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到了木兮院,什么也没干,先是板着脸将“毒老”教训了一翻,才被青竹扶着进了厢房。
时眠:“……”
这两人的身份搞反了吧。
她走到“毒老”身边,刚想说什么,屋里便传来那位药童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在外面作甚!还不赶快进来!”
登时吓得时眠一个激灵:“来、来了!”
话音一落,时眠才反映过了自己做了什么,脸一红,干笑了一声:“走吧,我们进去。”
“毒老”嘴角微微翘起,他盯着时眠的后脑勺,眼里亮晶晶的,抬步跟在她身后。
药童老头子见他们进来,二话没说扯过“毒老”:“你帮他的衣服扒了,青竹留下,其他姑娘家出去。”
之桃白着嘴唇,她撇开头不动。
时眠也不想出去,她也没动,时眠不动,许儿自然也不动。
药童见此胡子一炸:“叫你们出去就出去!青竹是大夫,你们是吗?别隔着碍事!”
时眠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凶过,话中还全是嫌弃,但她又知道这个药童说的没错。她懵了懵,然后略带沮丧的回道:“我知道了,之桃,跟我出去。”
之桃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门刚关上,“毒老”不高兴的冷哼一声:“你做什么那么凶。”
药童手上没停,这种小毒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小事,他一听这话,两只泡肿的眼睛一横:“兔崽子敢教训我?等会出去我就跟人小姑娘说你是冒充我!”
毒老喜爱云游天下,早些年收了段姨的信回到凉安,近来一直在凉安边界的山里采药。直到今日清晨才收到飞鸽传书。
等他到城内找到段姨,才知道笪御已经先行一步过来了,还冒充了他的身份。冒充也就冒充吧,竟然让他一个老头子给他做药童!
也不看看他的医术和毒术是谁教的,有这么大逆不道的人吗!
青竹在一旁安静如鸡,默默给毒老打下手。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时候她还是沉默的好。
“快点扒衣服!”
毒老不客气的使唤道,笪御早已经习惯了,他内力一震,直接将诸承煜的衣服震得七零八碎。做完了之后他也不走,就跟在毒老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毒老拿药,他跟着。
毒老取血,他跟着。
中间他歇了一会,去喝水,笪御还跟着。
“啪!”毒老把杯子一放,瞪他:“你再跟着我,我便一包药将你毒倒信不信!”
笪御依旧一声不吭,毒老白了他一眼,这人从小就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边诸承煜的毒已经解了,剩下的养段时日便好。
没他什么事了,毒老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哪知笪御长腿一跨,将人拦住了:“爷爷,你别告诉她。”
毒老:“……”
感情就为这个啊……
他家这个童子鸡终于除了报仇,有了别的心思。毒老深感欣慰,于是他无情道:“也行。我瞧这小姑娘挺关心诸小子的,说不准是一对。诸小子大病初愈,要是吓到她,诸小子可就该怪罪老头子我喽。”
笪御:“才不是!”
“恩?”毒老歪头,“不是什么?”
笪御眼中有两团小小的火焰,他想到方才时眠着急的模样,又想到他不在的日子两人朝夕相处的,眼中的火焰越烧越大。
戴着面具都掩饰不住笪御紧绷的神情,毒老狡黠一笑:“放心,为了诸小子的健康,我不会告诉她的。”
笪御猛地攥紧了拳头。
“咦,看这房间的布置,应该是那姑娘的闺房,啧啧,看来好事将近喽……”
作者有话说: 男主终于要自食恶果了,哈哈,我好爽……
第48章
许儿将毒老恭恭敬敬的送出忠武侯府。回到木兮院院门口的时候, 那边黑影一闪, 她身体快于意识, 上前想捉住那人。
那人的武功也不低, 和她错手而过逃掉了。但是许儿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是时庭深身边的护卫巴都。
许儿心中难安,快步回到了木兮院,找到东霜。
许儿:“东霜,最近公子有什么动静吗?”
说到这个,东霜将手中的活放下,她生而胆小, 有些紧张:“许儿姐姐,那次之后,我便派人悄悄跟在公子身后,但是那些人都、都死了。”
许儿一惊:“你如何得知他们都死了?”
