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萌吧啦
时间:2020-02-01 09:05:11

  “姨娘,可有此事?”赵筠立时问花姨娘。
  花姨娘眨巴着眼睛道:“这事我可不知道。真有,也不管咱们的事!”
  “姨娘别把这事泄露出去,等我发了一笔财,孝敬姨娘一身大毛衣裳。”赵筠轻笑一声,心头的雾霭顿时散去,更觉得和红豆投缘,“二姑娘,我想问一件事。”
  “请问。”
  “你和陶家少爷是怎么回事?”
  “拿人钱财,□□。”
  “几时消灾?”
  “会试之后。”
  “我等你。”赵筠说。
  墙头上的花姨娘仍沉浸在白得一件大毛衣裳的喜悦中,墙那边的红豆也是一怔,赵筠这是把那一层窗户纸戳破了?
  赵筠心中遗憾,此时此刻,扈婆子竟不在这……若是她在,可省去他的多少唇舌。踩着厚厚的积雪,赵筠脚步轻快地向梅柳巷走。
  宋家客店里的伙计们,望见他来,忙把他迎了进去。
  赵筠走到宋家花厅前,就听里面宋五爷恩威并施地说:“老牛,年关将至,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仔细想一想吧,不是我借给你这一笔债,你哪来的银子贩货?这银子也不是我的,你这样拖延,叫我怎么跟上头人说话?”
  “咳,五爷,筠二爷来了。”
  花厅里,宋五爷眸子一黯,对借债的老牛摆了摆手,“你先去,记住,我最多容你两日,两日后,再不把剩下的利钱还来,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牛缩着脖子,再三地作揖后,兜着衣袍就忙向外走。
  “哪一阵风把筠哥儿你吹过来了?听朱秀安说,你要和李二姑娘定亲了。”宋五爷暗暗地咬牙,早知道赵颁也打了李正清的主意,他就不惹这个麻烦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赵筠一撩衣袍坐下,“宋五爷,我有一桩十万火急的事,你听不听?”
  宋五爷一撩眼皮,“十万火急的事?呵,我这几天遇上的事,可都是火燎眉毛的事。”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思忖着赵筠为何而来。
  赵筠道:“宋五爷这是不乐意听了?”
  “筠哥儿有话但说无妨。”
  “这话,宋五爷听了,一切都要分赵某一半。”
  宋五爷霍地站起来,待要发怒,又忍住了,“到底是什么事?”既然赵筠敢要一半,那么此事,就当真是十万火急了。
  赵筠瞅了一眼跟随他过来的来安,来安登时走出门外守着,“宋五爷,你做事怎这样的马虎?你替靖国公府大太太放债的事,怎么会叫旁人知道?眼下,已经有人把这事禀告给康国公府了。”
  “筠哥儿,你这是什么话?大太太待我妹妹那般刻薄,我会替她放债?”宋五爷嗤之以鼻,“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当真没有吗?倘若有人,譬如那个老牛死了,他家人去告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死了,也不与旁人相干!”宋五爷咬定了不肯放松,赵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五爷,我去了。”
  宋五爷不动声色地望着赵筠,待他走到了门畔,才说:“筠二爷且等一等。”心头的算盘一打,登时明了赵筠这一走,少不得就是向靖国公府二房通风报信去了;不管是康国公府还是靖国公府二房拿这事做筏子,倒霉的总少不了他,“你先回去,等我去靖国公府找大太太说话。”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宋五爷端起茶盏,猛地灌了一口,这才豁地起身向外头走。他骑马到了靖国公府门前,望见和他相熟的小厮被换掉了,只得叫人先请了柳大太太孙氏的陪房来,借口前来探望宋氏,由着孙氏的陪房领着去见孙氏。
  孙氏乍然听说自己放债的事,被捅到康国公府那了,登时惊得冷汗浃背。
  “太太,事不宜迟,您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还有一多半的债没收回来呢。”宋五爷垂着眸子,唯恐孙氏看出他的心虚。说一多半的债没收回来,纯粹是扯谎,他为讨好孙氏,这几日里连番催债,已经把债讨回了一大半。
  孙氏急道:“你真是不堪大用!这种机密的事,也能被人知道?”
  宋五爷不敢吭声,早二年,康国公府还没跟靖国公府针锋相对时,他或为了说服人拿银子给他,叫他帮着放债;或为了逼迫债头还银子,时常提起替孙氏放债的事,如今回过头来一想,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在报复他。
  这事,在赵筠是发了一笔横财;在他,可是摔碎了一个饭碗。
  “太太,冤枉!这种事,在太太眼里,是小事一桩;在小的心里,可是重若千钧。这几年里,替太太放债,小的连梦话都不敢说一句——太太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您这边的谁嘴上没把门?”
