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校救世日常——南楼北望
时间:2020-01-30 10:15:51

  执法者和巡逻者关系向来不好——这一事实在学校生活中并不明显,仅有的一些交锋也在随后和爱丽丝的交往中被淡化了。但现在,这一矛盾终于再次露出水面,尽管只是隐隐约约、冰山一角。
  “……当然,巡逻者的任务我们不会干涉,正如执法者的管辖范围也不容任何挑衅一样。”终于,伊瑟冷淡地开口,承认了双方的界限划分,但紧接着,他又说:“不过,在队员的私人事务方面,尤其涉及到暗影相关的事物,是否需要执法者出手,我也有自己的判断。米德尔,别忘了,如果真的和暗影有关,这件事是绕不开执法者的。”
  “没错,但有一个前提,”米德尔爽快承认,嫣然一笑,言语中却寸步不让,“那就是必须经过程序上的汇报和递交。”
  双方对视片刻,一方神色冷淡,一方笑容满面,却没有谁落于下风。
  最终,是莫家的老太太打了圆场。
  “老身希望这件事能在巡逻者手中得到解决,因为老身相信那两个孩子没有将污染传递给任何人。”她诚恳说道,“族长实在是迫于压力,不得不按族规处置。说是跪祠堂,但私下老身交待过,叫两个孩子别死守规矩,就当关在屋子里看看电视、玩玩电脑。也请执法者不必太过忧心。”
  “现在,首要的是将沉睡的族人唤醒,还有那件古怪的物品,也要麻烦巡逻者查探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主线慢慢推√
  但是又好想写新坑哦!!不过我喜欢的题材都冷,反正先做设定啦~圈地自萌233333
  小声安利:雷·布拉德伯里《华氏451》,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科幻的文笔能这么好,还带着意识流的风格,惊叹!!
  感谢:
  游离天空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11-30 23:03:30
  么么哒!
 
 
第87章 双胞胎
  仅有的光线来自顶上一颗夜明珠。悬挂在屋顶,纹丝不动。在其他情况下可以形容为“柔和”的光线,在一片幽幽黑暗中只显得鬼气森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或许也有夜明珠下那整面墙的灵位的缘故。
  莫失和莫忘坐在地上,以一模一样的姿态,抱着腿,抬头定定看着那一面墙的灵位。
  渊源久长,莫家族谱上的人名浩如繁星,以至于只有最杰出的人物才能在这里留下一个牌位。即便如此,一摞摞牌位也堆叠得密密麻麻,从地面重到天顶,又缀满整面墙壁。墙体甚至被设计成了重叠的空间,看似是一面墙,实则每过一段时间,面前这小山一样的牌位就会悄然更换一批。
  据说是要让每一名莫家的子孙都接受香火供奉。
  香烛的气息漂浮在空气里,填满每一寸幽暗。双胞胎都穿着校服,衣摆躺在青灰色的地板上,暗银之阵不时闪过一道微光。
  两人都没说话,就那么看着那一整面墙的牌位。香炉里不断升腾起袅袅青烟,将夜明珠幽微的光芒更加模糊些许。
  良久,双胞胎中的一个开口了。
  “1589个。”
  依旧是平淡的、毫无起伏的声音。
  说话的是莫忘。他和双胞胎哥哥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头上反戴着一顶黑红撞色的棒球帽,上面绣着被花枝围绕的花体字母“I”——无形学院的首字母。
  莫失没有戴帽子,黑色的头发蓬松着,略有些凌乱。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唔”了一声,语气有种微妙的起伏,像一个不起眼的惊讶。慢了一拍,他才回答:“1590。你数错了,莫忘。”
  “我没有。”莫忘坚持说,“是1589。”
  “错了就是错了。”莫失说,“1590。”
  “1589。”
  “1590。”
  莫忘有些恼火地抿起嘴唇,不吭声了。
  数一面墙上的牌位数量——这是双胞胎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他们小时候常常待在莫家的祠堂里,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都差不多。他们很熟悉这里——是整个云外竹海里最熟悉的地方也说不定;无论是幽暗的光线,还是浓郁到刺鼻的香烛的气味,亦或木头上金色的一个个人名,都是他们熟悉的。
  一。二。三。到下一次墙面变换牌位为止,他们各自数这面墙上有几个人名,然后相互印证。幸运的是,每一面墙上的牌位数量都不一样,而且会发生随机的变化,这才让这个游戏能不断玩下去。否则,如果每面墙都永远固定是一个数字,他们就不得不另外找个游戏了。
  “……好吧,是1590个。”莫忘总算承认了,但神情还是有点恼火。
