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安文姝睡着了的刘垭仁小心挪动着身体想要把安文姝从身上弄下去,他胳膊动的时候安文姝以为他睡着了,后来感觉那姿势不太对,望着窗户的眼睛闭上,等着刘垭仁小心翼翼的把她弄到床上盖好被子,感觉到他好像起身了,以为他去洗手间。几秒后,眼前出现有光源,什么东西亮了,安文姝想着应该是手机,转瞬,眼睛被被子蒙住了,光源消失,一片黑暗。
黑暗中的安文姝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刘垭仁的胸膛,今晚因为各种原因变换的睡姿再次变动,这次跟之前差不多又不太一样。刘垭仁单手搂着她,不松不紧,腿没有搭在她的腿上只是贴着她。刘垭仁靠在枕头上搂着她,没在睡觉,应该是在玩手机。
被子盖住了光,窗户关的紧紧的,雨声似有若无,好像是不下了。
黑暗中,安文姝的眼睛缓慢的闭上,她确实困了,困倦的睡着了,在她把刘垭仁彻底弄醒之后。
搞事情不让人家睡的姑娘睡着了,玩了会儿手机又困了的刘垭仁也关了手机挪动身体准备接着睡,这次是紧紧的搂着安文姝的睡姿,睡沉了的安文姝感觉有点不舒服,动了动肩膀想挣扎,刘垭仁收紧手臂不让她动,感觉她挣扎的力气变大,怕弄醒她,放松力道看着她折腾。
睡着了的安文姝很无害,没有文学作品中的婴儿那么夸张,就跟平常她面对大多数情况摆出来的笑脸一样,无害款的姑娘。可睡着了的她又有点不一样,肯定不是笑着的,但表情是放松的,很自然的放松,刘垭仁觉得这张脸比白天笑着的时候更自然。
翻身离开他的怀抱的安文姝让刘垭仁无声的笑了,等她翻过去,他也蹭过去,右手从枕头下穿过环着她的肩膀,左手搭在她的腰上,没有楼的很紧,只是搭着,腿也没往上放,他想,她应该觉得不舒服。
等了一会儿,安文姝没挣扎,刘垭仁闭上了眼睛,以环抱她的姿势,贴着她的后背,睡着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的床铺终于安稳了,安稳的以一人抱着另一人的姿势,睡着了,一起睡着了。至于后来男人有没有再抽回胳膊,女人有没有再翻身离开怀抱,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屋内只有两人,两个睡着了的人。
夜深了,深邃的黑暗之后是缓缓升起的朝阳。
暴雨后的蓝天真的是水洗过一样的澄澈,安文姝就是在这样的蓝天下醒来,醒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窗户边有动静,睁眼望过去,看到的是刘垭仁开窗的背影。恰巧,开了窗的刘垭仁也转身了,看到她睁开的眼睛,背着光,以澄澈的天空为背景,以朝阳为光源,微笑的看着安文姝。
“醒了。”
安文姝微楞,望着他不说话。刘垭仁上前单膝跪在床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开玩笑道“被哥哥的美貌帅到了么。”
安文姝没回应,就在刘垭仁要拉着她起来的时候,诧异的得到了奇怪的回应。
“确实很帅。”
刘垭仁一愣,安文姝笑了,转瞬刘垭仁也笑了,干净的,想窗外澄澈的天空一样的笑容,笑着亲吻她的眉心,说着很符合气氛又很破坏气氛的情话。
“早上好,被帅气的哥哥诱惑的不喜欢我的爱人。”
这话绕的,安文姝一下被逗乐了,刘垭仁也跟着笑,笑着让她起床,顺便告诉她“文昊哥在客厅,好像是没走。”
“没走?”
