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予我手术刀——繁华歌尽
时间:2020-01-29 10:29:40

  千珏汇报完之后,却迟迟不走,围着桌子踱步,薛妙妙也不抬眼,自顾自地写药方,千珏搓搓手,犹豫着开了口,“臣还想向薛大人请教一个问题。”
  “嗯,尽管开口。”
  千珏这便坐了下来,“有位病人身患咳疾十余年,但近日里受了风寒,症状加重,并且入夜之后症状加重且间杂有喘息,许久才能平复。”
  “此病人性别年龄几何?”
  千珏顿了顿,答,“五十岁上下,男子。”
  薛妙妙心中有数,面上并没表现出惊讶,“此症乃是受风肺寒之症,随着入冬症状必然会加重,可以先行食补,每日用虾蟹加上韭菜炖羹,饮用一碗可以滋补肺脏。”
  千珏连忙拿笔记了下来,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薛妙妙继续提点,“情绪对于病情恢复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病人可以在居室内种养一些花草,比如秋冬也可开花的梯牧草或者黄花茅,怡情养性是最好。”
  千珏连连点头,觉得甚有道理,薛妙妙无心一问,“是谁托你问的?”
  见他不愿回答,她微微一笑,“不需要你透露病人消息,只告诉我太医是谁就好,我心里得有个底儿。”
  薛妙妙平时不苟言笑,本就是最妩媚的年纪,这温柔地一笑,自然是极好看的,千珏对着这般女子,心下放松警惕,只答了是孙太医。
  对上了,孙太医正是去年从太医署退休的老郎中,医术稳当,秉性温和。
  根据林霜打探来的消息,谢相为人谨慎,不用宫中的太医,专程请来退休的孙太医去府上诊病。
  只不过,谢相机关算尽,也一定不会想到,他虽有咳疾多年,但这的所谓的“肺症”乃是由人精心策划的,神鬼不觉。
  毕竟对于医理,他无法和薛妙妙旗鼓相当。以她的功底,做到极其逼真自然,亦并非难事。
  千珏对于她的医术从来皆是佩服,便好奇地问,“臣熟读《千金方》、《杂症集》以及各类药点,并没有找到大人所说的方子,不知您读的是哪些医书,臣也好研习一番。”
  薛妙妙似模似样地轻咳了一声,“《外伤金匮经注》,《百草纲目》等书上皆有记载。”
  千珏仔细在脑海里搜索,十分疑惑,“这些臣仿佛没有听闻过…”
  这都是薛妙妙自己编纂记录的内容,他当然不会知道。
  但表面上薛妙妙正色道,“医学浩渺如烟海,古籍秘方繁多,谁又能够都知晓呢?”
  听了她的教导,千珏越发觉得她可敬可佩,心悦诚服。
  “这食补先拿去用,若十天还不见好,你可以再来找我。”
  她好心地补充一句。
  就听千珏刚走到门槛处,便道,“臣拜见尉迟侍郎。”
  抬头,隔着桌案,就看到尉迟恭春风般温煦的面容。
  两人往太医署外面借步说话,待走到密林之中,尉迟恭开口问,“方才你和千太医的话,我也听了七七八八,妙妙你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风拂面,天高云淡。
  薛妙妙一派无辜的神态,“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取得谢相的信任,自然是竭尽全力为他效劳了。”
  “这不是实言。”
  “这就是实言,良禽择木而栖,”薛妙妙薇然一笑,如秋风爽利,“谢相就是我要攀附的大树。”
  尉迟恭哑然失笑,素来能言会辩,却在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刺客自尽,审查中断,皇上已下旨诏兰沧王回京。”
  “前些日,兰沧王刚攻下一城,势头正猛,我得证据虽可以让皇上对他生出怀疑,但断不至于紧迫到如此地步了。”
  林外有脚步声路过,日暮西斜,周遭一切都渐渐暗了下来。
  他微微靠近,附在她耳畔。
  “谢相联合御史大夫商淮等几位重臣,上书禀奏,兰沧王两次西征,粮草兵马消耗巨大,但朝廷拨款远不及花销,而他麾下三支军队的规模逐渐扩大,军费从何处而来?谢相提议,暂停其职位,彻查其军费账目。”
  秋风将他的话卷入夜色,飒飒瑟索。
  薛妙妙心头巨震,但压抑着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故意转换了话题,“当初我们达成的协议只是抱团取暖,互为掩护,但不包括你贸然向谢相提出求亲之事。”
  “贸然么?我并不如此认为。”尉迟恭依然笑的温和,在月光下恍恍惚惚,“你如果决定投靠谢相,与我成亲,便可以消除他的所有顾虑,岂不省事?”
  薛妙妙陷入沉思,她明白尉迟恭的话并非胡言,但是甘心么?
