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得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用羽翼紧紧裹住自己,在一棵树脚下蹲了下来,惶然又无助。
直到在那片迷雾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奔向他,直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我、我好冷……”她埋首在他怀中,汲取他的温暖,无限委屈。
两人身子紧密相贴,从霄能够感觉到她浑身散发的寒意,知道她确实冻坏了。可他还是狠心地将她拉开,冷冷地对她说:“我说过,不要再靠近我。”
秦樱樱一离开他的身体就冷得浑身发抖,她才不管那么多,再一次扑向他,黏到他的身上,两只冰冷的小手藏到他的胸口,寻找温暖:“你、你不要推开我,你就让我抱一会。”
这一次,从霄没有推开她,但语气依然冷凝:“我凭什么让你抱?”
“你是我夫君呀。”她说得很小声,他的身上真暖和,她一点也不想放开。靠紧了他,她才觉得安全,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是哥哥?”他依然没忘记她说过的话。
她弱弱地回答:“不是。”又紧接着说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杀我……”
从霄沉默下来,为什么她总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就算他曾经冒出这样的念头,但从未表露出来,她又怎会知道?
风呼呼吹着,她直往他怀里钻,他能感觉她娇小的身躯在不停颤抖,两只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寻找更温暖的地方。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杀你。”若想杀她,便不会救她。
“那……可以不圆房吗?”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显然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理亏。
从霄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抑下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伸手就要推开她,但她察觉到他的意图,死死环住他的腰,不让他得逞。
“你、你不是对我没兴趣吗?”她委屈地说了一句。分明是他自己说的话,他怎么转眼就抛脑后了?
气氛陷入死寂。
半晌,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走出了这片迷雾。
“以后晚上不要随便出来,我在这里设下了阵法。”他对她说道。
设阵法?秦樱樱呆了呆,好厉害的样子。她看着他,双手悄悄环上他的脖子。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可便是如此,她的心里也忐忑得紧,莫名觉得很不自在。
从霄抱着她走到她的房门口,将她放下。
见他转身要走,秦樱樱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像是依恋着大鸟的小鸟儿一般,不想他这么快离开,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拉住他,只是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
他回头,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她咬了咬唇,才轻声问道:“送你房里的花,你可喜欢?”
从霄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为什么送花给我?”
“你的房间布置得太沉重了,添几盆色彩艳丽的花,会好些,你有没有觉得温暖多了?”她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不好,花枝招展,总是打断他的思绪。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看到她璀璨如星的眸子,淡淡说道:“还可以。”
秦樱樱心头一喜,甜甜道:“那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几盆花就想哄他?从霄衣袖一甩,甩开了她的手,留下一句“明日准备我的早膳”便回了自己房间。
明天他要和她一起吃早膳?那就是不生气了吧?她放下心来,打开房门进了房间。
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
淑玉宫,宫女柳枝伺候贵妃王卿悦梳洗完,端着水出了门,正好瞧见朱公公进了宫门走了过来,她将手中的盆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后,赶紧迎上前行礼。
“朱公公,您怎么来了?”淑玉宫偏僻,朱公公平日不会特意过来,过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朱公公笑道:“贵妃娘娘可在?”
“在的,正用早膳呢,朱公公快请进吧。”
坐在桌前吃着粥的王卿悦瞧见柳枝带着朱公公进来,笑了笑:“今日是什么风把朱公公这大人物吹到本宫这来了?来来来,坐下一起再吃点吧。”
“哎哟,贵妃娘娘,奴才怎敢跟您一同用膳?皇上知道了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这贵妃是个亲和的,平素最爱开玩笑,所以他说话也轻松不少。
“那就不要让皇上知道,吃几口白粥算什么事!”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不过奴才奉皇上之命来传口谕,可不敢耽搁啊。”
“那就快说吧。”王卿悦懒洋洋地说道。
“今日大将军要来宫中,皇上亲自设宴宴请大将军,特意请您也一起过去作陪。”
“啪”的一声,王卿悦手中的勺子被她重重摔到了桌上,吓了朱公公和柳枝一大跳。
王卿悦皱了皱眉,恼道:“这粥里怎么有砂子?咯到我牙了,不吃了!”