  孙氏娥眉微蹙,“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只怕那些债头有了靠山,不肯还钱。咱们也不敢狠逼他们……若是逼出个好歹来,咱们大老爷又要被人弹劾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孙氏再次发问。
  宋五爷低眉顺眼地说:“这事关系重大,小的不敢拿主意,要不,请大老爷过来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呀!
 
 
第038章 
  38.
  “请大老爷来?”孙氏心漏跳了一下, 柳徽若知道她背着他私自放债, 定会暴跳如雷。可是, 这会子不告诉他,若出了纰漏,那就无可挽回了。毕竟夫妻一体, 她的事,势必会连累到柳徽。而且,自从二太太替老太太当家后,家里的风向就变了, 连洒扫的粗实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这让她不得不警惕。
  孙氏足足沉默了一炷□□夫, 宋五爷忍不住说:“太太, 这事您得快下决断。”
  “……你去跟大老爷说, ”孙氏怕柳徽当着宋五的面折她的面子, “告诉大老爷, 我妇道人家遇上事没了主意, 一切都请他替我做主谋划。”
  “那,我就去见大老爷了?”宋五爷心里嘀咕着孙氏倒比郑太太清楚明白, 恭顺谦卑地辞了孙氏,打听得柳徽人坐在内书房里头听戏呢,他就自己个向柳徽的书房去。
  到了书房外,便听见那一缕绕梁三日不绝的婉转歌喉,小厮通禀后打起帘子,宋五爷脚步轻轻地走进去。
  柳徽怡然自得地靠坐在太师椅中,手指轻轻地椅子扶手上打着节拍, 宋五爷走过去,矮着身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大老爷,不好了!这事关系重大,就连大太太也不定主意,还得请你来做主。”
  “什么事?”柳徽嫌恶地一皱眉,不等宋五爷说,就呵斥道,“又是为了李家的事?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也太没眼力劲了,现在杜家盯着,我也没有法子。等着吧,等杜家哪一天撒手不管了,那个什么红豆绿豆,迟早还是你家的。”
  “老爷,不是为了这事。”宋五爷屈蹲着的腿颤了两下。
  “莫非,你又惹出旁的事来了?”柳徽重重地在扶手上一拍,早先几个御史弹劾他,他压根没当一回事——那群老东西就是吃这碗饭的,一天不弹劾人,就浑身皮痒痒;不料,如今一群自诩清流的文官齐齐上折子,说他为陷害康国公府,在大牢里取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的性命。这群疯狗,简直不可理喻。
  宋五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柳徽一震,挥手令戏子退下。
  “大老爷,我替大太太放债的事,叫康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宋五爷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柳徽蓦地睁大眼睛,虽然宋五爷一进来,就说“大太太也拿不定主意”,但他一直以为孙氏和宋姨娘水火不容,乍然听说宋姨娘嫡亲的兄弟在替孙氏放债,仍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宋五爷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事是我做事不机密,叫小人逮住了把柄。大老爷要打要罚,小人不敢说半个不字!但是怎么应付康国公府,还得请老爷给拿个主意。”
  “捞钱的时候瞒着我,出了事就想到我了?”柳徽冷喝一声,一脚踹翻宋五,“那个小厮、丫鬟,压根不是我动的手,我瞧着,就是康国公府杀人后栽赃我!康国公府敢杀人……他们敢杀人!这次,恐怕他们为了陷害我,又要杀人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宋五爷爬起来,伸长了脖子,红着眼圈看柳徽。
  柳徽问:“你替大太太放了多少银子?”
  “不多……最初也就五万两,后头利滚利……到现在也才十多万两。”宋五爷尽量地少报一些。
  “十多万还不多?!眼瞅着要过年了,这十万两都收回来了吧?”