  甘心为了复仇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尽管在林霜面前她故作冷血,尽管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尽管未来充满了变数。
  如若事成,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如若败露,谢相和皇帝都不会放过自己。
  “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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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洲北境,楚漠城。
  斑驳的城墙才经过战火的摧毁,残垣断壁,护城河边的吊脚楼上,布满了大燕士兵,虎贲、朱雀、玄武时三色大旗在风中雷动飘扬,凝视着从城中押解出来的队队战俘。
  天边红云翻滚,笼罩着这座刚被兰沧王攻下的城池。
  经过三十余日的拉锯战,今日巳时守城夷军投降,迎接燕军入城。
  受降的士兵们被收缴兵器,押解着站外道路两旁。
  汗血宝马紫金络脑,健壮的四蹄踏着尘土,马上高俊挺拔的身影一袭白衣,长剑腰悬,并未佩戴任何盔甲,却在战火中显得格外肃杀和可怖。
  楚漠城的百姓们退缩在自己家中,只敢从窗缝中窥看这个传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将。
  却都意外地看见了如此高华俊秀的人物,白衣纤尘,但当望见那双眼底的凛冽,便才被他的气势所慑,不寒而栗,惊恐退避。
  孙伯勇率领虎贲军,押送战俘,送入城外的大燕营地,杜青则率领朱雀营入城收拾残局。
  陆蘅就给他们分别一句话,“不斩降者,不侵百姓。所有违抗者,杀无赦。”
  楚漠城的事务交接花费了十几日,期间燕军立下规律,百姓们日常生活照旧,新增设了军府,暂时理事。
  西南的深秋湿寒阴冷,许多士兵本就负伤,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此次不动城中财务,但军需不够,以前攻城之后,必有随之而来的抢掠,才能补充供给。
  可如今,经费紧张,尤其是治伤的药品极度不足。
  孙伯勇和杜青只好联合请示兰沧王的意思,陆蘅沉吟片刻,便答,“本王见附近多山地,就让军医们全体出动,上山采药。”
  走出帐外时,孙伯勇无奈地叹了一句,“将军怕是不知,随军郎中岂是人人都如薛太医般妙手慧心?”
  杜青从前没有接触过薛妙妙此人,好奇地问,“那薛太医当真如传言般医术高超?”
  孙伯勇阔步向前,面目朗然,“杜兄可知,营中半数伤兵的胳膊和双腿,都是薛太医给的,如有再造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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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道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诏打破了浓重的夜色。
  陆蘅亲自接旨,去掉封泥火签,将诏书展开。
  脸色越发冷冽,陆蘅迅速看完,便交给了孙伯勇和杜青两人。
  看完皆是一腔怒意难平,杜青一把将诏书拍在案上,满面通红,“咱们跟着将军浴血拼杀,死伤了多少弟兄,可这些文臣奸相却在背后做文章,放暗箭,实乃龌龊至极!”
  陆蘅再一挥手,暗卫递来密信。
  此乃京中探子回报来的详细信息。
  杜青看完更是愤愤不平,“竟不知将军如此器重薛太医,他竟然行此诬告之事!”
  孙伯勇接过去,连连摇头,他抬手指了指,“这双耳朵,若没有薛太医的医治,这辈子也不可能随将军上战场,他对臣的大恩,此生可以性命为报!臣绝不相信薛太医是这般奸诈之人。”
  发泄完毕,微微平静之后,便都等兰沧王做决定。
  陆蘅始终面色如常,定力深厚,“本王委以杜青为守城参将,镇守楚漠城,冬日之前退守不攻。而孙校尉随本王,三日之后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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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白芥乌骨]旧爱
  楚漠城入了秋, 气候变得湿黏,地处夷洲北境, 路边随处可见大片的大叶合欢树林,和错落低矮的灌木丛。
  风土人情和大燕截然不同, 青瓦的屋脊建筑, 街上来来往往的妇人孩子,皆是身着艳丽的衣裳,色彩明丽。
  因为地处交界,此地百姓虽以夷语为生,但有些学识之人或是商贾之家,也能通晓燕语, 费些功夫交流便不是难题。
  燕军入城之后,平民生活已经渐渐步入正轨。
  仿佛究竟谁来统治, 对底层的百姓们并无过多影响, 夷洲国百年来和大燕交战数十次, 人们习惯了如此。
  在城东最繁华的集市内, 交错纵横着几条干净整齐的街道, 乃是楚漠城富庶的宅邸区。
