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水怀珠
时间:2020-01-29 10:30:27

  世人皆知,东山居士殁于三十多年前,仅顾竟、赵弗两位弟子传承于世。顾竟承“乾”派,赵弗承“坤”派,至于合体之后的“乾坤一剑”,因为后继无人,故很快随东山居士之殁消失于江湖之中。
  今日,七星广场上的五人,均非等闲之辈,蒙面男人无声而来,一击而中,内力之沛然深厚,招式之行云流水,简直和当年叱咤风云的东山居士如出一辙。江寻云愈想愈惊,也愈想愈恼,恨不能再折返回去,逼迫顾竟绞尽脑汁思量一下,这世间是不是存在有第三个东山居士之徒。
  然而想到那人在油灯下显然震愕的反应,又实在没有伪装的痕迹,江寻云心念翻涌,蓦然停下脚步。
  周愫一怔。
  墙垣之下,月影摇曳,江寻云抬起的一双眼眸幽亮冷冽,推理道:“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东山居士当年——根本没死?”
  周愫愕然。
  风声穿梭在密密匝匝的叶层里,江寻云眼锋凌厉,渐渐带上一抹势在必得的笃定。
  周愫忐忑道:“东山居士无亲无友,仅有顾竟和赵弗两个徒儿,如果当年不曾遇难,怎可能不去找寻他们?”
  江寻云神色不动,而语出惊人:“或许,他就是不想再见到那两个徒儿呢?”
  周愫大震。
  风声激响,满庭树叶飒飒而落。
  三十年前,一代传奇人间蒸发,世人问及顾竟、赵弗,所得皆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溘然长逝,至于其人尸首,无一人得以窥见,其人墓碑,亦无一人得以拜祭。
  三十年间,传奇行踪确乎绝迹江湖,日而久之,世人渐将种种疑窦淡忘。其时剑宗兴起,顾、赵决裂,赵弗远嫁灵山……各家酒肆谈资,亦开始从巨星之陨落,转移至俗世恩怨,鸡毛蒜皮。
  眨眼,三十年。
  东山居士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世间再无人过问。
  江寻云又一次摸向日间被击伤的虎口,渐而撩起眼皮,目光如炬:“那个男人,一定跟东山居士有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肥珠(明人不说暗话):“前几章评论区太冷清啦,宝宝们有空去留个金爪爪呗,晚六点给你们安排蒙面大侠、神仙姐姐的洞中相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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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相聚(三)
  翌日,晨光拂晓。
  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
  白玉蹙紧眉, 醒来时, 看到一堆燃尽的篝火,目光四转, 发现自己躺在逼仄的石洞内,身下,是干燥的稻草,身上, 是男人的外袍。
  白玉略惊, 忙坐起来, 抓着那件玄青色的外袍细看了会儿, 确定这并不是李兰泽的衣裳。
  那是谁?
  白玉疑窦重重, 探头向洞外望去。
  树影蓊蓊,空无一人。
  白玉又看回手里的衣物, 总觉得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熟悉。
  昨日在七星柱前被救下时,她迷迷糊糊,不及看清来人面孔,只隐约感受到一双极有力的臂膀, 和一个嚷嚷着“那是三溪小苑的方向,从这边走可抄近路!”的声音。
  三溪小苑内有密道直通外界一事, 乃是剑宗机密,就当时那种情形而言,剑宗门人不可能出手相救,那么除了李兰泽外, 还能有谁呢?
  白玉绞尽脑汁,百思不解,正在困惑之中,洞外突然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白玉心神一振,忙抬眸看去。
  那人从金绿斑驳的树影后走来,挺拔的身形,宽厚的肩背,进洞时,略一低头,披散的黑发垂下,一张被面具遮掩的脸逆在晨光之中,愈使那双渊海一般的眼睛深邃、明亮。
  白玉瞠大双目,难以置信,心跳和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男人垂眸,浓密的睫毛即刻遮去眸中情绪,在白玉一丈开外的篝火堆旁坐下,想了想,又起来,走到白玉跟前,把一个小布包放下。
  白玉低头看去,是一包刚采下的野果。
  男人放完东西,转身欲走,白玉只觉胸口突突大乱,心脏险些要从喉头一跃而出,忍不住把男人叫住:“陈泊如!”
  男人定在篝火边,把洞外照射进来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白玉坐在一大片阴影里,嘴唇发抖。
  男人静默片刻,转身,一双沉静的眼眸直视着她,开口:“你,认得我?”
