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宁看这两人的互动觉得有意思,笑眯眯看着飞叶道:“我们家阿睿亲手剥的橘子,飞叶大侠,总不能白吃啊。”
这套路飞叶简直太熟悉了,想当年的顾平宁就是用这幅人畜无害天真纯良的模样,笑眯眯对着他说:“我救了你一命没错吧,我总不能白救啊。”
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被卖了五年。
往事不堪回首,所以这一次飞叶十分警觉,迅速先发制人:“你想让我去干掉那个胡执礼?我前两日去看过了,他身边护卫加强了许多,我一个人可能干不过。”
说完这一句他又觉得不对味儿,怎么显得自个儿怂不拉几的,再加上胡执礼做的事实在恶心,于是飞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扭地补充道:“其实要杀他也不是不行,我回去计划计划,再摸摸他的出行规律。”
这一言不合就脑补到杀人的样子简直让顾平宁头疼,她见飞叶当真琢磨起如何单枪匹马杀了胡二,连忙开口阻止道:“别别,阿睿还在这呢,你少想些血腥事儿。”
顾平宁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胡启睿,对着飞叶继续道:“况且对付人渣用不着动武,我是想请你帮我送几封信,偷偷的,不让人知道的那种。”
正说着,蔺耀阳拿着厚厚的一叠信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阿宁,这信真的能弄死胡二吗?”
飞叶闻言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这就是你让我送的信?弄死胡二的?我能看看吗?”
顾平宁指了指信示意他自便:“暂时是弄不死,但能让我们下一步真的动手弄死他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飞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既然顾平宁不在意,飞叶也没客气,直接拿了其中的一封拆开。
怎么说呢,信的内容很迷惑。
整整三张信纸,全部在科普各种奇奇怪怪闻所未闻的草药。这科普也不讲药性,只是用各种角度叙述这些草药产自哪里,有多么多么罕见,就连太医院也没有存货,整个京城都找不出一两株来。
飞叶越看越疑惑,完全不懂顾平宁在玩什么花样,直到他在信的最后,终于看到了除科普药草之外的三句话:
“胡二公子的药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其中还有不少是早已绝迹的南疆秘草,也不知道胡二公子有什么样的通天手段,能弄来这些连太医院都没有收藏的珍品?”
“据说胡二公子一丹可救人性命,啧啧,也不知道这一人医术就敌过整个太医院的胡二公子若在丹药里头加点作料,这太医和服药之人能不能看出不妥来?”
“另外听闻胡二公子炼丹制药多年,暗地里大肆流通,在下心里实在好奇,怎么就不见京城出现第二个青春永驻之人呢?”
明晃晃的挑拨离间!
这上面试图搞事的气息,简直要从信纸里溢出来。
飞叶将信重新叠好放进信封,不太确定道:“这么直白的挑拨,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吧,真的会有用吗?”
顾平宁一身正气,满脸上都写满了无辜:“什么挑拨,我就是心中有疑问,所以就想问问大家,看看这些个长期和胡执礼打交道的权贵世家,能不能帮我解惑啊。”
飞叶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知道她这是不愿多说,于是任劳任怨地将蔺耀阳手上那一大叠信全接过来,开口问道:“都送谁?”
顾平宁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都写在这上面了,注意是偷偷送,别被人发现了。”
纸上的名单长长一串,从东宫太子到刑部尚书,皇亲国戚,世家高门,实权重臣,应有尽有。
“你可真看得起我,还偷偷送,你怎么不让我进皇宫送信呢?”
“别啊,又没说都要送到府里去。”顾平宁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叠信示意道,“府里守卫森严的,你等人出府了,随便把信丢到他面前就行了了。你轻功那么好,不会被发现的对不对?”
受了这一句敷衍夸奖的飞叶还能说什么,干脆没理这人直接抱着信往外走。
顾平宁坐在轮椅上和他挥手:“等你送完信回来,让阿睿再给你剥橘子啊!”
蔺耀阳默默地围观了自家小王妃用橘子压榨剑客高手的全过程,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道:“你找太医问这些草药的事情瞒不住,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出来,到时……”
到时收到信的人都能猜出这一封信出自谁手。
“猜到就猜到。”顾平宁满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信上都是大实话,这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
蔺耀阳更不解了:“那为什么还让飞叶偷偷去送信?”
