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花蕾满枝,艳丽动人。
时眠匆匆赶到闻啼小院,直捣黄龙。推开厢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出了厢房,正好碰见之桃端着碗从西厢房里出来。
许儿:“之桃。”
之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盘差点飞出去:“时、时姑娘。”
时眠问:“玉姐姐呢?他是不是生病了?人在哪?”
之桃:“主子在书房,时姑娘莫担心,我家主子没事。”
时眠不信:“胡说,你手里还端着剩下的碗!你骗我干嘛?”
之桃:“……”
她纠结了一下下,赶紧将锅甩在笪御身上:“对不住,是主子不想让姑娘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时眠:“好。”
许儿轻轻瞥过西厢房紧闭的房门。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之桃分明是端着药从西厢房出来的,可是却说笪姑娘在书房。
可是时眠此时一心想着笪御,没注意到这点。
许儿现在也不方便开口,于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青竹守在书房门口,笪御照例在里面看书。
时眠一进门就巴巴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凉了?”
笪御呆了呆,看向后面跟来的之桃。
之桃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连忙朝他拂了拂身,逃了。
笪御:“好多了,别担心。”
时眠看他确实挺有精神气的,但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衫。她恼怒:“就是病好了,也要注意些,怎好穿的这么单薄!”
说着,时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向他招了招白嫩的小手:“你过来。”
笪御:“……”
笪御沉默的从书桌上下来,乖巧的站到时眠面前。
时眠踮起脚尖,抬手绕过他的臂膀,将披风给他披上,结果本该到角落的披风此时却只到笪御的膝盖,上面用来固定的绳子也不够长,好不容易系在了一起,上半身却绷在肩膀上。
有些滑稽。
于是就尴尬了。
“咳……”时眠轻咳一声,只能把披风收回来,对许儿说:“许儿,你去拿件玉姐姐的披风来。”
第22章
许儿出了书房,去拿披风。
房中便只剩笪御和时眠两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时眠的目光落在笪御微白的脖颈上,内心有些尴尬。
她一听见笪御病了就跑过来了,也没想太多,忘了他们还在生气,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笪御低眉,眼前的女子乌黑的发梢就在他的下巴下,头发乌润柔顺,看的笪御指间发痒,想用手指慢慢穿进她的长发,想……低头亲上一亲。
他双眸黑漆漆的,仿佛有水在流动,像春日的小溪,流水潺潺。
耳边有“扑通、扑通”声音,笪御连忙后退半步,仿佛时眠是个洪水猛兽,他抬手,放置胸膛上,按了按。
时眠对他突如其来退的的半步感到疑惑,又看他捂着自己的胸膛,也不顾得尴尬了,担忧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笪御抿唇。
心不舒服。
笪御:“无碍。”
时眠却没放下心来,想着笪御可能大病初愈,把他按回椅子上,突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手掌钻进他的面纱,贴上笪御的侧脸。
时眠:“还好……”
她话音忽然一顿,然后花容失色:“……怎么突然这么热?”
笪御半张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急忙起身挣脱了时眠的手,蹭蹭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回道:“咳咳……我、我咳……”
情急下没想出什么好缘由,笪御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因为有面纱遮着,时眠也没看见他的脸颊通红,看笪御连连咳嗽,还以为他的病更严重了,赶紧上前两步帮他抚了抚后背,想帮他缓缓。
笪御本来退了两步,谁知时眠竟然又向他逼近,甚至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吓得他真的咳嗽起来。
笪御:“咳咳……咳登咳……徒子咳……”
时眠没听清楚:“什么?”
笪御无奈闭上眼,只能任凭时眠的小手在他后背这样那样。
待笪御缓了过来,时眠才收回手:“多穿些衣服,别老是往书房跑。”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墙上大开的窗户,走过去关上:“窗户还开这么大,怎会不冷?若是想读书,叫青竹她们把书给你搬去闺房就是,咳成这样,我瞧着都心疼。”
笪御胸口一暖。
时眠:“好好吃药,不用担心诊费,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算了,等会我亲自去吩咐一下。”
笪御老老实实的坐着,等时眠巴拉巴拉说完了,他终于抬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明明他们,素不相识。
时眠眼眸弯弯:“因为我喜欢玉姐姐啊!”