“嗯。”
掀开被子起床的安文姝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去洗漱,刘垭仁靠在门框边问她早上想吃什么,安文姝说随便,刘垭仁问她是跟安文昊一起还是他们两个人吃,安文姝说他应该去问安文昊。刘垭仁还真去问安文昊了,问完回来告诉安文姝,不止安文昊没走,安文侑也在只是之前他出去的时候没看到,安文侑去客房睡觉了,刚醒。但安文侑说他早上有课赶着出门,要是安文姝有事的话现在说,没事他就去上课了。
洗漱完的安文姝刚准备去衣帽间,刘垭仁给她递了条跟今天的天空一样湛蓝的连衣裙,安文姝没反对的接过,刘垭仁就先出去了。等安文姝收拾好往飘着咖啡香的餐厅走,靠近了就听到安文侑跟刘垭仁说学生党的早餐就一个要求,快。等进去了看到安文昊就知道为什么刘垭仁说安文昊好像是没走了,因为这哥的黑眼圈看着就像是熬了通宵的样子。
伸手跟姐姐‘哟~’了一声当‘早上好’的安文侑问安文姝“我们吃KFC,你吃不吃?”等她同意后低头想用手机点餐,安文昊却让他出去买。安文侑一愣,刘垭仁已经起身招呼安文侑走了,路过安文姝身边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帮她带杯果汁回来,说完也不等安文姝回答就默认她要,带着安文侑走了。
安文姝看着他出门的背影也不知道他问的有什么意义,笑着扭头走到安文昊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笑看一直板着脸的哥哥“你是一夜没睡?”看他不说话,换了个话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太多话想说,但都被夜晚隐藏,天阳底下能说的话很有限,安文昊对安文姝说的是“我依旧不赞成你昨晚说的那个计划。”伸手让要开口的安文姝先听着“那是你的计划,你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赞成或者是反对而终止,但我有另一个计划,你可以听听看,看看能不能帮助到你。”
安文姝伸手做请的姿势,让安文昊先说。
“你的计划很好,非常完美,我找不到漏洞除了它很危险。而正是因为它的危险让它有了漏洞,它危险的地方在于,你不能出现在人前,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你都必须隐藏在幕后,无人所知的角落里,舞台的阴影处。”安文昊望着安文姝“你是搭建舞台,创造舞台的人,但你不能登上舞台,这是你的计划,一旦你出现在舞台,戏剧就落幕了。”
比喻有点奇怪,但是对的,安文姝颔首让他继续。
安文昊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声音很轻“你的计划很好,可你的计划还可以更好,好到让危险变成优势。不管你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别的原因让自己藏在幕后,但你的计划是可以让你出现在台前的。整个计划逆推,先提出我们要实现高中义务教育,这是我们家一直想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我们提出这个提案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此时,你登场,作为安家的安文姝的,我们家第三代的继承人登场,去解决这个我们数年都没有实现的议案。”
“家里出面把议案提交国会,大伯会跟进这个项目,你组织拍摄慰|安|妇题材的电影,带着电影企划和文瑒哥一起重提15年日韩协议,以日本至今不愿公开道歉为理由,要求他们给予应有的赔偿。用这个名义以首尔大学生代表的身份去见文先生,告诉国会的那帮人,你就是想要推行高中义务教育,你知道国家没钱,也知道税金不足,钱不用他们管,钱就从日本的新赔偿金里来。”
“协议是朴女士签的,文先生会第一个支持你,执政党会光明正大的支持你的提议,他们会帮你隐藏高中义务教育这件事,等由你挑头的日韩舆论战打起来,再把高中义务教育这面旗帜扬出去。国内对你的民意观感会达到一个新高度,接着文瑒哥会顺势提出参与新一届的国会议员选举,你会为他站台,以你们两刷出来的声望,会成为下一届选举的大热门。”
“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选举,选举是一枚筹码,退选也是一枚筹码,我们可以拿着退选的筹码跟把我们当敌人的那些人交涉,我们想要的就是高中义务教育,他们想办法弄出这笔资金,我们就退选。我们不止会退选,还可以联手为新人站台,相当于把我们刷出来的声望加持到那个人身上。相信我,到时候,你即是所有人的敌人,也是所有人朋友。参选是敌人,退选就是朋友。”
“此时,想要帮我们实现高中义务教育这个目标,帮我们从国会把钱弄出来的人数不胜数。那不需要我们去担心,我们只要等着就好,有的是人比我们着急。没人喜欢一个民意支持率太高的年轻人,那样的人威胁性太大了,现在是国会议员,未来搞不好就能成为议长。只要是选举,我们就占了人和,天时和地利都需要运气,人和是唯一能人为创造的奇迹。”
安文昊用手挡着眼睛,盖住半张脸的手也让他的表情变得难以观察,但安文姝可以肯定,这不是安文昊能想得出来的计划。跟安文昊是否聪慧无关,这是老辣的年长者才能想出来的,至少从政十年以上,才能那么坦然的说出,参选是筹码,退选也是筹码。这是肯定自己只要参选就一定成功的人才能想出来的计划,太笃定了,笃定的说人为创造奇迹。更别说一个晚上就能把她的计划推翻重组,还组的那么漂亮。
这东西,安文昊想不出来的,一个晚上?一百个晚上他也想不出来。
安文姝猜她的,安文昊说他的,他的话还没说完。
“阳谋分两种,一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阳谋,一种是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知道的阳谋。你的是后一种,一旦不敢或者是不能出现在人前,再怎么阳谋也会有阴谋的味道。但你就站在台面上,就是告诉所有人你要什么,坦然的对别人索取你要的,也有能力告诉别人,你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那才是真的阳谋。用你有的换对方想要的,这是正道。”
安文姝勾了勾嘴角,正道啊......她知道这计划谁想出来的了。安文昊还在继续说。
“这一次如果能成,你就是安家的继承人,不管你在学术上有没有地位,光一个高中义务教育的履历能让你在这个国家的任何地方都站稳脚跟,所谓青史留名不过如此。如果这次失败了,你依旧会得到掌声,才二十几岁,多少人二十几岁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已经在试图改变这个国家,并且付诸行动,光这个行为就值无数人得喝彩。”
“与其想方设法创造一个英雄为你所用,把这个身份为某个人准备好,等待下一次可以用到他的时候把人丢出去,不如你自己成为英雄。代表民意的权杖在你手上,你想要怎么挥舞谁都控制不了。权杖一旦交到别人手上,他是否永远支持你,听从你的安排,那就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情,即便是你也无法真正的控制人心。”
安文昊的长篇大论说完了,盖住眼睛的手也放下了,放下手后跟安文姝坦白“以上,是爷爷让我告诉你的,我个人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吗?”