东霜咽了咽口水:“许儿姐姐也知道,东霜小时候是在杂耍班长大的,稍稍懂得一些训狗术。先前派去两人都失踪了,所以我买来一条大黄狗,在后来的派去的人身上都放了香料包。他们又失踪了, 最后我跟着大黄找到了一个庄园, 里面……”
说到这,东霜的脸白了白:“里面关着一只黑色的狼狗, 极其凶残,以人为食,我瞧、瞧见了他们的衣服和香料包, 尸体已经被啃、啃碎了。”
许儿光是听她这般说,便已能想到那副血腥的场景。这小姑娘被吓得不轻,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里面没人?你有没有被发现?”
东霜摸着自己的发梢,想到许儿那么厉害,心里踏实不少:“我只瞧见了两个下人。我和大黄是从庄园后面的狗洞钻进去的,没被人发现。我瞧庄子的名字有点眼熟,回来之后打听了一下那个庄子的主人,是、是公子。”
许儿愣住,凉安的地产基本都在麻良手里,当然少数也会在许儿手里管理着,其中就包括时眠的沁春园和是时庭深的沁秋园。
但是来凉安之前,沁秋园的管事权,她移交给了良直。
她便再也没有派人去瞧过了。
“许儿。”
许儿回神,之桃过来找她:“姑娘在找你。”
许儿:“知道了。”
她决定,要将这些告诉时眠。
毒老走了,笪御却留在了忠武侯府,美其名曰诸承煜的余毒未清。时眠不疑有他,看这人武功不弱,应该不会被府中的人发现,所以就叫来许儿给他安排个院子。
笪御走进时眠的书房,在她身旁坐下,他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时眠抬眉看他,半晌过后,她忍不住了:“诸承煜醒了?”
笪御捏着茶杯的指腹一白:“没醒。”
他话音顿了顿:“时姑娘很担心他吗?”
时眠点头:“是啊,只盼着他能早些醒过来。”
昨夜诸承煜的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时眠一直在想他最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笪御看着她:“那你喜欢他?”
时眠斜他一眼:“莫要胡说,我有心悦的人了。”
她喜欢玉姐姐,哪怕知道他是个女子,她依旧没克制住那一颗为他而悦的心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女人,但是就是喜欢了,喜欢到看着那人平安,她便心满意足。
时眠想,她大概栽在那人身上了。
女子相恋,世道不允,她不求能与之白头,她只求在笪御身旁能够有一席之位,做个知心姐妹,看她成亲生子,看她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随着时间越久,她每日早上醒来都会看一眼窗台,总有那么几次夹在上面的头发不见了,她越发笃定姐姐没死。
可是姐姐不愿见她,为何?
这般想着想着,时眠难掩心酸,眼中水光闪烁。
“咔嚓——”
笪御手中的杯子碎了。
锋利的瓷片划破了笪御的手,苦涩的茶水淋在上面,带来一阵刺痛,远不及他心上的痛。
艳丽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时眠皱眉:“你的手破了。”
笪御定定的盯着她,直看的时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时眠见他没反应,又说了一遍:“毒老,你的手流血了。”
笪御的声音冷冷的:“我知道。”
时眠默:“……哦。”
笪御松开手,碎瓷片叮铃散了一桌子,他张开手掌,露出数道划痕,看着有些吓人,他平静道:“你帮我包扎一下。”
时眠撇开头,那伤口看的她有些眩晕,她朝外喊道:“青竹!”
青竹闻声进来,偷偷看了笪御一眼才望向时眠:“姑娘。”
时眠:“你帮毒老看看伤口。”
青竹:“是。”
青竹缩着脖子迈着小碎步上前,刚想捧起笪御的手,被他一避。青竹抬头,看见笪御崩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时眠纳闷的看着他们,笪御的手还在流血,口子有些深,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时间久了,血水混着瓷片渣渣凝固在伤口上。
笪御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就差伸到时眠眼皮子底下了,他说:“你帮我。”
时眠往后坐了坐:“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
笪御:“……”
天道轮回,这句话终于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了。
青竹此时恨不得找个缝钻了!
心中疯狂咆哮,为什么每次这种场面她偏偏都在场!
气氛凝滞了一瞬,笪御固执道:“你帮我!”
若是搁以前,眠儿定会心疼的!不用他说,眠儿就会上前细心帮他清理伤口!
