚且年幼,您的母亲和老臣张朝都不主战,三来……”信使迟疑道。
邓节说:“三来什么”
信使于是说:“三来,朝臣们都认为此战赵翊已呈败势,与其现在出兵北上,不如坐山观虎斗,待两方势力均有折损后,再试图北上。”
邓节攥紧手,道:“那天子怎么办?此战如果赵翊败了,天子就会落在吕复手里!吕复不比赵翊,届时统一北方,坐拥五州,以他的专横,定会废帝!朝臣们不是一早敲定好了趁吕复出兵之际北上,保护天子的吗!”
信使不想她竟然有些动怒,怔了怔,道:“这……属下也不清楚。”又道:“不过……属下听闻,中山赵洋也是皇族后裔……”
“你什么意思!”
信使立刻行礼道:“夫人聪慧,属下就不便明说了”
邓节不敢相信,邓纪他们竟然想要背弃父亲的遗志,她觉得震惊。
她更震惊的是邓盛一死,江东的局势竟在朝夕之间全然改变了。
刘萦
刘萦呢
邓节突然想起了刘萦,转念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她立刻取过纸笔,书下两个字,问信使道:“你可知道这个人?”
那纸上是“弋三”二字。
信使摇了摇头,道:“夫人,属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邓节攥紧了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复命吧。”
“诺”信使于是退下。
信使走后,邓节迟迟不能从震惊中缓和过来,邓盛死了,他生前所定的方略被一项一项的废止了,以张朝为主的几个老臣趁邓纪年幼把持了朝政。
那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难道他们真的放弃天子了吗?
如果真的放弃了天子,那她又该怎么办?
“不对”
她喃喃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赵翊无论胜负,江东都不会出兵北上,更不会勤王,那么邓盛生前所决定趁机的来接她回江东的计划是否也作废了?江东放弃了她,放弃了他们?江东不会再管她了?她和刘萦,她们都成了一枚被丢弃在赵翊身边的废子。
如果赵翊打胜了,她和天子还有一隅之地,如果败给了吕复呢?赵翊死了,她和汉室都将沦为吕复的阶下囚。
她的性命,天子的性命,竟然再此刻与赵翊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
她几乎不敢相信,局势竟然在这朝夕之间就扭转了。
恰好这时外面的士兵来送吃食。
“太尉大人呢?”邓节问。
送吃食的士兵回答:“太尉大人头疾未愈,正在帐中休息。”
邓节早就心乱如麻,说:“这吃食你撤下吧。”
士兵一怔,为难道:“可夫人你还没有吃呢?”
邓节说:“我不饿”士兵于是撤下。
就在士兵离开后,突然一颗似石子般的东西被投射了进来,打在了邓节面前的案几上。
什么人?
邓节看去,却不见帐外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稍作踟蹰,捡起来被投在地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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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那是一块折叠起来的小布条,邓节捡起来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然而她一看脸色便变了。
她随即取过了架子上的披风掀帘出去,直奔天子的营帐。
“什么人”小黄门刚取了一盏热茶,听见帐子外面有人,撩开帘子出去,只间一个披着披风,黑发绾起的美丽的女子,她生得一双标准的杏仁眼,眉如远黛,如秋水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淡淡的忧虑,除此之外她似乎还有焦急。
那女子道:“我是太尉的夫人,想要求见陛下。”
小黄门心道:原来是邓家的长女,难怪呢。又向帐子一望,好声好气地道:“夫人,陛下此刻正在休息呢,夫人如果有事,不妨让奴婢代为传达。”
邓节方要开口,却听帐子里传来了刘昭的声音,似乎是伤风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道:“何封,请太尉夫人进来。”
小黄门何封于是撩开帘子,恭敬地道:“夫人请进。”
帐子没是浓浓的汤药味,隔着锦缎屏风,刘昭坐在里面的榻上,看不清楚人,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听声音也是感冒了,不停的咳嗽着。
邓节行礼,道:“陛下可是感了风寒?”
小黄门绕到屏风里面,将热水添在铜盆里,边打湿帕子,边回答道:“夜里还是有些冷的,陛下受了风寒。”他恭敬的将热帕子呈给天子,又转头道:“真是多谢太尉大人惦念了,前面战况如此紧迫,也不给陛下忘送滋补的食物。”
邓节一时半刻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昭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夫人急于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听他的声音,似乎是感冒的厉害。
邓节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她迟疑了片刻,道:“陛下,妾有话想要单独和陛下讲。”
屏风那边刘昭的身体一顿,似乎是没想到,然后对小黄门挥了挥手,小黄门于是恭敬的退下。
“此刻已经没有人了,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刘昭道。
不想邓节忽然走上前,绕过了那扇屏风,走到了天子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邓节冷声道。
坐在榻上的“天子”显然更加震惊,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朕……”
“你不是天子!天子在哪里!”邓节逼视着他,愤怒地质问。
那男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体型和刘昭极其相似,因为感冒了,声音几乎也无法分辨。
“是谁令你冒充天子的!”邓节道:“是太尉大人吗?”
