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小姐要高嫁——金枕头
时间:2020-01-30 09:50:06

  薛婉不说话。
  沈淮安又道:“李政不善用兵,麾下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将才,此次出征十拿九稳,你不必担心。”
  薛婉不禁气结:“沈将军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比谁都强。”
  沈淮安看着薛婉着急否认的模样,心里却柔软的仿佛是秦淮河畔的一盏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画舫里传出那些吴侬软语的小调。
  他知道,她是担心的,这并不是沈淮安多么狂妄自大,而是因为以薛婉的性子,今日无论是谁出征,她定然都会担心。她就是那样悲天悯人的性子,所以才辗转不得入眠。
  即便如此,沈淮安想到,薛婉心底定然是关心她的,也仍然觉得高兴不已。
  “我走了。”沈淮安轻声道,“定会凯旋归来。”
  说罢,沈淮安转身,准备翻墙离开。
  薛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口。她想,罢了,沈淮安这人祸害遗千年,定然不会有事的。
  金陵城消息灵通,战事的进展很快就传了回来。
  听说沈淮安率军出击,和四皇子战于长江。四皇子大败而逃。
  沈淮安攻陷扬州,四皇子继续南逃,残兵在锦溪集结,两军对峙。
  人人都说四皇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金陵城原本紧张兮兮的氛围也渐渐平和下来,街上都在传,不出一个月,沈将军就会回来了。
  芷荷和春樱每日兢兢业业把消息传回来告诉薛婉,薛婉听了只随口道:“小道消息,都是说不得准的。”
  春樱和芷荷面面相觑,刚准备再揶揄薛婉几句,却是周舒兰又上门了。
  自战事起后,周瑾之便忙的脚不沾地,常不在家,周舒兰偶尔与薛婉说起,薛婉便糊弄周舒兰拿出周家私藏的江淮地形图,跟她讲解大军所在的位置,沈淮安的打法,周瑾之运粮的路线。
  薛婉说的头头是道,周舒兰听得津津有味,还时常回家分享给母亲。
  只周舒兰对沈淮安还是十分不友好的,当日毕竟是他搅和了周瑾之和薛婉“相看”,是以,说起话来,忍不住带上了埋怨。
  “那沈将军用人十分严苛,我哥近来忙的脚不沾地的,昨日天黑才回来,夜里又匆匆出门,押着粮草从南门出城了。”周舒兰轻声叹了口气,“这两日光是鞋就磨破了好些双呢,人也消瘦不少。”
  “打仗期间,这不稀奇的,只是后方而已,若是上了战场,能囫囵回来,可都是万幸的。”薛婉安慰道。
  周舒兰轻叹了口气:“我哥那性子,若是真的要上前线,只怕我娘得日日吃不下饭了。”
  江浙一代都是富庶之地,更是连年没经过战火,哪里见过打仗是什么模样,薛婉听着周舒兰略带稚嫩的话,只莞尔一笑。她并不愿叫周家多担心,故而没多言什么,只是押运粮草这种事,其实是个高危职业。
  一旦敌人动了心思,又被查出踪迹,轻骑快马绕道后方劫了粮草,那负责押运粮草的官员为国捐躯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强了,不过以沈淮安那缜密的作风,必然不会叫人端了他的后方才是。
  可两日后,周舒兰再上门时,却已哭成一个泪人。
  “薛婉,我哥出事了,我哥出事了!”周舒兰哭得一塌糊涂,拉着薛婉,几乎话不成话,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薛婉才听明白了。
  原来那日周瑾之运粮出门,没过多久,便与大军失去联络,周家派出家仆,战乱中死了好几个,才勉强有个激灵的回来报信,说周瑾之的粮草被劫了,押送粮草的官兵如今被围困在跑马山附近,若是无人救援,很快就要被消灭了。
  薛婉一边听周舒兰哭,一边摊开地图,仔细搜寻。
  跑马山距离金陵不远,是一片群山,山中因常有人走,故而有一条自山涧中劈开的路,十分险峻,适合伏兵。
  如今沈淮安的大军正在锦溪附近与李政的军队对峙,李政的军粮自西南经运河走水路,而沈淮安的军粮正是一直由周瑾之从金陵四周筹集。
  如今粮草被劫,只怕会动摇军心。
  薛婉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周舒兰:“周瑾之带了多少粮草?”
  周舒兰说了一个数,薛婉大约估算一下,正是沈淮安的大军一个月的口粮,按着周瑾之来回运粮的速度,大军还可撑上半月有余,这对于鱼米之乡的江南来说,并不十分要紧,沈淮安便是就地征粮,也能撑好一阵子。
  薛婉眉头紧蹙,看着地图发呆。
  周舒兰哭道:“薛婉,你和沈将军那么熟,你能不能给他写封信,让他派人救救我哥啊!”