时眠气急:“你有……”病啊!
好在她及时住了嘴,她拂袖站起来:“毒老医毒双绝,相信这点小伤难不倒您,时眠先行告辞。”
门外艳阳高照,屋中却寒意肆虐。
青竹咬牙:“主子,您的伤……”
笪御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青竹立马没声了。
良久过后:“你去吧,我自己处理。”
青竹大松一口气:“是,青竹告退。”
今日时眠给宫中淑妃下了拜帖,第二日一早她便乘上马车朝皇宫驶去。
到宫门口的时候,时南昌他们还未下朝。时眠下了车,递上拜帖,宫人便领着她一行人去了淑妃的未央宫。
淑妃把玩着手中的信件,眼底意味不明。
“娘娘,时姑娘到了。”
淑妃:“宣。”
因为今日进宫,时眠难得整理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气色红润,容光焕发。她进了殿中,朝淑妃行了个礼:“娘娘万福。”
淑妃摆摆手:“起吧,坐这来。”
时眠凑近她坐下,两人唠起了家常。
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往了许久,淑妃心下佩服,小小年纪便如此沉得住气,比她当年还要强上不少,心中对时眠又多了一分喜欢。
时眠收敛了笑意:“娘娘,今日进宫是为崔姐姐的事,可否屏退左右?”
淑妃抬眉示意,古嬷嬷带着人下去了。
许儿和青竹也知趣的退下,待殿中无人,时眠才缓缓开口:“娘娘,你可知崔姐姐她……有孕了。”
“什么!”淑妃大惊失色,当即站起了身。
时眠心道果然,她那日见丘姬做派便猜测他肯定将此事瞒的死死的,现在眼下崔明媛怀孕,她特定等了两日,左相还是毫无动静。
无论左相在想什么,此事都是时眠与淑妃谈判的筹码。
第49章
时眠:“娘娘, 想必您在崔姐姐身边放了人, 但是最近可有收到消息?”
淑妃还未从崔明媛有孕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再次听见她的问题才恍然发觉, 崔府的婢女已经许久没有给她回个有用的消息了。
她不由得戚眉:“时丫头知道些什么?”
时眠淡淡的说:“娘娘,我与您做个交易,如何?”
淑妃坐回榻上,殿门口的午阳肆意的爬进来,落了一地的金光,她笑道:“丫头想与本宫交易什么?”
时眠浅浅的笑起来:“以消息换消息,娘娘不会亏的。”
淑妃弹了弹自己的蔻丹, 轻吹一口:“你想知道什么?”
“良妃,我要良妃所有的信息。”
淑妃敛着眉眼,微微一怔,不动声色:“你查她作甚?”
时眠浅笑不语。
“无趣。”淑妃淡淡道,她身子一歪,用手掌撑着脑袋,“好,本宫答应你。”
日头渐渐升高, 走出宫门的时眠回头望了眼宏伟的宫门。她抬头, 头顶的红日奋力燃烧,她努力睁大眼睛, 阳光刺眼,不多时她的眼睛被刺的泛起水光。
“时姑娘?”
时眠一滞,她回首。
前方的女子身形窈窕, 乌发在风中微荡,伸长的脖颈在阳光下白到发光。她回首的那一瞬间,小脸宛如皎月,眸光水润闪烁,像个稚嫩懵懂的仙子。
长孙君荣呆呆的望着她,一时失了语言。
半晌这人也没说话,还如此无礼的盯着她看。时眠心中不悦,她不由的后退一步,许儿和青竹见状一左一右的伴在一旁。
时眠冷着脸:“回府。”
青竹警惕的瞅了长孙君荣一眼,听见时眠这句话,恨不得立刻将时眠抬进马车里。
“等、等一下。”长孙君荣回神,“时姑娘,今日风和日丽,马场有马术表演,不若一起去瞧瞧?”
说这话的时候,长孙君荣不由自主的打了两个结巴,加上他面上明显流露的期待,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青竹浑身紧绷,像个炸毛的小猫死死盯着长孙君荣,就怕时眠答应了。
时眠心思细腻敏感,她自然也感觉到了长孙君荣的不对劲,想到方才淑妃所言,长孙君荣又是良妃所出,心里起了一丝抵触:“不了,五皇子自便,时眠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