  白玉一震,张口结舌,在男人炙热的注视之下,蓦然间心虚至极:“我……”
  男人一动不动,目光滚烫。
  白玉胆战心惊,眼神闪烁:“我、我……不认得……”
  洞外风声卷过,男人垂睫,双眼如熄灭的火。
  白玉攥紧衣袖,一颗心上蹿下跳,再也不敢去看面前人,只是道:“多、多谢英雄挺身而出,不知英雄……尊姓大名……缘何、缘何相救?”
  男人略低着头,视线定格在几根草芥上,慢慢答:“姓陈,名泊如,受朋友之托,前来相救。”
  白玉听到“泊如”二字时,无限心酸,听到“受朋友之托”,又惊疑难定:“朋、朋友?”
  陈丑奴“嗯”一声,平静道:“一名姓李,名叫兰泽的朋友。”
  白玉一震之后,恍然大悟——难怪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怪他们能顺利从六门围攻之中逃脱……思及此处,不禁又五内如焚:“那他人呢?”
  这个“他”,显然是问李兰泽,问得惶惶不安,忧心忡忡。
  陈丑奴默默听着,不答反问:“你很担心他?”
  白玉不假思索:“他是我三师哥,我当然——”
  说及此处,猛然后知后觉,在陈丑奴高大身形的笼罩之下,愈发心虚气弱:“当然……有些、担心。”
  陈丑奴低头不言,少顷之后,走到篝火边坐下,拿起一根树杈去拨弄熄灭的柴火:“藏剑山庄副庄主,是他叔父。”
  白玉心里七上八下,足足半天方反应过来——李兰泽有藏剑山庄相护,纵使被困剑宗,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念及这一层,悬在胸口的一块巨石坠下,白玉暗松一气,慌乱的心神微微镇定下来,偷偷向陈丑奴打量过去。
  晨光里,男人席地而坐,修长紧实的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被面具遮掩的侧脸轮廓冷硬,一双丰唇微收,沉默里透着几分不容冒犯的凛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白玉小声试探。
  陈丑奴不知何时又把篝火点上了,闻言,惜字如金:“他找到我的。”
  白玉怔然,心念辗转,默默想:难道是自己闯入剑宗的消息传开后,三哥心中忧虑,又不便出面,所以去找他前来相救?
  转念又眉间一蹙。
  可是,这人分明只是个刻碑的山中野夫,连内功一说也听不懂的,怎么突然间就能耐到能从六大名门手里把自己救走呢?
  还有,自己与他成亲的事,三哥究竟提过不曾?
  他这么贸然前来,何素兰又知不知道?
  ……
  白玉心中疑窦多如牛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一茬问起,正在百爪挠心之时,忽听得陈丑奴道:“不饿?”
  “啊?”白玉一怔,反应过来后,忙去看身边的那一包野果。
  仔细一看,竟然是黄灿灿的橘子。
  白玉正渴,一看之后,不由食指大动,抓起一个剥开皮来,剥完后,却不自吃,而是向篝火边的男人道:“陈大哥。”
  “陈大哥”三字入耳,陈丑奴眉头微微一蹙,转头看去,眸光却又一软。
  熹微里,白玉坐在稻草堆上,微乱的发髻上还夹着几根短短的草芥,然而整个人很有精神,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上身微倾,向他送来一个光溜溜的小橘子。
  “呐。”她眨眼示意。
  陈丑奴盯着那个光溜溜的小橘子,片刻,伸手抓住。
  白玉正要松手,“嘶”一声,陈丑奴把橘子掰去一半,留下了另一半。
  白玉看着手上留下的那半边橘子,心里“噗通”一动。
  那边,陈丑奴两口把半边橘子吃了,鼓起的腮帮底下,跳跃起深深的酒窝。白玉看在眼里,胸口蓦然一酸,以至于橘子入口时,满嘴也全是酸味。
  陈丑奴转头,瞧见她紧蹙的眉尖,唇一抿,想了想,把放在火边的生红薯拿起来,向她示意:“这有红薯,烤给你吃。”
  生怕她不喜,又补充:“甜的。”
  甜的——
  白玉嚼橘子的动作一顿,盯着火边的男人,不敢置信。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陈丑奴眼睫微颤,撤开视线,看回火堆:“你吃橘子皱眉,必然是嫌它酸,不喜酸,那多半便是喜甜的。”
  这套说辞严丝合缝,白玉哑口无言,半晌,呐呐道:“其实,也不是橘子酸……”
  陈丑奴默默烤着红薯,不再回话,白玉坐在稻草堆上,百无聊赖,只好又去剥一个橘子。
  这批橘子俱是熟透的,皮薄肉软,平心而论,是真的不酸,甚至多汁爽口的,还泛着丝丝甜味。只是刚刚一想到两人眼下相逢而不相识的境况,白玉心里不禁喜悲交集。
  喜是他仍旧这般温柔体贴,悲是他的温柔体贴,再不属于自己。
  想到这里,在小院外听到的一幕又跃至眼前,白玉终于按捺不住,抬头道:“陈大哥如今,应该有家室了吧?”