“殿下,猜到和有实证还是两码事。我总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挨家挨户送信,虽说现在我和胡执礼相互対撕的事情都传的差不多了,可收到信的人猜到是我写的又怎么样,又没有证据,还能上门来找我不成?”
顾平宁说这种无赖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坦然的语气,蔺耀阳瞧着自家小王妃有恃无恐的模样,觉得好看极了。
可这一回顾平宁却是猜错了,三天后,就有人带着信登门。
这天正是大年二十九,因为除夕要到宫里参加晚宴,顾平宁决定先在这一天在府里搞个小年宴。
门房上贴了春联,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安王府的下人忙的热火朝天,正准备晚上的年宴。
太子殿下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喜气洋洋的场景,院子里顾平宁拿着一顶加大版的虎头帽,正好言好语地哄阿睿带上。
胡启睿心智年幼,但身体上到底是个快二十岁的大男人,此时带着这红艳喜庆的虎头帽,显得不伦不类。
但好在他皮肤白,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天真又无辜,配上这活泼可爱的造型,勉强也能看得过去。
顾平宁推着轮椅上前,伸手给他正了正帽子,低声哄他:“阿睿前几日晚上不是总做噩梦吗,听说这虎头帽镇邪辟邪,上面的虎头还是殿下亲手画的样子,阿睿带着,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
太子殿下看着帽子上那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倒是不知道自家弟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
再看他们家小六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阿睿的样子,太子是真的觉得头疼。
早就听说这小两口将比他们还大上几岁的表哥当儿子养,现在看来,这架势,可不是在养儿子吗,还是精心养着的那种。
蔺耀阳一扭头,率先发现了站在院门口的太子殿下:“皇兄过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太子手里捏着信,一边往里走去一边道:“是我让他们不用通传,你府上今日倒是喜庆。”
“今个儿我们府里办年宴,一会儿就开席了,皇兄留下来一起吧。”
“我过会儿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太子望向顾平宁,“我过来是想找平宁问个事。”
顾平宁看到那个熟悉的信封就知道太子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替穿着喜庆红袍的阿睿理了理袖子,温温和和道:“飞叶一会就过来,阿睿去找他玩吧,前院今夜要放竹炮,阿睿记得离远些。”
见阿睿高高兴兴地走远了,顾平宁才转头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想问什么?”
“这信是你写的吧?”太子将手中的信放在桌子上,语气里头疼的很,“你到底知道什么,又想干什么?”
顾平宁装模作样地拆开信扫了一遍,然后无辜道:“这信上说的很有道理啊,胡执礼从哪里得到这早已绝迹的南疆秘草,太子殿下难道知情内情?”
太子当然不知。
他在收到这信后就派人又查了一边胡执礼,但这些年胡执礼来往的人员实在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出头绪来。
“你心中有疑,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为何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给各家府上都送了这么一封信?”
顾平宁没有回答这话,反过来轻轻问道:“这些天跟胡二求药的人还多吗?听王爷说太后的病情已有好转,这几日没再继续服用胡二的丹药了。”
太子心道你在信上一连三问,字字见血,一边怀疑胡二勾结异族,一边暗指丹药成分有疑,那些个最惜命的高官贵族还怎么放心吃的下去。
确实,所有人在服用丹药前都找过信任的大夫瞧过这药,确认了无害后才敢放心大胆地服用。
可是顾平宁却笑眯眯地在信上一针见血:这胡执礼既然有本事制出这些独此一家的丹药,那他会不会有本事,能够瞒过所有人的检验,在丹药里放入什么奇奇怪怪的□□?
至于胡二为什么这么做,顾平宁连理由都贴心地写明了。
这胡执礼,很有可能勾结异族啊!那满屋子的南疆秘草,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太子看着滴水不漏的顾平宁叹了口气,换了个无奈的语气开口道:“你有什么猜测就直接说吧,没必要和我这样绕弯弯。说一句心里话,我也不喜此等歪门邪术,只是这背后牵扯太大,我不好直接有所动作。”
眼见太子把话敞亮了说,顾平宁也没有再左顾而又言它,直言道:“七星草,夜皇后,这些个南疆的秘草曾牵扯出谁,太子殿下难道都忘记了吗?”
说完这一句,顾平宁推着轮椅上前一步,压低嗓音低声道:“胡二背后牵扯甚多,可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理由,能助太子殿下把这牵连一刀斩了吗?”