笪御猛地攥紧了手。
死死攥着。
他压抑着,抬眉:“为什么喜欢?”
时眠踩着雀跃的小步子走到他身旁坐下。
今天谈到这个话题,时眠觉着她可以好好和和玉姐姐谈谈心,她们女子之间,只要谈过一次心,都会变得更加亲密一些。
时眠冁然而笑:“因为你是我表姐,我们是亲人。再说了,对一个人好需要什么理由吗?”
上辈子的时候,就算时眠鲜少与笪御有来往,但是顾着一层表亲在,衣食住行上她也从未怠慢过笪御。两人偶尔会遇上,同样会聊上两句,只是次数不多罢了。
而这辈子,时眠即使知道了笪御不是她的表亲,依旧没有心生芥蒂,因为于她而言,笪御早就是犹如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听了她的话,笪御像是松了一口气,胸口却闷闷的。
他沉默的看着她的眼睛。
时眠生的很美,鹅蛋脸让她变得小巧,大眼睛时时刻刻都是亮晶晶的。她像是一个永远不会落山的小太阳,总是能把人的心里照的亮堂堂的。
笪御心生欢喜。
是的,笪御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姑娘就在他心里扎了跟了。
根深蒂固。
初进时府的时候,笪御只想暂时找个地方藏身,然而这个小太阳却常常将阳光洒进他的心窝。
一直生活在复仇中的笪御,对此无法抗拒。
可是理智告诉笪御。
他不行,也不能将时眠牵涉进来。
这个像春日阳光的姑娘,不应该和他这种深陷泥潭的人纠缠。
他没有未来。
性命朝不保夕,前途黑暗未知。
笪御杀人不眨眼,手中沾满鲜血,唯独这次,他心生不忍。
忍的生疼。
对时眠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她。
时南昌是将军出身,又有皇上特封的亲王爵位,有她护着时眠,加上诺大家业,她完全有资本找个爱她疼她,可靠的男人,然后生一推白白胖胖的孩子。待百年之后,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一生美满。
这才是时眠该有的生活。
笪御也尝试着疏远她,远离她,但是直至今日,他都没做到。
靠近时眠,像是种本能。
笪御忽然有种相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心思翻涌,他终究问道:“若我不是你表姐呢?”
时眠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玉姐姐像个浮萍,没有归处。或许就是因为他自己清楚,他不是时府的表亲,他才对她,对时府都没有归属感,没有家的感觉。
时眠感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她半支起身子,歪着脑袋凑到笪御跟前。
笪御瞬间屏住呼吸。
太、太近了!呼吸,洒、洒在他脸上了!
时眠毫无所觉,她认真看着笪御的眼睛说:“就算不是,我也喜欢玉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没你不行!”
笪御眼底有些呆滞。
他蹭的站起来,脚下虎虎生风,跑没影了。
时眠:“???”
笪御跑院子里大口喘着气,他扶着海棠树以免自己腿软。
微风拂过,吹落了树上的花瓣。
海棠花瓣悠悠的从他眼前掉落,他瞳孔一缩。
他刚才把时眠忘在书房了!
时眠坐在椅子上,一时有些呆滞。
刚才怎么了?为何玉姐姐跑的那么快?
她正想着呢,笪御又回来了。
时眠:“你刚才怎么了?”
笪御脸色一僵:“人有三急。”
“原来如此。”时眠恍然大悟,理解理解。
笪御再坐下就做到了时眠对面。
时眠也没注意。
许儿拿了披风回来,低声和时眠说了一句,公子来信了。
时眠一愣,然后冲笪御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怎么办,我好喜欢男主角。
婴……我想去抢男主,哈哈哈……
第23章
时眠回到自己的院子,前院的小厮送来一份厚厚的信,时眠接过。
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时眠”。
时眠目光微沉:“爹爹呢?”
