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还不一定能拍呢。
拍摄场景几乎都在郊外,四月初的天乍暖还寒,春意未浓。
沈蕴穿着各种露肩礼服拍了一整天,回到家又冷又累,身子就跟散了架一样,还发起低烧来。
蒋竞年心疼她,准备打电话给江哥说明天的拍摄暂停,剩下的场景择日再拍,反正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不急于一时。
沈蕴瘫在沙发里,阻止他,说江哥好不容易排出的档期,再改的话太麻烦别人。
而且接下去蒋竞年有个项目,可能会忙一阵子,沈蕴不想耽误他。
蒋竞年笑了下,过于替别人着想是沈蕴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他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起身去浴室放了一缸温水。
沈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方觉自己活了过来。
那天晚上蒋竞年没怎么睡,怕沈蕴烧起来,每隔几小时就给她物理降温。
好在沈蕴一整晚睡得不错,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低烧也退了下去,蒋竞年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江哥知道沈蕴身子不适,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加快拍摄进度。
到下午两三点,婚纱照的拍摄就全部完成了。
两人到保姆车里换衣服,沈蕴又有点低烧,浑身没什么力气。
蒋竞年换好自己的衣服,给她解礼服后面的绑带,说:“等我忙完这阵,一起去健身房办张卡。”
沈蕴整个人靠在蒋竞年怀里,头恹恹地搭在蒋竞年的肩头,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问:“你减肥啊?”
绑带松了,沈蕴背过身体,换好自己的衣服。转身,又靠到蒋竞年身上,像个粘人的小考拉。
“我减什么肥。”蒋竞年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很烫,不由地皱起眉头:“看看你的抵抗力,都差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语气不太好:“以后不许再熬夜画稿,再跟在法国读书那会儿一样天天熬夜,我就让杨义丛炒了你!”
在法国管不了你,不信在家还管不住你。
沈蕴睁开眼看他,扬唇笑了:“他才不会听你。”
蒋竞年没好气地说:“他不听我,那你听不听我话?”
他的眉眼带着几分疲惫,是因为昨晚照顾她。
沈蕴扯着虚弱的笑容,说:“我不一样,我肯定听啊,竞年哥哥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见她还能耍嘴皮子,蒋竞年的脸色有些许缓解,捏着她的手心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就去办健身卡。”
健身这事沈蕴虽应了,但并未记在心上,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蒋竞年真拉着她去健身房锻炼。
一开始,沈蕴对于健身这件事相当抵触,抵触到下班都不愿意回家,宁可躲在公司里画稿子。但是在跟着蒋竞年练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享受起运动过程中挥汗如雨的畅快。
有时候蒋竞年没时间,她就自己一个人去。
这么过了一段日子,在婚礼前一个星期,蒋竞年收到S市一中的邀请函,邀请他作为优秀校友参加母校百年校庆,并希望他能上台演讲。
沈蕴也有收到校庆的通知,只不过是俞快发给她的,各届毕业生以班级为单位报名参加。
虽然沈蕴中途退学,但也在班级受邀之列。
晚上讨论这事,沈蕴酸溜溜的说:“学霸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学校亲自发邀请。”
蒋竞年觉得好笑,说:“那你就说错了。”
“哪里错了?”
蒋竞年纠正她:“是学神。”
沈蕴:“……”
她竟然无言反驳。
-
五月十五日,S市一中校庆日,沈蕴和蒋竞年一早就到学校。
他们来得早,校园里人不多,但是校庆的氛围已然十分足。
随处可见的花篮、横幅、气球,将这座百年重点老校点缀的又喜庆又热闹。
在校门口,沈蕴惊喜地遇到了俞快。
沈蕴去国外进修后没多久,俞快就辞掉了S市的工作,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那年十月,她就和男朋友举行了婚礼。
沈蕴在国外,没赶上婚礼。因为这事儿,每次聊天,沈蕴都能被她念叨好久。
如今俞快又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顶的老高。俞快老公很贴心,全程护着她,生怕她被人撞到。
俞快拍了下他老公的手,心直口快地说:“哎呀,你一直扶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残疾人。”
俞快老公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只嘀嘀咕咕地说:“我担心嘛,你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俞快有点不太乐意,说:“这不是一个礼拜后就沈蕴的婚礼了吗,反正都要来S市,提前跟老同学聚聚也好啊。”
俞快老公说:“可你现在——”
话音未落,俞快瞪了他一眼,对方瞬时改了口:“好好好,老婆别生气,是我错了。”
俞快哼了声。
面对这个场景,沈蕴和蒋竞年相视一笑,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意思。
俞快过得很好,沈蕴真心替她开心。
由于蒋竞年要在开幕仪式上演讲,便先行去了院长办公室。临走前,嘱咐沈蕴小心点。
等蒋竞年走远了,俞快挽着沈蕴的手臂,望着那抹背影感叹道:“爱情啊,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沈蕴被她逗乐:“怀了孕,感慨都比别人多了?”