  莫失抬着脸,眼神很平静。那是个温和的表情。看起来面无表情,但莫忘知道,哥哥才是真正温和、毫不计较的那一个,而他自己只不过是跟在哥哥后面蹒跚学步、竭力模仿而已。
  莫忘把脸靠在膝盖上,侧头看哥哥。棒球帽将他的额发压下来,覆盖在苍白的额头上,还有几丝挡住了些他的眼睛。那对比寻常人更大、更幽深的黑色眼珠,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男孩。
  在外人眼中,双胞胎一模一样、不分彼此,从外表到性格,乃至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全都宛如复制出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之间终究是有区别的。
  “哥哥,你对‘那个东西’有什么看法?”莫忘问。
  “那个啊……”
  莫失漫不经心地想了一会儿,才说:“老大来了就知道了。”
  哥哥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莫忘知道这一点。很明显,他专注地看着新出现的整面墙的牌位,已经又开始数数了。从有记忆以来就是这样,哥哥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别人对他说的话、做的事,只要他不在意那个人,那些经历就真的像风过竹林,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特殊组的人都说他们心思单纯,但实际上,他的哥哥——莫失——才是真正心如赤子的那一个。而他自己只是一个模仿者。对这一点,莫忘也相当清楚。
  他知道哥哥也清楚。
  但是哥哥还是不在意。
  莫忘把脸埋在膝盖里,不再看哥哥宁静专注的侧脸,也不再去数那些早就让他倍感厌烦的牌位数量。那顶棒球帽的帽檐在他脑后翘起,调节大小的纽扣压在他额头中心,带来非常轻微的钝痛。
  他更用力地把脸压向膝盖,好让那种钝痛稍微强烈一些。
  “哥哥。”
  “嗯。”
  “你总是这么专注。”
  “嗯。”
  “小时候我就想,就算让哥哥对着这面墙,数上一辈子的牌位数量,哥哥也不会觉得无聊。”
  “那样……”
  莫失侧过头,看着弟弟,认真想了想,说:“还是会觉得有点无聊的。”
  “跟我说的完全不是一种程度的无聊。”莫忘有些冷冷地、尖锐地指出,“哥哥是那种会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事情里的人。除了当下的事,哥哥心里不会再装着别的东西。”
  在幽暗冷寂、青烟袅袅的祠堂里,两张同样俊秀而略带阴森的脸,安静地面对彼此。
  “你怎么了?”莫失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弟弟,问。
  莫忘没说话。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漆黑得过分的眼睛却显出某种微妙的倔强。
  然后,双胞胎里的弟弟重新将脸埋进了膝盖。
  “莫忘,我提起老大,让你不高兴了吗?”莫失继续问。
  “没有。”这一回,莫忘飞快地否认,还微微皱了一下眉,“为什么提起老大我会不高兴。我只是讨厌哥哥的态度。我问你怎么看待‘那个东西’,哥哥却敷衍说等……”
  没有等弟弟说完,莫失就打断了他。
  “因为你喜欢林溪吗。”他的疑问依旧没什么起伏。
  却让弟弟猛然抬头。
  就像突然往孩子头上放了一只毛毛虫一样,那个本该同样冷淡平静的孩子,身体却猛然一抖。他直勾勾地望着哥哥,还带点孩子气的、苍白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一种惊慌甚至惶恐的情绪。
  否认是没有意义的。在双胞胎之间,否认是没有意义的。
  然而,即便如此,莫忘还是下意识地说:“我没有……”
  声音里有种可笑的虚弱。他自己感觉到了,所以他停下来,让一切重归沉默。
  祠堂里的香烛还在燃烧,香味浓郁到刺鼻。条案上供奉的鲜果在烟雾模糊中失去了生动明亮的色彩,和这写了万千亡者名字的祠堂一起变得死气沉沉。
  蜡烛“噼啪”跳了几点火星。技术上讲,莫家早已能做到让蜡烛稳定燃烧,像传说中人鱼油脂点燃的长明灯一样,稳定、无烟、火光久长,但出于某种世家大族的固执和没有意义的惯性,他们刻意维持了这种明明灭灭、幽昧难言的氛围。
  火光在明明灭灭地闪动。
  莫忘看着哥哥。
  莫失望着弟弟。
  又是良久。
  双胞胎里的弟弟将目光移到地面。
  “……嗯。”
  莫失伸出手,平平地放在弟弟头顶,静止了一会儿,又收回去。“大一开始的吗。”他使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式的,“就是你们去兽人草原上那一次。”
  莫忘收紧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紧。
