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萌吧啦
时间:2020-02-01 09:05:11

  “等哪一天我们开了诗社,定给你们下帖子。”杜清词领着她四人进了一所精致的小院里,扬声道:“姐姐,睡下了吗?雪下得这样大,天阴沉沉的,这一睡下,回头又要嚷嚷脑袋疼了。”到了门前,待丫鬟打起帘子,便领着四人走进去。
  “我才要躲清静,你又来闹!”杜新词霍地从床上坐起来,杜清词笑嘻嘻地伸手拉她,“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外客在这呢。”
  “我烦着呢!”杜新词猛地把杜清词向外一推。
  杜清词好脾气地道:“好好好,我们都出去,叫你一个人好生清净着!”她扶着杜新词,轻轻地替她摆正枕头。
  “不劳动你了,出去吧。”杜新词心烦意乱地伸手推杜清词,杜清词说了一声好,手一松,一柄折扇从枕头下滚出来,跌到脚踏上,登时断了骨子。
  “我的扇子!”杜新词叫了一声,杜清词忙把扇子捡起来,展开道:“该死!——姐,大冷的天,你怎么把个扇子放在枕头下面?”
  “快还给我!”杜新词伸手去抢,杜清词作势要还,却捏着扇子一角,那扇子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乔茵茵、乔莹莹怔住,正留神向百宝槅子上看的蘅姑忙转过脸来,红豆笑道:“这扇子上画的是什么?倒像是我们北上时见过的芦苇子。”
  “这是菖蒲和红蓼——”乔茵茵冷不丁地看见上面的题字,不仅愣住,意识到自己窥见了大家闺秀的私情,不由地惶恐起来。
  蘅姑待要去看,被红豆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红豆笑道:“新词姐姐别急,不过是一把扇子,不值几个钱。”
  “你懂个什么?”杜新词红着眼圈,凶狠地一把抓过杜清词手上的扇面,杜清词被抓得手背上留下三道红痕。
  “莫非,是古董?”蘅姑暗暗地庆幸这把扇子没经过她的手。
  乔茵茵忙附和道:“看新词姐姐这样珍重,一定是大家手笔、传世佳宝了。”
  杜清词愧疚地说:“姐姐别急,这扇子还可以叫人修一修!你把扇子交给我,等我打发人拿出去修。”说着话,两只手就向杜新词手上抢。
  听见扇面上又响起刺啦一声,杜新词一口气上不来,直着脖子喘了两口气,便仰身倒在脚踏上。
  “姑娘——”小婢们一叠声地呼喊,七手八脚地把杜新词搀扶起来,杜清词忙道:“快,快去叫母亲请大夫来!”
  小婢应声飞奔到帘子外。
  乔茵茵、乔莹莹脸上的血色被吓掉,只剩下僵死凝滞的胭脂红。
  蘅姑也胆怯了,她挨近红豆,小声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了?”难怪人家说一进侯门深似海,她这过来连口茶都没喝,就惹上事了。
 
 
第035章 
  35.
  杜新词的闺房十分的富丽雅致, 饶是红豆在两淮节度使府上浸淫多年, 也不禁为之惊叹。
  只见千金难求的流云罗被裁成帐幔, 葳蕤地从梁上垂下,纵然无风,五色烟霞仍不住流动;莫说百宝槅子上, 就算是书案、琴台上随手摆下的小物件,也能叫人娓娓地道出一番来历……
  难怪方才戏楼之上,杜大太太会说“都是叫你老子娇惯坏了”。只是杜大太太说这话时,心里未必似面子上那般宠溺。
  杜大太太不但是康国公府大老爷的继室, 还是康国公府大老爷原配的庶妹。
  看杜新词对杜大太太那副轻慢的态度, 想来素日里杜大太太没少受杜新词的气;而杜大太太……至少, 杜大太太所出的女儿杜清词, 绝对不是个善茬。
  杜清词当着她、蘅姑还有乔家姊妹的面, 揭穿杜新词和靖国公府公子哥的私情, 真是一箭双雕, 先是杜新词羞愤交加,心病缠身, 再也挡不了她的道;后是杜大老爷这样疼爱杜新词,势必会亲自过问杜新词的“病”,如此一来,为免得她们四人把康国公府的丑事泄露出去,杜大老爷势必会设法堵住她们的嘴。
  “这到底是怎么了?”满屋子的婢女们都在哭天抹泪,蘅姑更慌得手足无措。
  “看样子,像是中了镇魇邪术。”红豆说话时的神色, 既老成又稳重。
  心乱如麻的乔家姊妹眼中精光一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是呀,瞧新词姐姐的病来得这样快……发病之前,又有些失态,这不是中邪了,又是什么?”