俞快没理她的调侃,径自问:“你没觉得蒋神变了吗?”
沈蕴没觉得,摇摇头:“变帅了,还是变丑了?”
“啧啧,你还是这么肤浅,我指的不是外貌!”
“那是什么?”
“嗯——”俞快思考着,斟酌合适的语句,“说不清,就是给人的一种感觉,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像一座冰雕被融化了。”
站在一中校园内,像是回到年少时光,买个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上素面朝天,却洋溢着青春而又灿烂的笑容。
当然也有汗水,以及泪水。
在为前程而奋斗的生涯里,她们叼着冰棍,穿梭在校园内。有帅哥从眼前走过,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继而在背后叽叽喳喳的讨论。
无非是那几个老掉牙的问题。
他是几班的,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比某某某帅还是丑。
沈蕴有一刹那的恍惚,不知是因为站在校园里,还是因为俞快的话。
片刻后,她弯着眼睛笑起来:“应该是吧。”
一中如同这座南方大都市,变化日新月异。
逸夫楼还是那座逸夫楼,里面的设施设备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拾级而上,到三楼,转个弯就到了原来的班级。在校生们都去礼堂集合了,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沈蕴进去,凭着记忆寻到自己的座位,落坐的一瞬间,仿佛觉得时空旋转着往后退。
她还是十七岁没心没肺的沈蕴,家里没破产,爸爸尚在世,蒋竞年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讲台上的老师会被顽皮的男生气到吐血,台下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老师永远都会拖堂,作业永远都做不完。
所有的烦恼不是今天中午吃什么,就是明天为什么又要考试。
初夏将至,窗外柳枝抽了嫩芽,微风漏进来,同桌轻拍她的背,告诉她上课了。
最后,俞快爽朗的笑声,拉回沈蕴的思绪。
原来是俞快也想跟沈蕴一样,坐到位置上感受一下,不想肚子太大,还没落坐就卡在课桌间。
在俞快老公的念叨声中,沈蕴和俞快笑得花枝乱颤。
教室是学校特地给毕业生准备的,两人聊了会天,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孔,自教室外鱼贯而入。
这么多年,班里也搞过聚会,但是沈蕴从来没有参加过,俞快也从来没有在同学们面前提起过她。
此刻众人看到沈蕴,不免生出几分惊讶与惊喜。
当年也有跟沈蕴玩的很好的女同学,看到沈蕴惊呼出声:“天啊,真是沈蕴?”
沈蕴笑着颔首:“是我。”
少时的情谊总是记忆深刻,不过聊了几句,氛围立马热络起来。
有人开起玩笑,说:“沈蕴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穿越了呢。”
“是啊是啊,消失这么多年,一出现还是这么惊艳。”
“怎么着磊子,还惦记着沈蕴呢。”
“你可别胡说八道!”
“哎呀哎呀,快看磊子,脸都红了,哈哈哈……”
许是太久未见,众人围着沈蕴,七嘴八舌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沈蕴只笑着,偶尔应一声。
人群里,有人说:“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正经,万一沈蕴结婚了呢,你们别随便开这种玩笑。”
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沈蕴笑说:“没事。”
有人便问:“那你结婚了吗?”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少年少女已到而立之年。班里绝大部分的女同学都已经结婚生子,再不然,也有稳定交往的对象。
至今还单身的,寥寥无几。
沈蕴张张嘴,刚想随口提一句应付过去,不曾想被俞快抢了话:“你们这些单身男士别肖想了,我们家沈蕴是有夫之妇了。”
“沈蕴还没开口呢,你就知道啦?”有人笑着调侃。
“那当然!我跟沈蕴什么关系!”俞快挺直身板,说:“下周我就要去参加她的婚礼了!沈蕴,我说的没错吧?”
