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如桑和赵也白上车,像之前那样被前后簇拥着从船上开出去,直接开上码头。
开出码头之后的路是自修的土路,前面的车扬起的灰能将后面车换身颜色。
励如桑有点为这辆他们租来的车担心,一路被她和赵也白如此折腾,还回去的时候得赔多少钱是个大问题。
而土路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他们的车正穿行在丛林之中。
励如桑一路留意手机里显示的地理定位,随着车子的深入,手机的信号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现在害怕了吗?”赵也白既有两分打趣的口吻,又有两分嘲讽的意味,同时也是探问,“文物丢失不是应该警察该办的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独自一人跑来参加那么危险的地下拍卖会。你的工作为什么从考古变成寻宝了?”
“鉴宝,不是寻宝。”励如桑抱着手臂挑眉,纠正过后再回答前面的问题,“没太大的感觉。”
以前也遇到过出身不正的人找她鉴定来历不明的宝贝,阵仗如此之大的人物则的确头一遭。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和平法治社会里的普通小公民,照理应该害怕。但事实是,她没感觉。
赵也白语塞一瞬,问:“你父母和你外公知道你来泰国吗?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早在两人还在民宿里他劝她放弃拍卖会马上回国而遭到她的回绝时,他便好奇她难道不怕家里人牵挂她的安危。
励如桑关掉已经无法联网的定位页面,握紧手机,盯着摆动的雨刷器:“知道。”
答案出乎赵也白预料。他追疑:“包括这两天你遭人追杀的处境?”
“嗯,一清二楚。”励如桑轻勾唇,转头反问他,“你们公司每次接的都是危险系数这么高的工作?你之后是不是应该换个职业?既然退伍,难道不是想过安稳平常的生活?”
赵也白在这时候随着前方的车子停下来,眸光明锐:“到了。”
励如桑闻言凝定前方。
视野突然开阔,是人为在丛林中开辟出一块地搭建居所,占地面积相当可观。
门口有守卫,身上挂着木仓,从头一辆车往后粗略地巡视检查至最后一辆车后,才被放行。
赵也白紧随其后继续朝里开。
励如桑眼错不眨地紧盯车窗外。
充满泰式风情传统的高脚木屋依树而造,错落有致,有的屋子独立,有的屋子和屋子之间以木板铺成的栈道相通。
最终停定的地方,是最里面也是最大的由五栋小木屋呈对称式以扇形连接成的复式大木屋。
励如桑和赵也白下车。
纳瓦先生还坐在前头的车里不知和谁讲电话,大概五分钟后才从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发现励如桑和赵也白干巴巴站在车子旁等着他,训斥了他手底下的人后,和颜悦色转回来让他们两个先去休息。
“为你们准备了客房,你们一个晚上没睡觉,可以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人来和我说,我会尽全力满足,让你们在这里住得舒适开心。你们就当作来度假,我们这里的环境很不错,想住多久住多久。”
场面话,谁也不可能当真。
励如桑点点头,只道:“度假还是海边更舒服,长住就不需要了,希望尽快把我们双方的事情都办好。”
纳瓦先生笑眯眯:“会的。”
他似乎还想讲什么,却被最后一辆车子的动静所打断。似乎是有个女人正在嚎啕大哭,边哭边骂人,同时有个男人在帮腔。
励如桑侧着耳朵。讲的粤语,且感觉两把声音皆耳熟。
纳瓦先生皱紧了五官捂住单边的耳朵,明显不堪其扰,因为原本正在和励如桑讲话,所以顺口用中文说了句“又醒了?怎么这么麻烦”,然后挥挥手招来手底下的人,才用泰文交待什么。
旋即纳瓦先生又招来另外一个手下,让他带励如桑和赵也白去客房,纳瓦先生自己则先失陪,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拾阶而上走入复式大木屋。
励如桑和赵也白准备跟着去他们的客房。
这时候一个被捆住手蒙住眼睛的绿头发男人撞开车门掉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同样被捆住手蒙住眼睛的红头发女人跳了出来,直接将绿头发男人当肉垫,疼得绿头发男人哇哇大叫,咒骂红头发女人为什么不能慢点。
红头发女人哭着踹绿头发男人:“都被抓了还不快点难道等死吗?都怪你!我就说不要再去拍卖会了,你偏要去。去就去你还偷东西被人逮住!连累我?!现在我们如果一起死掉妈咪该怎么办?”