那么长一段都听了,安文姝再次伸手做‘请’让他说。
“爷爷说了一些...”安文昊顿了顿“一些让我不那么认同的话,但我想,你是认同的。他说你一直单打独斗,很容易忽视或者说是想不到盟友的力量,这是你性格里的弱点。你可以接受被你掌控的人成为你的下位者,但你没有跟同级别的人组成联盟的意识。你太多疑,你的性格和做事方式更适合成为一个谋士,多疑对谋士来说是优点,但你这样的人很难称王。王者恰恰要知人善用,用了,就得不疑,你做不到。”
“这个弱点你改不掉,你就没办法成为家主,安家不需要一个多疑的家主。多疑的家主,多疑的领头人会带来的不止是利益还有灾难。一个组织一旦没有信任,那就只能用利益纠缠在一起。但集体的利益很容易分派别,谁跟谁好,谁很谁坏,一旦大组织里的小组织只想着自己不想着集体,那组织必然会崩塌。而你,不会预防这个崩塌,因为你不觉得崩塌有什么问题。一个东西坏了,你不会保护、修缮,你会做的是丢掉,换新的。”
安文昊停顿,等着安文姝反驳。安文姝歪了歪头,没有反驳的想法,某种程度上来说,安昌建说的是对的。如果她拥有一个东西,她想做的不是保护它,而是使用它,即便使用它会造成磨损也是如此,保护这个词不在她的人生字典里。
没有反驳的安文姝让安文昊叹气,长长的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气体都吐出来的沉郁的叹息,一口气吐完,深呼吸,镇定自己,舔了下唇瓣,真正开始说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爷爷想的不对,你想的也不对,你们都太笃定了,太信任自己,太肯定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
“爷爷认为他看到的安文姝不会变,你也认为你自己不会变,永远被利益驱动,永远只在乎自己,那是你们眼中的安文姝。但我不是,我不信人就是固化的,从小看到老一辈子都那样。我更相信人会变,会因为环境,会因为碰到的人,遇到的事情而改变。一直活在阴影里,就算看到阳光也会无视它的存在。但我,文侑,父亲,母亲,包括刘垭仁xi,还有很多很多人,我们会把阳光收集起来,送到你面前。”
“那些光或许改变什么或许不会,我不知道,可我们会做,会努力的告诉你,有光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东西坏了可以换,那很简单,那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可因为那个东西带着回忆,带着除了物品本身之外的价值,带着我和你一起拥有过它的时光,它就值得被保护,被修缮,甚至是珍藏。”
“爷爷有爷爷的想法,我有我的,你也有你的,我们的想法无法分辨谁好谁坏,更没有对错之分,但所有的想法都有其本身的价值。”安文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睛看着安文姝,眼光很柔和,温暖的,包容的柔和,告诉妹妹“我希望你慎重对待那些价值,如果可以请认真思考那些价值,哪怕它对你而言一文不值,也拜托你,正视它的存在,而不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安文姝笑着,她一直都在笑,从太阳升起睁开眼睛,她就在笑,惯性,面具戴久了的惯性。现在也是如此,安文姝是笑着的,笑着对安文昊说,她会好好思考的。
安文昊笑叹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好像也说了。说完了,就该走了,走前,安文昊告诉安文姝,爷爷等着她的回复。如果同意这个计划,安文瑒今晚就会回首尔,来见她商量细节。如果不同意,安文侑今天会被送出国,就按照她的计划那样,把安家摘的干干净净。
颔首表示知道了的安文姝说“中午之前,我会给爷爷打电话的。”
“那行。”安文昊起身,扶着桌子看着妹妹“文殊。”
安文姝疑惑的望着他“嗯?”
抿嘴把话吞回去的安文昊摇头“没什么,我先走了。”
安文姝笑着起身,送他出门,一路上两兄妹都很沉默,走到屋外的时候,昨天冒雨搭好的棚子里坐着两个已经在啃汉堡的人。看到他们出来安文侑叼着汉堡拎着背包起身,刘垭仁则是放下吃到一半的汉堡跟着站起来,疑似情侣但不是情侣的男女把亲兄弟送出门,回来没进屋而是去了棚子。
塑料布被挂在遮阳棚的四个角,微风轻拂,仰头就能看到蓝天,这样的环境里吃早餐会让人的心情都好起来,好的景色是有魔力的,大自然也有魔力。人的语言更是有特别的魔力的,没有自然那么明显,很微小,但能渗透人心。
伸直腿坐在凉床上的安文姝咬着汉堡望着天空安静的吃早饭,已经吃完早饭的刘垭仁枕着她的腿按着手机发信息跟助理对行程,余光扫到安文姝专心吃汉堡的样子问她在想什么,安文姝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伸手问他要咖啡,等咖啡到手喝了口咖啡再把杯子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