沈蕴睨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众人不由地好奇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娶他们当年的班花。
哄笑间,从进门一直没出声的女人开了口:“沈蕴,你老公该不会是蒋竞年吧?”
心猛地一跳,沈蕴循声望过去。
女人身材高挑,戴着一副墨镜,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烈焰红唇,美艳而又张扬。
在众人的注目下,她缓缓取下墨镜,画着精致眼妆的眼尾,微微往上一挑,目光扫向沈蕴。
是唐甜悦,当年的一中校花!
有人惊呼:“悦悦!”
她收回打量沈蕴的目光,嗯了声,笑晏晏的说:“大家好久不见。”
众人又围向她:“哇哦,这不是我们班的大明星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甜悦说:“就刚才你们聊天那会儿。”
“……”
人群后面,俞快很不爽,想上前跟她理论几句,被她老公和沈蕴扯住了。
当年沈蕴追蒋竞年闹出很多笑话,不少人在背后嘲笑过沈蕴,说她癞□□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等等,唐甜悦便是其中之一。
她方才的那句话,带了几分揶揄,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往事,借机奚落沈蕴。
俞快低声骂道:“不就当了个十八线小明星么,趾高气扬给谁看,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
她老公怕她动胎气,劝她:“都是老同学,置什么气,别生气了。”
俞快说:“你听听她话里那酸劲儿!我就是要告诉她,沈蕴的老公就是蒋竞年!我要气死她!”
沈蕴笑了,说:“算了,还得谢谢她给我解围呢,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从这帮老同学的逼问里脱身呢。”
“直说呗。”俞快说的理所当然:“你忘了当年唐甜悦是怎么嘲讽你的,现在就该好好打这白莲花的脸!”
沈蕴笑笑,没说话。
半晌后,唐甜悦戴好墨镜,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再聊会儿,我得去一趟院长办公室,等会儿还要演讲呢,以后有空再约哦~”
说完,踩着高跟鞋渐行渐远。
俞快瞧着她的背影,呸了声。
“绿茶婊!”
-
校庆开幕式十点开始,按照流程奏国歌升国旗,随后是校长讲话,党委讲话……各种讲话完后,轮到优秀毕业生演讲。
蒋竞年是第三个上去演讲的,轮到他出场时,台下掀起一波小高潮。
往届毕业生坐在最后排,有同学认出蒋竞年,便问沈蕴:“这个就是当初你追过的蒋竞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俞快翻了个白眼,抢先替沈蕴说:“是!是那个学神蒋竞年,现在也是——”
沈蕴低咳一声,打断俞快的话,笑着对那个男同学说:“给点面子,别说当年的事了。”
男同学尴尬地笑了笑,安静下来。
沈蕴转回头,望着舞台之上的蒋竞年。
白衬衫、黑西装,脖子上那条深色的领带,还是出门前她给他系的。当时系完,蒋竞年忽然揽腰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你系的很好,晚上轮到我给你系。”
气息从耳尖滑过,沈蕴反应过来,羞的直推他:“滚!”
随着时间推移,蒋竞年在某些方面的恶趣味渐渐暴露出来。
总能逗得沈蕴耳根发烫。
想到这些,沈蕴忍不住脸红,努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海。
再抬眸,蒋竞年颀长的身型依然立在舞台上,面容俊逸,和少年时如出一辙。
只是身量更高了些,头发更短了些,气质更沉稳了些。
这么多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舞台下闹哄哄的,十六七岁的女同学们在讨论他,偶尔一两句的好帅,传进沈蕴耳里。
俞快凑到她耳边,笑着调侃:“嫁给这样的老公,是不是特别有危机感?”
沈蕴笑起来,目光仍然在舞台上,摇头。
俞快说的没错,蒋竞年变了。
曾经那个孤高冷傲的少年,不复以往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他为沈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告诉沈蕴。
我爱你,我是你的。
便是此刻,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视线却是落在礼堂的某一处。寻了好久,终于寻到她,下意识轻轻扬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