  “你们别瞎说!”杜清词斜睨向红豆,“母亲治家严谨,里言不出外言不入;合家老少亲密和睦,哪来的脏东西,能叫新词姐姐中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红豆迎上杜清词的目光,诚恳地说,“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说我家里有家贼?”杜清词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谁是贼?”
  红豆笑道:“捉贼拿脏,这不是说不说的事!”目光落在乔茵茵、乔莹莹身上,沾上事的不光她和蘅姑两个,凭什么乔家姊妹没事人一样地站在边上?
  乔茵茵被瞅着,先低眉顺眼地不言语,待听杜清词冷冷地说“谁都不许再提‘镇魇’两个字!都在这等着”,她的心猛地向上一跳,讪讪地开口道:“清词姑娘,我们知道你是拉不下脸,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纵然有‘镇魇’的事,也不该我们这些外人提起;更不会当着我们这些外人的面搜查。可是人命攸关,干系重大,还是救人更要紧!”
  乔莹莹紧赶着说:“清词姑娘,我妹妹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除了去请大太太的那个丫鬟,千万不要放走旁人!等大太太来了,咱们掀开新词姑娘的被褥枕席,向外面院子里找一找,只要找出了纸人、草人,请个有道行的人来做一场法事,新词姑娘也就好了。”
  “住口!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仔细些,我们杜家诗书传家,可不似你们出生市井,迷信那些狐鬼蛇妖!”
  杜清词脸上的骄矜刺痛了蘅姑,蘅姑一不知道杜新词和杜清词并非一母所出,二不认得扇面上题字的人,她坦荡地提出质疑,“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有人镇魇?你这样一直拦着,像是在包庇小人。”
  “你胡说什么?我包庇谁?谁配叫我包庇?”杜清词脸上寒霜密布。
  红豆也不理她,只对杜新词的婢女们说:“你们是近身服侍新词姐姐的人,新词姐姐出了事,你们谁都活不成!你们倒是说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过新词姐姐的屋子?”
  杜清词抿着红唇,漠漠地望向那慌乱成一团的婢女们,扇面握在她手中,杜新词私通靖国公府公子哥的证据确凿无疑,随这些奴才秧子们怎么说,都洗脱不了杜新词的罪名。
  “……仿佛有,一时想不起来了。”知道内情的小婢们肩挨着肩,惶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一个面若银盘、眉清目朗的婢女笃定地说:“是了,我想起来了,厨房上绰号三月雪里蕻的女人曾经鬼鬼祟祟地溜进来过。”
  “桃英,你胡说,我娘几时向新词姑娘这边来了?”杜新词身后,一个虽生了圆润温婉鹅蛋脸,两片嘴唇却瘦瘦瘪瘪的婢女忽地叫道。
  桃英先错愕地说:“晴雪,雪里蕻是你娘?”随后笃定地说:“清词姑娘,没错,就是一个长得和晴雪十分相似的女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我们姑娘的卧房!我两只眼睛看得一清二楚,要是我冤枉她,我就挖掉自己的两只眼睛喂狗!”
  “你敢向我娘身上泼脏水!”晴雪跳了出来,桃英身后,一个圆方脸的婢女猛地跳向晴雪,抓扯着她的头发,仰天哭嚎道:“我记起来了,因为你娘弄脏过我们姑娘的燕窝,被太太罚了两个月的月钱……所以你娘怀恨在心,要算计我们姑娘!”
  “桃萼,撒手!”一堆杜新词的婢女叫着,七手八脚地去扯桃萼的手,说是去扯桃萼,却是将桃萼、晴雪两个团团地围住,也不知道是谁先倾了身子,一群人乱着就向杜清词滚去。
  杜清词只当杜新词的婢女来抢她手上的扇面,护着扇面狼狈地向边上躲,“人都死了吗?还不赶紧分开她们?”
  “是。”
  杜清词的婢女们兵分两路,一路护着杜清词,免得她被人挤到、碰到,一路去把晴雪从桃萼手中解救出来。
  闹闹哄哄中,忽地听见一声“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众人见是杜大太太被人簇拥着过来了,慌忙散开。
  杜大太太瞅着一屋子发髻凌乱、衣衫狼狈的丫鬟们,怒道:“我知道你们眼里一向没有我这太太,可外客还在,你们好歹也要顾忌我们杜家的体面!”