柳枝慌忙走过去,端走了那碗粥:“许是厨房淘米的不够仔细,奴婢这就给娘娘换一碗去。”
“不吃了,全部拿下去。”
朱公公见贵妃生气的样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平日这贵妃娘娘和气得很,今日怎么为这一点小事就动气了?
王卿悦拿帕子擦了擦嘴,看向了他:“宫里那么多后妃重臣,哪个不能陪大将军?非要叫上本宫?明知道本宫最不喜欢这种宴席。”
“是是是!”朱公公应着,“奴才知道娘娘不喜欢,可这不是皇上的吩咐嘛,皇上说了,贵妃和大将军两家是世交,由贵妃娘娘作陪再合适不过。娘娘不必忧心,也就是请您到个场,没别的。”他好言说着。
“不想去。”王卿悦冷冰冰地回了他三个字。
“哎哎,娘娘,您就当给皇上一个面子,您要是不去,皇上会龙颜大怒的。”朱公公求着,他可不想在皇上面前落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王卿悦瞟他一眼:“本宫说不想去,又没说不去,怎么,表达一下不高兴、不喜欢、不愿意还不成么?你回去吧,跟皇上说,本宫知道了。”
“是是是!”朱公公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喜滋滋地告退,回去复命了。
第24章
吃过早膳,秦樱樱随从霄去了皇宫,说是为迎接大将军聂弘烜还朝,皇上特意在翊清宫备了宴席,他们也一同参加。
到了皇宫,从霄并没有急着去翊清宫,而是带着秦樱樱到御花园走了一遭。
一路上,从霄并没有和她说什么,他走在前面,她跟在他的身后,他今日倒是走得慢,没让她跟得累。
时值深秋,御花园的景色亦不如春夏时明艳,一路走去,略略显得萧条,偶尔的几簇花便显得稀罕起来。秦樱樱一边走一边看,有些分心,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从霄的身上,撞疼了鼻子,也吓了一跳。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退后一步,小声道歉。可是,她哪知道他会突然停下来。
从霄回头看她一眼,把她拉到了前面,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问了句:“冷不冷?”
语气虽然如往常般冰冷,话里的关心却不是假的,他温暖的手抚在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上,瞬间让她觉得好暖和,也好……羞涩。
“还、还好。”他怎么变得这么会关心人了?她一动不敢动,任由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又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下,要、要命的挑逗!她的脸立马就红了。
“国师,四公主。”
咦,哪来的声音?秦樱樱转头一瞧,却见方岩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看着他们,一副失落的神情。
“哦,是方学士。”从霄缩回手,淡淡说了句。
秦樱樱对着他腼腆地笑了一下,站回了从霄身后。他方才应该看到从霄对她做的动作了吧?隐隐觉得有些尴尬呢,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
方岩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苦涩。她真的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性情高傲的四公主,不再是那个眼中有他的四公主,她变得让他完全不认识了。
“国师和四公主今日要去翊清宫赴宴吧?”见她又往从霄身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兔一般,他黯淡了眼神,收回视线,看向了从霄。
“是,方学士也去?”从霄问道。
“国师说笑了,我没那资格,今日是皇上的家宴,宴请的自然都是皇上的家人。国师和四公主伉俪情深、出双入对,叫人羡慕。”
从霄没有回应他的话,却将秦樱樱从身后拉了出来,揽住她的腰,低头对他说道:“时间还早,你素来和方学士关系交好,不如随他走走,我晚些带你去翊清宫。”
听到他的话,秦樱樱和方岩昭齐齐一怔。
什么意思?秦樱樱不安地抬头看向他,却只见他一脸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是要推她入火坑吗?书中原主之所以丢了性命,和她与方岩昭关系密切是分不开的,从霄如今刻意给她和方岩昭单独相处的时间,是在试探她还是在给她下钩子?他到底想干嘛?
哪有人把自己的妻子推给别的男人的?她心头警铃大作,忙不迭地摇头:“不要,我要跟着你,哪都不去。”他休想逮着她的错处!她两只手抓住他的衣服,深怕他将她丢下。
方岩昭听到她的回答,自是难受,却也知道她这么回答才是对的,从霄当着他们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显然是在怀疑他们,他们又怎能顺着他的意让他抓到把柄。
“国师大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他拱手低头,没有等从霄回话,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秦樱樱方舒了口气,松开了他的衣服。
“很害怕?”从霄看着她,没有忽略她如释重负的样子。
“嗯。”能不怕吗?怕你给我下套,怕你杀了我。
秦樱樱满脸幽怨地看向他,明明昨晚才说她是他的妻子,不会杀她的,可如今又给她来这么一手,让她怎么相信他的话?