励如桑:“……”
这兄妹俩……
纳瓦先生的手下企图把他们从地上拉起来带走,遭到二人的奋力反抗,绿毛竟以一人之躯撞开抓着小六的那个泰国人,大喊让小六赶紧逃。
小六因为看不见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刚好就这么朝励如桑的方向冲过来。
赵也白见状有意拉开励如桑。
小六却自己先摔跤,扑倒后眼罩掉了一半。
抬头看到面前站着励如桑,她呆住。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记得按爪呀!然后感情线一直有啊,怎么就没有?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摊手。这就是和在正常都市生活背景里不一样的谈恋爱方式而已。
昨晚我又早睡了,所以没写;今晚大概能有(我都不敢立flag了……)这两天在调整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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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晋.江文学
chapter 24
呆怔之后,是跪坐起来直接扑进励如桑怀里,震天动地地崩溃大哭,仿佛励如桑是她几分钟前嘴里刚提及过的妈咪,见到最亲的亲人之后将受尽的委屈悉数倾诉。
“……”励如桑到底没有无情地躲开她,任由她的眼泪鼻涕不住地蹭她衣服上。
这一哭足足哭了半个钟头,前十五分钟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后,后十五分钟被松了捆|绑后在房间里哭,三个人看着她一个人哭。
而励如桑和赵也白在此期间也通过绿毛了解到两人出现在此的来龙去脉——
兄妹俩昨晚参加了拍卖会的后半场,绿毛和小六在船上误打误撞摸进了一个放有拍卖品的密室,绿毛不听小六的劝硬要继续逗留,结果很快被发现。他们昏迷了好一阵,刚刚在车上才清醒。
所以很显然,这俩兄妹之前也一直在船上。
简单解释完,绿毛迫不及待表达关心:“窦姐,你这两天上哪里去了?知道我多担心你吗?疯了一样四处找你,把古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是不是又老板娘她老公干的?你不见之后我去找老板娘要人,根本要不出来——不过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和我们一样被抓来的吗?”
励如桑没睬他这番,而追问他船上的事:“昨晚的拍卖会上都有哪些拍卖品?”
“就一些古董吧,和上半场比起来太无聊了。”马上绿毛又补充,和她套近乎,“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拍卖会上找到你所以才继续参加。”
“没有佛头是吗?”励如桑再问。
绿毛怔住一下,舌头突然打结:“什、什么佛头?”
励如桑没什么耐性,单刀直入:“我已经很清楚你们兄妹俩的目标是佛头还有我。佛头就不谈了,告诉我你想对我干什么?”
绿毛神色紧张,从舌头打结恶化为讲不出话。
小六的哭声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打住,盯着励如桑,隔两秒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
励如桑叹气摇头:“他们既然没有在发现你们的第一时间灭你们的口,还带你们到这里,现在也都给你们松绑、给你们提供客房,看来没打算伤害你们。”
为做严谨,她追加一句:“至少暂时没这个打算。”
“真的吗?”小六语气欣喜,也因此显得格外天真。
“是的吧。”励如桑漫不经心,“我猜得感谢你们爸妈。他们应该是对你们俩的背景一清二楚。”
小六表情怅惘地继续抽噎。
绿毛于短暂的安静后接腔附和:“对对,窦姐说得对,肯定是不敢得罪我们家。我们可是每年拍卖会固定的客人,在香港有头有脸,他们怎么得罪得起?”
小六的脑子这会儿似乎比绿毛清醒些,忐忑不安问:“那他们现在会不会是扣押我们当作人质威胁爹地和妈咪?”
绿毛梗住一瞬,立刻斥小六不许乌鸦嘴:“……就算是绑票,爹地和妈咪也会不惜代价把我们赎回去的!所以我们不会死!”
励如桑和赵也白在兄妹俩的争执中退出去,穿行过栈道,回到他们这一侧的高脚木屋。
回身看了眼对面,励如桑戏谑:“他们这趟来泰国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你还是没问出他们的来头。”赵也白有点泼她冷水的意思。
励如桑勾唇:“假如兄妹俩真的都在装疯卖傻,我得拜他们为师。”
赵也白当先推门进入一个房间。
和小六那边的布局一样,以一扇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屏风后是木床,屏风前是一张木桌和两把长木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四面一共两扇窗,全在外面的这个空间,由里往外、由下往上推开的木窗,与窗台以架起的木栓支住。一扇窗能与小六的那个房间隔空对视,一扇窗是葱茏的树丛。
稍作检查后,赵也白放下她的双肩包:“休息吧。我就在隔壁。”
励如桑舒唇展言:“好。谢谢。”
没多久励如桑便受到惊扰。
惊扰来自于小六那边,大呼小叫令人烦不胜烦,她只能出去看一看又发生了什么。
小六见励如桑出现,不等励如桑询问,委屈地告状:“窦姐姐他们这里竟然没有马桶!我怎么上厕所啊!”