  陆蘅换了一身常服,并未携带随从,如同本地居民一般, 步履缓缓地行走在街市上, 他身着深蓝色的交纫长袍,领口和腰带上是夷洲最具特色的火鸟纹路。
  陆蘅鲜少穿白色以外的颜色,此次为了不引人注目, 便入乡随俗,让孙伯勇准备了几套衣衫。
  暗蓝中跳动着火红,将他俊美冷冽的容颜竟衬出几分邪肆的野性。
  尽管他刻意敛去锋芒,但一路走来,仍然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兜兜转转,略过许多贩卖货品的商铺,他转入那片宅邸街道。
  行人渐渐减少,在最后一座白墙上爬满紫藤萝的院落前停下,将铜门环叩响了三下,两短一长。
  片刻之后,有人开门接待,待看清来人面目之后,连忙小心切郑重地引了他入内。
  院落外门虽不起眼,但却内有乾坤,植物茂盛,建筑一派夷洲西域风情。
  陆蘅目光微微淡了下来,走的轻车熟路,一路并不见任何婢子或者侍者,整个宅子幽静异常,他绕了几重门梁,这才停步。
  推开门,门内之人早在等候,陆蘅撩开衣摆,跨步入内。
  坐在轮椅上中年男人正支撑着要站起来,却被陆蘅大步上前按了回去,“七叔不必多礼。”
  被唤作七叔的男人这才在轮椅上恭敬地拱手道,“少主入城多日,我早已等候在此。”
  陆蘅推着他往坐榻上走去,两人多年不见,相顾一望尽在不言。
  “自从主人去世后,此地一直完整保留,夷洲、大燕和蜀国三地的消息都详尽掌握。”
  陆蘅点点头,此处乃是父亲生前花费数十年建立起来的暗卫据点,名为飞镝,收集各类情报以为己用。
  自从十几年前谢相在夷洲屠城之后,父亲便更加紧了完善飞镝的脚步,招募高手,密布罗网。
  也正是在此地,夷军作乱,将死去的牛羊投井,引出来来势汹汹的疫病,父亲也没能捱过,临终前将飞镝交给他打理。
  但陆蘅志在沙场,又常年在外征战,无暇兼顾,所以交由七叔。
  七叔此人乃是陆蘅父亲麾下一员大将,早年在战火中受了重伤落下残疾,而对外已经宣称战死,世间查无此人。
  “时局紧迫,我只能在此停留三日,关于宝图之事,可有进展?”
  “这宝图乃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神秘至宝,有人说其中有兵家重器的制造方法,也有人说是一处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但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能解开,你可知是为何?”
  陆蘅沉吟片刻,眉目微蹙,“父亲将这图纸拓片交给我时,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谢相多年来一直在夷洲境内搜寻,亦不得要领。”
  缓缓将一副发旧的羊皮纸铺开,七叔的目光渐渐凝视,“其实,这拓片之所以看不懂地形,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完整的地图,而另一半在另有所藏!”
  这消息虽然出乎意料,却又豁然开朗。
  陆蘅凝着拓片上复杂诡异的纹路,仿佛看到无边的江山在眼前展开。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解开宝藏秘密,乃是父亲毕生所愿,而且绝不能落到谢相此人手中,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想来七叔已经查到些眉目了。”
  “少主可曾听说过,凤凰谷?”
  陆蘅眉心微动,烛火跳动中,睫羽在鼻翼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没有提起当年误入凤凰谷之事。
  七叔压低了声音,“虽然凤凰谷多在世人口中流传,但并未有人真正能一睹庐山真面目。然而,据我所查,十多年前谢相屠城,夷洲皇族几乎覆灭,但有两人逃了出来。”
  陆蘅是如何敏锐的人物,他顺理推断,“那两人逃到了凤凰谷,而这宝藏的另外半阙就恰好在他们手上。”
  七叔点点头,陆蘅明白这飞镝的暗网有多么庞大,“那人在何处?若有必要,我可以延缓回京的计划,改道而去。”
  “无须改道,那人就在京城,”他顿了顿,“而且和你相识。”
  心头似乎有种闪念而过的预料,但听到七叔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陆蘅还是不自主的握紧了拳。
  “此人正是如今的太医令,薛妙。”
  竟然是她?!
  那宝图会在薛妙妙手中?
  一时心念转圜,思绪难定。
  七叔见他出神,便不在多言。
  原来薛妙妙竟是如此身世,全族被灭,小小年纪便颠沛流离,远离故土…
  陆蘅忽而觉得胸口微微刺痛,情绪波澜涨满,将要冲破而出。
  比起回京要面对的血雨腥风,在此时此刻,他更想要做的,竟是,
  竟只是见她一面。
  征战多年,还从没有如此归心似箭。
  于陆蘅而言,即便再位高权重,这天地间,也只剩下孤身一人。在西南,或是在漠北,在京师,或是在夷洲,又有何分别
  是以他连年征战,杀伐果决。
  世人都道大燕兰沧王是修罗战神,攻无不克,却不知只因他了无牵挂,生死无惧,便无坚不摧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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