  “太太!”晴雪脸上挂着七八道指甲印子,委屈地向地上一跪,“还请太太还奴婢一个清白。”
  “这是怎么回事?”杜大太太问着话,只淡淡地向犄角里扫了一眼,那犄角里,蘅姑、乔茵茵、乔莹莹噤若寒蝉地站在红豆身后。
  晴雪哽咽道:“太太,新词姑娘没来由地昏了过去……我们姑娘正着等太太来,李二姑娘忽然说新词姑娘是中邪了,桃英跳出来说是我娘镇魇了新词姑娘。”
  “桃英呢?”杜大太太沉声问。
  众人方才只顾着拉扯桃英、晴雪,此时搭眼一瞧,屋子里站得到处都是人,唯独那个信誓旦旦咬定是晴雪的娘使坏的桃英不见了踪影。
  “叫桃英过来问话!”杜清词眼皮子不住地乱跳。
  “桃英过来了……大老爷也过来了。”蒋丰年家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来了一堆的官家内眷,内宅里却闹出这样的事,纵然姑娘平安无事,杜大老爷也会勃然大怒。
  “老爷。”杜大太太领着杜清词走到门边迎接。
  杜大老爷四十上下,生得挺拔玉立,他翘着颌下的美髯冷着脸走进来,担忧地探身向床上看,望见爱女昏昏沉沉地睡着,沉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桃英啜泣着,跪倒在床边脚踏上,“姑娘这几天,总说身上难受……我们说请太太给她请大夫,她总说这几天就是太太的千秋,不要扰了太太的兴致……谁知今儿个,忽然性情大变,叫了几声,两眼一翻就昏过去了。”
  “是这么回事吗?”杜大老爷的目光缓缓地向屋内梭巡。
  晴雪跪在地上说:“是这么回事……又不是这么回事……”
  “张嘴!一把年纪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杜大老爷冷声道,晴雪一凛,忙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老爷……奴婢的意思是,新词姑娘确实性情大变……我们姑娘不过是跌坏了她的一把折扇,她就……老爷请看,我们姑娘手背上现在还留着伤痕呢。”
  杜清词先把手背搁在身前,待杜大老爷的目光转过来,便猛地护住手背,嗔道:“晴雪,老爷问大姑娘的事,你无端端的扯我做什么?”
  “奴婢该死!”晴雪又扇了自己两巴掌。
  眼看着杜大老爷的注意力就要转到扇子上,早已醒来多时的杜新词忍不住呻、吟起来。
  “姑娘,你说什么?”桃英抻着身子,把耳朵贴到杜新词嘴边,一只手悄悄地伸到她褥子下,把手拿出来时,骇然地叫了一声,“姑娘说,有鬼!”
  “呀!我们就说是镇魇嘛!”红豆随着叫了一声。
  “她们是……”杜大老爷看向角落里那四个既不像是小姐又不像是丫鬟的女孩子,杜清词皮笑肉不笑地说:“父亲,这是母亲才认的干女儿……就是险些被靖国公府逼得家破人亡的李家女孩子。父亲,今天的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实在没想到一把扇子,会让姐姐……”
  嘤地一声,红豆红了眼圈,啜泣起来:“我们才进门,就遇上这样的事……外头的人指不定会以为是我们带了脏东西进来害了新词姐姐……还请大老爷替我们做主,换我们一个清白……也还新词姐姐一个公道。”
  “对,请大老爷明察秋毫,捉住奸人,还我们一个清白!”乔茵茵、乔莹莹顺着红豆的话,齐声地喊起冤枉。
  蘅姑叫道:“对,这事简单的很,把屋子里外搜一搜,就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老爷——”杜大老爷兴许没留意,但是知母莫若女,杜大太太早就留意到杜清词口口声声,都在引杜大老爷问折扇的事,她冲杜大老爷摇了摇头,“内宅闹出巫蛊一事,传扬出去,咱们康国公府都要沦为他人的笑柄!太医马上就要来了,还是请太医过来好生地替新词诊脉、开方子吧。——清词,你也是,怎么就惹到了你姐姐呢?还不赶紧给你姐姐赔不是!”
  “是。”杜清词攥着手上的折扇,走向垂着三层纱帐的拔步床,拔步床上的杜新词有气无力地叫道:“鬼,鬼……娘救我!爹救我!”
  “说,你那该死的娘究竟怎么镇魇了我们姑娘?是拿走了我们姑娘的头发、指甲……还是剪了纸人、扎了草人?”桃萼猛地扑向晴雪,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使劲地将她推来搡去。
  “放肆!看来,是我先前太纵容你们了!”杜大太太喝道,桃萼砰砰地磕头,悲愤地说:“老爷,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姑娘主持公道……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奴婢再不护着她,谁还管她的死活?”
  “住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管姑娘的死活?”杜大老爷皱紧眉头,看了一眼病得面无血色的杜新词,冷声道:“把这丫头的娘叫来……蒋丰年家的,你带着人把姑娘的屋子里里外外仔细地搜一搜!我倒要看,究竟是谁在作怪。”
  “是。”蒋丰年家的答应了,立时带着媳妇子们先从院子里搜索,没一会子回来了,垂手说:“老爷,院子里到处都是积雪,搜也搜不着……还是先搜屋子里吧。”待杜大老爷点了头,立时带着人从明间里搜起,足足搜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复命,“回老爷,没搜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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