“是我”
忽然从邓节的背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榻上的假天子立刻起身道:“太尉大人”
邓节回头看见了方才刚掀帘子进来的赵翊,他身着一身铠甲,头发束起,她听闻他犯了头疾,然而此刻看来似乎也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严重。
邓节皱眉道:“大人!”
赵翊没有理会她,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挥了挥手,示意假天子回到榻上,转而拉着邓节的手走出去了。
一路上他也不开口说话,直到将她拉到营帐不远处的溪水边上。
“大人!”邓节皱眉看着他:“天子呢?大人您将天子关到了哪里?”
赵翊没有急于回答她,而是蹲下身体在溪水边洗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洗完方才起身,将水掸掉,慢慢地道:“天子与夫人何干,夫人怎么如此着急,难道夫人忘记了那天与我说过的话了?”
邓节一怔,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我会杀了天子?”
“大人是不会杀天子的……”邓节突然停止不说了。
“那你怕什么?”赵翊问。
邓节垂着眼帘,迟迟不回答,直到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她抬眼对上的是他狭长的眸子:“太尉大人……如今军中都是流言蜚语……”
他刚刚由溪水洗过的手又凉又冰,“大人”她忍不住叫道,却被他从身后一把固住了身体,她挣也挣脱不开。
“什么流言蜚语”赵翊看着她发红的脸蛋缓缓地笑问。
“军中没有粮了”
“大人这仗要败了”
她咬着牙说道,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指甲近乎于掐进他的肌肤里,他却丝毫不觉似的。
“这就是夫人去找天子的理由?”赵翊问她。
她能怎么回答,回答是天子在营中放的消息?她哪里答得出来,又哪里能回答。
她在他的怀里,在他的手上,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是一阵阵的红晕,“放开我,大人”明明眉头是蹙着的,一张嘴,说出的话却欲迎还拒似的。
半刻功夫,衣襟散了,脸更是烧得又红又烫,一颗心像是叫他捉在了手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太尉大人”她道:“该叫人看见了!”明明是抗拒,听起来却似嗔似怒。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她不能否认他的样貌,不能否认他的手段,她几乎差点要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他捏着她的心,跳得快的简直像是能要捏碎。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做,甚至衣冠都是整齐的。
她觉得又羞又愧,低下了头,刚低下头又被他抬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蓦地,笑道:“别让我知道你再去单独见天子。”
邓节张嘴想要辩解,他却将手指压进了她的嘴里。
他笑说:“你想要辩解什么?”
邓节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的舌不听她使唤一般。
他本也没打算听她解释,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是温柔的。
邓节推不开他,便就只能抱着他。
许久他松开了她,她脸上红尚未褪去,她这般反倒是更加美丽了。
赵翊看着她,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慢慢地微笑道:“夫人可能听话?”
邓节垂下了头,去拢被他扯散的衣衫,他却将她的手扯了开,弯腰一件件给她系着。
邓节立着看他,足有一会儿,直到他给她系好衣裳,她才开口,皱眉说:“大人今日很高兴?”
赵翊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邓节下意识舔了舔被他吻得红肿的唇,那上面似乎还有他的味道,她这么一想,突然间又不敢舔了,她说:“不知道,只是感觉。”
“哦?是吗”赵翊漫不经心地道。
他给她系好了衣裳,端详了一阵,觉得没有问题,方才道:“走吧”说着带着她往回走。
她一路上欲言又止,刚要开口,赵翊就道:“除了天子,你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他说完,还冲她笑了笑。
邓节便又没话了,想了许久,沉着声音,问:“大人,这战我们会输吗?”
她用得是我们。
赵翊笑说:“不会”又转头问她:“夫人难道也希望我能赢吗?”
邓节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忧虑的,淡淡的道:“妾不知道,但是妾知道,如今大人若是输了,妾也同样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的。”
赵翊只笑了笑,只说:“吕复也是个好色的家伙。”他看着她,那双眼睛刀锋一般锐利,他笑说:“夫人放心吧,为夫是不会败的,更不会让夫人受那老东西的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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