  “……只收回四成。”
  “不中用的东西!你和朱秀安一起去收债,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告诉借债的人,老子不要了!他们若是胆敢和杜家勾结,叫老子不痛快,老子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柳徽的意思,是收了银子来交给他。
  宋五爷虽常和朱秀安在一处吃酒听戏,但一直嫌弃朱秀安狂妄自大、贪婪无厌,心知自己放债的饭碗算是砸了,一心要多捞几个钱,怕朱秀安在行事不方便,就说:“其他的都还罢了,最难缠的,是开瓷器铺的侯三。这小子奸猾似鬼、刻薄冷酷,去年说要去南边贩瓷器,向我借了三万两银子,结果一去就没影了。我去他家讨债,他爹娘妻子竟不知道他借债,东拼西凑,卖了屋子、铺子,典了他妻子的嫁妆,才还上债。债一还,他就领着个浓妆艳抹、妖妖调调的姘头回来了,瓷器一件没贩来,三万两银子花了个精光,一进家门,就埋怨他爹娘卖了屋子堕了势气、典了铺子毁了饭碗,又说都是他妻子教唆他爹娘的,一蹦三尺高地要休妻——”
  “他的三万两银子,不是还完了吗?”柳徽不耐烦地打断宋五爷。
  宋五爷笑道:“幸而他岳父、岳母早死,大舅子害骨痨,熬了三五年也没了,只留下一个年纪小小的哥儿。他把大舅子家并了过来,可不又有了本钱了?他既有了本钱,又想要东山再起,小的就又借了一万两银子给他。这人心狠手辣,把爹娘结发妻子全都不放在手上,若是康国公府肯出价,他肯把爹娘妻子都论斤称两地卖喽。”
  “叫朱秀安去!我就不信,他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侯三现在搬到县里去了,若是我和朱秀安一起去,一来一回,只怕会顾不上跟其他人说话。”
  “叫朱秀安去京外,你留在京中。”
  “是。”
  宋五爷暗暗窃喜,正待要退下,就听帘子外柳祺一声轻笑。
  “等一等。”柳祺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宋五爷唯恐出现变故,忙说:“祺哥儿,这事不能再等了。”
  “我说等一等,”柳祺一字一顿地说着,“父亲,这事犯不着这样着急。”
  “此一时彼一时,这节骨眼上,家里家外都等着抓我的把柄呢!”柳徽叹了一声,柳祺笑道:“父亲别急,这事我有法子处置。若是匆匆地告诉那些债头不用还钱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宋五爷怕柳祺看出他的用心,忙问:“祺哥儿,你有什么法子?”
  “赵颁家的赵筠告诉我,李家二姑娘从康国公府回来后,好奇地问他谁是柳西楼,说康国公府的新词姑娘手上,有一把柳西楼的扇子。宋五,你去康国公府,替我把我的扇子讨回来。”
  “你的扇子,怎么会在杜家姑娘手上?”柳徽错愕了一下,柳祺眼睛一眨,他这做父亲的登时醒悟过来,扪掌道,“都是杜家老儿无事生非,不然,你和杜家姑娘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嘛,呵,我就看杜家还有什么脸跟咱家过不去!”
  “你去吧,你一去,杜家就知道我们柳家冲什么来的。至于母亲放出去的债,旧债收回来,不必再放新债了。”
  “是。”宋五爷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走出柳徽的内书房,见宋姨娘的丫鬟过来了,只向丫鬟递了个眼色,没敢说话就离了靖国公府。
  他穿过冷凄凄的大街,瞅着大户人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不禁又在心底盘算起来,盘算了半天,也没盘算出什么结果,只觉得自己眼前只剩下一条死路了。
  宋五爷在康国公府门前站了站,先有个小厮要来招呼他,偏又有个小厮认出他是谁,拦着那小厮不叫他理宋五爷。
  “咳,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康国公。”
  “我们国公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小厮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宋五爷心里憋了一口恶气,发现蒋丰年领着两个小厮从偏门出来,眼皮子不住地乱跳,忙伸手拦住他的马。
  “老五,你这是干什么?”蒋丰年的笑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宋五爷一笑,也回了他一把刀子,“我有事要见康国公,迟了,靖国公府落不着好;康国公府也休想安生。”
  “什么事呀?”蒋丰年心里一紧,却笑得越发轻松、轻慢。
  “听说,尊府大姑娘手上,有一把我们大少爷的扇子。”
  “谁说的?”蒋丰年笑不出来了。
  “有容典的东家赵颁膝下的二公子,他说,住在他家西边的李二姑娘,今儿个给尊府大太太祝寿后,就好奇地问他柳西楼是谁。我们大少爷听说了,怕闹出什么扯不清说不明的纠葛,特命我来取扇子。”
  眼见握住靖国公府的把柄,一招就能叫靖国公府元气大伤,杜新词却闹出这样的事来……蒋丰年宛若当头挨了一棒。
  “……请。”蒋丰年一拱手,领着宋五爷走进康国公府,“你在这等着,等我去跟我们大老爷回话——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许向旁人提起。”
  蒋丰年把宋五爷领到前厅上,叫他在此等候,自己个快步地进了角门,在一个姬妾房门外,小声地把宋五爷的来意告诉杜大老爷。
  杜大老爷的耳根子登时紫了,推开姬妾给他披上的斗篷,咬牙说:“难怪!难怪!难怪今天清词反反复复地提起什么扇子!闪闪烁烁地说跌了扇子,新词就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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