太子目光一沉,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一旁的蔺耀阳瞬间想到那些个不死心想要刺杀顾平宁的人,飞速起身护在顾平宁身前,冷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安王府的侍卫都是昭武帝和太子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听院外的打斗声不一会儿就减弱下来,侍卫长进院回禀道:“王爷,三个刺客是冲着睿公子来的,已经留了活口。”
还没等蔺耀阳细问,府里的管家也急匆匆跑来:“王爷,胡府出事了。”
第73章
顾平宁没顾得上问胡府的事,见飞叶带着阿睿进来,先上上下下将人扫了一遍,见没受什么大惊吓才放下心来,转头去听管家的话。
“胡府走了水灾。”
蔺耀阳眉头皱起来:“胡府走水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顾平宁见管家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她这边望过来,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压着情绪直接道:“到底什么事,说吧。”
这不好的预感在管家的叙述中成了真。
失踪多日的顾碧琴在胡府不动则已,一动手就搞了个大事情,不仅一把火烧了胡二的制作丹药储存丹药的院子,还挟持了胡执礼,用他的命做要挟,说要见阿睿一面。
顾平宁这些天刻意回避了顾碧琴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怀着孕,是如何单枪匹马挟持了据说被重重保护的胡执礼。
“王爷,王妃,胡府的人登门,恳请睿公子去一趟胡府,救他们二公子一命。”
管家话音未落,外院的侍卫也进来回禀:“刺客招的很痛快,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带睿公子去胡府。”
“还两手准备,礼兵齐出啊。”顾平宁冷笑了一声,转头对着飞叶道,“飞叶帮忙看好阿睿,要是再有人敢来截人,直接杀了,不用留活口了。”
蔺耀阳被自家小王妃这冷冰冰的语气惊到,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阿宁,你这是……”
“我去一趟胡府。”顾平宁吩咐红缨去取了披风,推着轮椅准备直接出门。
太子听完整件事犹豫了一下,这样的情况他不便直接出面,但……
“暗地里想要杀你换名单的人不少,胡府现在场面混乱,你这会儿过去怕是不安全。”
“我总不能永远躲在王府里。”顾平宁头也未回,“况且胡执礼身后势力没处理干净,总不能让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死在我顾家人的手里。”
蔺耀阳不放心地急急忙忙跟上,顾平宁坐在马车里,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她不是没想过顾碧琴会咽不下这口气去找胡执礼报复,但她确实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胡执礼那个人渣自然该死,可顾碧琴毕竟是顾家的人,今夜这事如果处理不好,那些长生不老梦破灭的人最后是否会将这口气发泄在顾家头上也未可知。就算顾家不惧,顾平宁也想尽量把局面朝他们有利的一面推一把。
可真到了胡府,顾平宁才发现场面比她想象的更糟。
胡二院子里燃烧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夜幕,顾碧琴拖着半死不活的胡执礼跪坐在地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口上,不许任何人上前救火。
“我要见阿睿!”顾碧琴头发散乱,一袭白衣上全是鲜红的血迹,神情已经有些癫狂,“我的阿睿……”
“噗!”
顾碧琴突然一刀捅入胡执礼的右臂,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其中一滴溅在她惨白的脸上。
“……给阿睿赔罪。”
躺在地上的胡执礼已经不成人样,浑身抽搐连痛都喊不出来。
他的双手双腿全部被匕首扎出血窟窿,流出的鲜血在地上浸出深褐色的血印子。
顾碧琴带着刻骨的恨意,下手的时候一刀比一刀狠,完全废了他的行动力,却又刻意避开了所有致命之处。
顾平宁的轮椅声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投鼠忌器围了一圈的胡府侍卫见状,让出一个口子让安王夫妇进去。
顾碧琴听到动静,猛地转头过来,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阿睿呢?”
顾平宁看着眼前这场血腥的凌虐,眉眼间全是冰冷:“你想让阿睿过来干什么?”
“我想见见他,我听说他醒了。”顾碧琴仰头看着坐在轮椅上顾平宁,突然扯出一抹笑,“我要死了,死前想见见他。”
“让他来看自己的血缘双亲相互残杀,双双死在他面前吗?”顾平宁推着轮椅上前一步,却又被身后的蔺耀阳死死拉住,“就算你只顾自己不在意他,我还心疼他晚上又做噩梦呢。”
“我不在意?我恨不得把命给他!”顾碧琴神色突然癫狂起来,手起刀落砍下胡执礼大半个手掌,“你就是用这只手放阿睿的血让他做噩梦的是不是!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