励如桑说:“有马桶。”
“在哪里?”小六狐疑。
绿毛的表情难看:“别告诉我房间里放的那个小木桶就是用来上厕所的。”
“那个小木桶?”小六满面恐惧。
励如桑兜头强迫他们面对现实:“是。”
这里的条件根本不足以称之为“简单”,而应该为“简陋”。
一语出,绿毛和小六僵得讲不出话。
半晌绿毛又问:“那洗澡呢?”
形影不离励如桑的赵也白指了指方才被小六揪着发脾气但因为语言沟通障碍而鸡同鸭讲的泰国人:“他说有公共浴室。”
“另外,”赵也白补充,“他还说房间里的木马桶每天会有人专门负责来拎出去倒,如果嫌熏,不想用,可以去外面的公共厕所,就在公共浴室旁边。”
小六颠颠跑到赵也白跟前:“真的吗?!那我去上公共厕所!戴哥哥你既然听得懂泰语,那你帮你问路、帮忙带我过去好不好?”
赵也白避开她又企图挽上来的手,提醒:“我认为公共厕所的条件应该比房间里的木马桶还不如。”
“不会吧……”小六犹豫。
励如桑抬抬下巴:“一起去看看。我顺便要去公共浴室冲个凉。”
“那我也去冲凉!”小六高兴地举手过头顶,转瞬又哭丧脸,“可我没有换洗衣物。”
励如桑忍不住又叹气。
这是摊上未成年儿童吗?
既然纳瓦先生说有事尽管找他,励如桑便不客气地通过他的手下去麻烦他。于是不仅换洗衣物,连洗漱用品也得到张罗。
前往公共浴室的路上,小六欢欢喜喜端着脸盆,新奇地四下里张望,悄声问励如桑这里是不是部落居住地之类。
励如桑表演一问三不知:“……我和你们同一时间来的。”
和赵也白走在后面的绿毛嘻嘻笑:“窦姐你比我们聪明,觉得窦姐就算和我们同一时间来的,也会懂得比我们多。”
小六难得没怼绿毛,狂点头附和:“是啊是啊,窦姐姐你肯定懂得比我们多。幸好又遇上窦姐姐你了,否则我和我哥这会儿好继续哭鼻子。”
但仍然叫绿毛不痛快:“别诬陷我,谁哭了?只有你哭行不行?”
公共浴室距离他们所住的高脚木屋也就三百米,位于另外一座并体高脚木屋下方的空间,一边是浴室,一边是厕所,不分男女,分别都是五个隔间,也都如励如桑和赵也白所预想得那般简陋,仅仅用木板围起来而已,所谓厕所是土里挖了坑。
小六打开厕所隔间的门看了一眼便青白着脸快速关上门:“我还是憋着等回房间了用木马桶,干净点。”
励如桑笑了笑,下意识往赵也白掠过视线,恰好他也在望着她,她便加深一分笑意,继而挑了个浴室隔间进去。
浴室引流的是山里的水,非常凉。
小六一开始没适应过来,冻得哇哇惨叫,听着又可爱又叫人怜惜,简直越来越活宝。
绿毛一会儿骂小六太吵要求她安静点,一会儿温柔地关心励如桑会不会太冷。
励如桑没给回应,绿毛便锲而不舍一再出声,比小六还烦,不得不加快速度。
她出来时,绿毛和小六还在一边各自洗澡一边吵架,赵也白则已经等在外面,若非他头上湿漉漉还有水也换了身衣服,她得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进去。
“你很快。”励如桑展开五指轻轻梳有点打结的发尾。
赵也白极轻地皱一下眉,稍稍不自然:“不速度点,怎么追得上你?”
“暂时没必要太紧张吧?”励如桑没注意他的古怪,兀自迈着步子往回走,眯着眼睛张望烈日下静谧的四周围。
树影摇曳,光阴斑驳,高脚木屋看似造得粗糙,每座的屋顶之上皆有一撮红色的尖顶木雕,似乎是佛教的某种纹路,异域风情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