小厮:“老爷还在武场未回。”
时眠挥手让人走了。
打开信,信中说道:会试榜单已经下来,时庭深进士十七名,他还需在凉安再留数日参加殿试。信中还说,让时南昌和时眠放心,他对今年的殿试有信心,让他们不必担心。
时眠算了算日子,此时殿试应该已经结束了。
上一世,时庭深高中探花,一路骑着高头大马,载誉而归。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日,他便到家了。
时眠捏着信件的指腹一白。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哥哥中榜之后皇上直接就给了官职,翰林院侍讲士,从五品。
由此可以看出来皇上对他的重视。
但是,这也代表着,他们将要举家迁进凉安。
去了凉安之后,玉姐姐离开了时府,爹爹死在了战场,许儿没了性命,她也命丧渝崖,时府乱了,天下也乱了。
凉安。
时眠讨厌那个地方。
崔明淑是在时庭深前一日到的宣阳。
她到了崔府之后,第二天就将寿宴的帖子发了出去。
时庭深回到宣阳的这天,时眠收到了寿宴请柬。
这天街上车水马龙,从凉安回来的送榜队伍和时庭深一起踏进宣阳城门,金色的唢呐和红色的大鼓喜庆的演奏着,奏乐响彻了大大小小的街道,宣阳的人家纷纷好奇的从窗子中探出头来。
带头人尖着嗓子叫道:“新科探花郎,时庭深衣锦还乡喽!新科探花郎,时庭深衣锦还乡喽!”
那人的嗓门又尖又高,将好些府内的年轻姑娘们都给叫了出来。
有些聚在街头,有些聚在巷尾,有些害羞的掩脸,有些痴痴的看着马头。
总之,时庭深一袭红衣,青丝飞舞,纤长的手指勒住马绳子。他骑在马上,腰部笔直,气宇轩昂。面上带浅浅的微笑,朝街边的人们微微点头示意,神态和颜悦色,没有半丝不耐。
他这番态度不光赢得了街坊老少的好感,队伍后面的马车中,金公公也满意的点点头。
不骄不躁,宠辱不惊。
时府的大门敞开,红炮噼里啪啦炸响,时南昌听到消息赶忙从武场跑回来,焦灼的等在在门口。
时南昌第七遍问道:“公子怎么还没到?”
麻良擦了擦脑门的汗:“街上人多,公子走不快。再等等……再等等……”
时南昌其实也清楚,不光人多,时庭深还带着一大批人马,能走的快吗?
可是他就是着急啊!他儿子成了探花郎!虽然不是亲儿子,但是他早就把是时庭深当做了亲儿子!
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时南昌虽是武将出身,对舞文弄墨的事情一窍不通,却羡慕的很。再加上他夫人马惜玉就是个琴棋书画,歌词诗赋精通的人,连带着他对文人的更有好感。
半天人还没到,时南昌又着急了。想到时眠还没来,又问:“姑娘呢?她哥哥马上就到了,人呢?”
麻良:“姑娘刚收了个帖子,现在应该在赶过来,老爷别急。”
话音刚落,时眠到了,笪御也跟着一起出来,毕竟这么大的事,他总要恭贺一翻。
没多久时庭深的红棕马渐渐出现在街口。
时南昌连忙迎了上去。
一家人好好的打了招呼之后,金公公从马车上下来,随身小太监捧着一个竹简,金公公拿起打开:“新科进士时庭深接旨!”
时庭深跪下:“草民接旨。”
其余人哗啦啦一起跪下。
金公公:“门下:时家儿郎时庭深。今中三鼎甲之探花,文采斐然,君姿灼灼。才高八斗,博学多才,实乃国之栋梁人才,特,许翰林院侍讲士,从五品,择日上任。另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锦稠十缎,及珍宝无数。愿君尽诚竭节,忠心为国,莫忘皇恩。大渝己酉年四月。”
时庭深:“臣叩谢皇恩。”
众人:“叩谢皇恩。”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时府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金公公走到时南昌跟前,凑耳道:“将军,皇上有密旨于你,暂请移步。”
时南昌神色沉沉,点头。
第二天的时候,时府大开宴席。席面从府东开到了府西,就连下人们都饱餐了一顿。
主席面上,时庭深坐在时眠身边。时眠送上准备好的礼物,恭贺道:“恭喜哥哥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