  陈丑奴专心弄火,点头:“嗯。”
  白玉心口一窒,大宝、小宝的面孔一一从眼前晃过,心里苦成一团:“孩子……也应该很大了吧?”
  陈丑奴的动作终于一顿,看她一眼,继而答:“还不知怀上不曾。”
  ——还不知怀上不曾。
  白玉整个人骤然被一股前所未遇的窒息感吞没,隐隐的,竟还带有一丝丝道不明的愤恼。
  可是,她在恼什么呢?
  人家小两口过日子,怀个孩子再正常不过,她有什么可恼的?
  再者,恼来恼去,不都是自作孽么?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动静,陈丑奴转头,白玉背对着他躺在稻草堆上,小小的身板蜷缩着,横竖都透着一股倔劲儿。
  累了?
  陈丑奴琢磨不透,盯着那件被丢到一边的外袍,略一蹙眉,走上前去,捡起来替她盖上。
  刚一转身,便听得“哗”一声,扭头看去,那件外袍又给掀到了一边。
  陈丑奴:“……”
  篝火愈烧愈旺,渐渐发出必必剥剥的爆裂声,热气四散,陈丑奴琢磨着这样睡过去也不是不可,弯腰把衣裳捡起来,穿回身上,走回原处坐下。
  红薯烤好后,鲜香四溢,白玉那边却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陈丑奴顾自剥开一个,吹凉后,咬了一口。
  “咕咚……”
  一声微弱轻响。
  陈丑奴耳根微动,又如法炮制咬下一口。
  “咕咚……”
  渐渐清晰起来。
  陈丑奴嘴角一动,低头把另一个红薯剥开,吹凉后,起身走到白玉身边。
  令人垂涎的焦香越来越浓郁,白玉紧闭双眼,慢慢吞下一口口水:“咕咚……”
  陈丑奴的声音随之落下:“为何装睡?”
  白玉眼睫颤动,烦闷地翻了个身,恹恹道:“你吵醒我了。”
  陈丑奴蹲下来,把红薯送至她鼻尖。
  白玉愤然睁开眼睛,盯着罪魁祸首的脸。
  陈丑奴藏在面具底下的脸微微一笑,嘴角的两个酒窝漾开:“真的甜。”
  作者有话要说:  肥珠:“何素兰怎么回事?”
  丑奴:“不知道,别问我,我要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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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相聚(四)
  篝火跃动,橘红的光把逼仄的石洞填满, 也把男人深邃黢黑的瞳仁填满, 白玉默默看着,眼眶不争气地一酸, 忙垂眸坐起,把那外焦里嫩的红薯接过,埋头开啃。
  陈丑奴径自在她边上坐下,低着头, 静静看她把一个红薯啃完, 而后道:“村里人说, 我曾经有过一个很美的媳妇。”
  白玉一震, 抬眼看他, 带着不安和错愕。
  陈丑奴眼神不移:“可后来,她不见了。”
  白玉抿唇, 口中的红薯瞬间味同嚼蜡,心虚地撤开目光。
  忘忧水仅能抹去陈丑奴的记忆,而无法彻底抹去她在东屏村存在过的事实,白玉心潮起伏, 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丑奴道:“他们说,她叫‘白玉’, ‘清清白白’的‘白’,‘冰清玉洁’的‘玉’,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白玉神思震动,心底回响着“清清白白”、“冰清玉洁”两词, 沉默片刻,哑然挑唇:“不知道。”
  而后抬起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笑笑:“我叫许攸同,屠戮剑宗的第一大魔头——许攸同。”
  陈丑奴眸色一黯,定定看着面前这样带泪的笑脸,长睫一垂,遮去了眸中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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