“你为什么要把我丢给别的男人?”她先发制人,委屈地质问他。
从霄眯起了眼:她倒是敢问他。
“我只想跟着你,你不要想丢下我。”秦樱樱目光莹莹地表忠诚,全然不给他找她错处的机会。
“走吧。”从霄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燥郁感,没再说什么,带着她去了玄瑓宫。
秦樱樱在玄瑓宫陪着他待了一个多时辰,没什么事情可做,便四处看看,可这玄瑓宫也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和他的房间布置一样,冷到了极致。可他倒是呆得住,和赵呈说了会公事,又看了会书,整个宫殿安安静静的,她连说话都得压低声音,生怕吵到他。
所幸有丁虞在她身边陪着,陪她说说话,说一些宫里的事情,让她不至于太无聊。
接近午时,从霄终于起身,喊上她前往翊清宫赴宴。
路上并没有走太久,他们到达翊清宫时,人几乎都到齐了。今日还真像一场家宴,一张富贵琉璃大圆桌早就布置好,桌上摆了一些菜,皇上皇后他们都已入座,似乎就等他们了。
秦越见他们来了,笑着让他们坐下:“今日是家宴,可随意些,不用拘谨。”
二人行完礼,坐了下来,秦樱樱靠着从霄而坐,另一边是贵妃王卿悦,而从霄身边坐的是聂远棠,聂远棠身边坐着的中年魁梧男子应该就是大将军聂弘烜了,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右边眼角延伸到右耳耳根处,看着很是狰狞,他看上去性子沉默,冷着脸,话不多。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皇后聂湘君交代身边的宫女。
秦樱樱听皇上说了一番官话,意思大致是庆祝大将军还朝,今后皇城的守卫和兵部的职责大抵要落到大将军的身上。此前,从霄也负责了一部分,如今怕是要收回。从霄未置可否,只是陪着喝酒。
“国师既要负责朝中的事,又要管理军营的事,实在辛苦。正好大将军回朝,能够分担一些,国师也好轻松一些,多抽出时间陪陪樱樱。若早些为朕诞下皇外孙,朕重重有赏。”
王卿悦在一边凉凉地开了口:“皇上已经有三个皇孙一个皇孙女一个皇外孙一个皇外孙女了,还巴着国师和四公主生,真显得偏心眼。”她的声音又娇又嗔,听得皇上也忍不住笑了。
“是要偏心一些,国师是国之栋梁,国师与樱樱的孩子自然更是人中龙凤,将来朕还想养在身边,让人好好培养他。”
秦樱樱忍不住皱眉,他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想用孩子来牵制从霄吗,不过他怕是想得有点多,孩子这种生物……一时半会是有不了的。再则,从霄会为了孩子妥协吗?怎么看也不像。
她转头看了眼从霄,发现他除了喝酒,基本没怎么吃菜,宫女为他夹的菜他一口没动,满满的堆了一碟子。反倒是她,面前碟子里的菜都吃完了,一口不剩,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确实是饿了呀。
从霄和聂弘烜碰了一杯酒,说道:“大将军常年驻扎边境,御敌之苦非常人能想,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才能保大祁边境安全,令国民无忧。这杯酒,从某敬大将军。”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表心意。
“国师言重了,臣是皇上的臣子,是大祁的士兵,保家卫国是臣的职责。”聂弘烜亦饮完杯中酒,神情未变。
从霄又道:“大将军为国牺牲了许多与家人、与所爱之人相处的时光,如今回来,也可好好陪陪家人,一享天伦之乐。”
聂弘烜皱了下眉,微微抬头,眼睛似乎想看向某处,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见父亲没有答话,聂远棠开了口:“国师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自会好好陪伴父亲,多向父亲学习,为皇上分忧。”
从霄微微颔首。
秦樱樱看着他,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他像是察觉了她在看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竟将自己面前满满一碟子的菜给了她,道:“吃完。”
秦樱樱呆了呆:你这是要养猪吗?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说什么,只得闷头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