  “……哥哥既然什么都知道,还问什么。”他的声音也变成往常的毫无波澜,但这本质上也只是对双胞胎哥哥的模仿,“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毕竟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莫失紧压着弟弟的尾音,“林溪和老大一直在一起。”
  莫忘的脑袋动了动,但是没有抬起来。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说,我没有想做什么。”
  “那两个人只看得到对方。”
  “……我知道了。”
  “从头到尾林溪眼里都没有你。”
  “……”
  “去年林溪去北境前,是你担心,才坚持要把火灵符送给她。”
  “……哥哥不也赞成吗。”
  “不一样。我只是把林溪当成朋友。”
  “那么我也是。”
  “你不是。”
  “……”
  “莫忘,你……”
  “都说了我知道了!!”莫忘近乎是愤怒地猛然抬头,漆黑的眼瞳里仿佛有火光使劲跳了跳,“哥哥,你到底要怎么样?!”
  和弟弟的愤慨形成对比,莫失始终安静。他的安静是透明的,像雨天里的玻璃窗,水雾氤氲,带着凉意,单纯地折射着世界。
  他丝毫没有被弟弟的焦躁影响。
  “我的意思是,”他的语调、语速、声音,还是那样平直冷淡,没有起伏,“你没有必要非要和我一样。”
  “莫忘,你并不一定要和我一模一样。”莫失凝视着弟弟,那双漆黑的眼睛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然后背后所隐藏的情绪实则并不相同,“小时候你通过模仿我来寻求安全感,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是双胞胎,”他说,“但是,我们也是两个人。”
  莫忘呆呆地看着双胞胎哥哥。渐渐地,他开始不安了。
  “哥哥……”
  他有点无助地问:“哥哥,你要抛下我吗?”
  莫失摇头:“不会。”
  “那我就要和哥哥一模一样。”双胞胎里的弟弟倔强地说,苍白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微微发乌的嘴唇也抿出一条直直的线。
  “但你已经不一样了。”莫失略想了一下,修正道,“是从来不一样。”
  他的弟弟看上去脸色更白了。几乎能说是煞白。
  “哥哥,我……”
  他讷讷地,想说什么,却又茫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在哥哥安然宁静,甚至宁静到了有些慑人的目光里,莫忘垂下目光,去看两人中间的石板。他们坐得很近,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各自在两块青石板上,中间有一条很浅的缝隙,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他盯着那条缝,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用糯米浆或者别的什么,把那条缝填满、填平,直到看不出来。
  “你可以不一样。”莫失说,“可以有不一样的想法,不一样的情绪,当然也可以喜欢不同的人。”
  他又将手掌搁在弟弟头顶。还是那种平平的、有点僵硬的搁法。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莫失缓缓眨了一下眼,“但是,我们也还是双胞胎。”
  在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点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影。他们都不太会笑。从小到大没有谁教过他们这个技能,所以他们只能凭模仿和揣摩,来学得一点皮毛。相较之下,莫失比弟弟又要更不擅长一点。
  但那毫无疑问是一个安抚的表情。
  这就是属于哥哥的笑。
  沉默片刻,莫忘轻轻点了一下头。他挪过去,紧挨着哥哥,正好坐在那条石板和石板的罅隙上。
  “……我想要和哥哥一样。”
  属于弟弟的不安细细飘散,直到在烟雾弥漫的黑暗里沉淀下来,渐渐变得稳定。
  “暂时……还是和哥哥一样吧。”
  过了一会儿,莫失像是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
  “林溪那件事……”
  “就这样好了。”莫忘说,“她和老大在一起,两个人都很高兴。他们高兴,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大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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