  薛婉竖起一根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舒兰的啜泣声在屋里静静响着,可薛婉却恍若未闻,只是继续盯着跑马山,露出恍惚的神色。
  许久,薛婉才抬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会给沈淮安写信,你娘如今年岁渐长,身子也不好,你得好好安慰她才是。”
  周舒兰点点头。
  这之后,薛婉又好说歹说,安慰了她一番,叫芷荷将人送回周家,待送走了周舒兰,春樱才忍不住开口:“大小姐,您当真要给沈将军写信吗?”
  薛婉摇头,脸色颇为阴沉:“根本没必要,周瑾之和粮草根本就是个诱饵。”
  春樱一脸疑惑地看着薛婉:“大小姐的意思是?”
  “跑马山根本就不是押运粮草的必经之路,倒是个包饺子的好地方,等着瞧吧,不出几日,必定会有大军粮草耗尽的传闻,李政的人会不顾一切的往跑马山扑过去。”薛婉盯着地图,喃喃道,“到那时,李政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可是,如此一来,周瑾之便是必然会被牺牲掉的。
  薛婉在心中默念,她有些难过的想起周瑾之有些苍白的脸和眼里炙热的感情。
  沈淮安,你如今当真心硬如斯吗?
 
 
第46章 
  入了夜, 金陵城外的崇山峻岭便都隐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之间, 只有巍峨的层峦叠嶂隐约露出巨大的轮廓,仿佛一团团的黑影子。
  跑马山前,李政的军队安营扎寨, 士兵们十人一组,巡视营地,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干燥的木柴, 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队骑兵小心翼翼地接近营地, 这只骑兵队伍足有百人,未着甲胄,均用厚布包裹马蹄, 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绕过军营, 往跑马山深处赶去。
  他们数人为一组, 在巡逻士兵的间隙中,略过营地,直奔山上。
  等到了半山腰,领头的骑手才回头看着山下灯火通明的营地,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只见此人身着劲装, 腰身挺拔, 不是沈淮安是谁。
  “少爷,咱们真的不打?”沈忠跟在沈淮安身后,忍不住问道, “沿着山脚安营扎寨,延绵百里,不把他们烤了,老天爷都不同意啊。”
  沈淮安瞪了沈忠一眼:“就知道杀!出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忠见沈淮安当真有些生气,才悻悻地撇撇嘴道:“少爷说了,老子要杀儿子,就应该亲自动手,咱们若是动了手,人家说不得还不愿意呢!”
  沈淮安点了点头,看着山下的连营,轻笑道:“狡兔死,走狗烹,自然不能赶尽杀绝,更何况若早早便把人了结了,怎么能显出我会打仗来?最好是打上个一年半载,等皇上急了,才好下手。”
  沈忠看着沈淮安蔫儿坏蔫儿坏的样子,十分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少爷,你这人变坏了。”
  沈淮安懒得理会,勒住缰绳,朝山上继续策马狂奔。
  此时,跑马山的山顶上,周瑾之蜷缩在一堆篝火旁,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浑身上下都有伤,身上的衣衫渗出血来,见沈淮安亲自来了,忙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
  “下官实在有负大人所托!”
  “你伤的这么厉害,就不要乱动了。”沈淮安皱着眉头,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又命随行的大夫好好帮周瑾之医治。
  瞧着周瑾之一身的狼狈,他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的。
  跑马山之围,不过是沈淮安做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将李政从后方引出来。重活一世,他比过去更懂帝王家的心思,也没准备继续为李家人卖命。
  李政虽是起兵谋反,但到底是永嘉帝喜欢的孩子,若是当真死于他沈淮安之手,难保日后永嘉帝不会秋后算账,怀恨在心。
  是以,沈淮安这一次并不准备早早平定叛乱。他的计划是和李政猫捉老鼠的玩上两三年,待自己羽翼丰满,军中也有了威望,永嘉帝病入膏肓,李昭即将继位的时候,再把李政这个移动的绝世大功劳给宰了。
  为了让李政能够多活两年,沈淮安不得不暴露自己后方粮草的运输线路,逼周瑾之在跑马山呆上一阵子。按着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要周瑾之撑上一阵子,而沈淮安则会假装惊慌失措的派兵来援。
  到那时候,李政便可以围点打援,在跑马山的外围和沈淮安的军队打上好一阵子,而周瑾之作为那个吸引援军的诱饵也不会有事。
  可就在周瑾之被围困的第三天,沈淮安便收到消息,这厮跌下山崖,受了重伤。
  沈淮安气得当场打翻了营帐里的酒碗。
  周瑾之这样的文弱书生,沈淮安本是看不上的,但在粮草上,他却不得不承认,周瑾之实在厉害。整个江淮一带,何时何地有粮,价钱几许,什么粮贵,什么粮便宜,怎么买合算……诸如此类,这世上没有比周瑾之更懂的了。
  同样是主管粮草,周瑾之平均买一石粮食只花五百钱,若是换个人,可能就得八百钱。
  在沈淮安这儿,大头兵有的是,这样的人才却极少,是以,沈淮安听说周瑾之出了事,纵然再气,也是急了眼,亲自带人摸上山来,看个究竟。
  周瑾之是在上山的路上,被李政的人伏击,惊了马才滚下山崖的。饶是沈淮安专门派了一队亲兵来保护他,也实在没能拦得住。
  眼看周瑾之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沈淮安皱着眉头呵斥道:“你们这些人,明知道周大人羸弱,竟还不看紧了些!待此战了了,定要军法处置!”
  周瑾之被沈淮安说的,脸色愈发白了。
  “都是下官办事不利,大人不必再言其他。”周瑾之轻声道。
  沈淮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周大人不必介怀,安心养伤便是,待你恢复了体力,我便安排人带你下山,这跑马山后头,有一条小路,十分隐秘,下山之后,周大人和我军主力汇合,继续调兵,将李政的军队逼退便是了。”
  周瑾之点点头,拱手道:“是。”
  而金陵城中,一片静寂,只薛婉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周舒兰红肿着一对眼睛,面若枯槁,眼里尽是绝望。
  正如薛婉所料,没过几日,金陵城里就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都说沈淮安的后方粮草已被切断,大军已然溃散,更有传的邪乎,沈淮安身受重伤,下落不明,一时之间,满城都是人心惶惶。
  这些流言里,有一些定是沈淮安的□□,也有些说不得是李政的探子放出来故意动摇军心的,薛婉本不在意,只偶尔跟薛平旁敲侧击,打探跑马山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今夜,周舒兰连夜寻过来,说他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无意间救了一个战场上的伤员,亲眼瞧见李政亲自带人守在跑马山,如今跑马山驻扎着无数军队,而沈淮安的大军仍是不见踪影。
  “我爹娘是坐不住了,已雇了镖师,预备明日就出发,到跑马山去看看情况。”周舒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薛婉微微皱眉:“镖师?如今跑马山被李政的军队团团围住,便是有人,又怎么能上的去?”
  周舒兰脸色黯然:“那些镖师也这般说,可我娘又能如何,只得苦苦哀求了一翻,又加了价钱,那些人才勉强同意过去看看。
  薛婉听此,突然隐约记起,想当初,她随沈淮安进入金陵时,曾与沈淮安亲自查看过跑马山,跑马山的后山有一条小路,地势又险峻,最适合设下陷阱,对付李政。
  可惜那李政实在太不经打,不等用上这样的地势,便被消灭了干净。
  薛婉咬了咬唇:“据我所知跑马山的后山是有一条小路的,人迹罕至,通往山脉的另一侧,绕个道便可回金陵。”
  周舒兰眼中刹那间亮了起来:“当真?”
  她的声音近乎颤抖。
  薛婉点了点头,略微迟疑道:“只是那地方十分偏僻,若是寻常人,只怕是找不到的。”
  周舒兰听此,忙起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薛婉吓了一跳,忙将她扶起来,她却怎么也不肯,只哭得满脸泪痕道:“阿婉,求求你救救我哥吧,他的命那么苦,不该如此的,他不该如此的。”
  “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说。”薛婉一时无奈。
  周舒兰跪在地上啜泣,却怎么也不肯起身,只跪在地上说:“我知道,此行凶险,你也不过是个闺阁小姐,我本不该让你冒这样的险。若不然我同你一起去可好?若是遇到匪徒或者军队,我来掩护你逃走,你定会安然无恙的。”
  周舒兰匍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叫薛婉好不尴尬,此时深更半夜的,周舒兰说的歇斯底里,足可以吵醒整个薛府的人。
  她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我便去一趟吧,只若由我领队,那些镖师,都得听我的命令才是。”
  周舒兰点头如捣蒜,见薛婉答应了,这才站起来,破涕为笑。
  “我知道你的本事,有你在,定能把我哥带出来。”
  薛婉最最瞧不得人哭得这样无助,她将周舒兰拉起来,拿出帕子帮她擦干眼泪,温声道:“我也不要你同行,你什么也不会,在家等消息便是,我定会将周公子带回来。”
  周舒兰听此,又要下跪,薛婉吓了一跳,又好言相劝了一翻。
  “好了,此事匆忙,我还得准备一番,你先回去,待明日派人从后门捎话给我,我得悄悄离开。”薛婉叮嘱周舒兰道,而后又是一番赌咒发誓,这才将人打发走了。
  周舒兰走后,薛婉愈发疲惫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这事儿给拦下来了,薛婉也忍不住头疼的想,她这个路见不平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
  此时,春樱和芷荷进屋,很是不高兴地瞪着她。
  “小姐,我看你是疯了,这兵荒马乱的,你竟答应去跑马山?”芷荷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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