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毛坦言:“我还怀疑过是你们两个干的。”
要么就是纳瓦的仇敌或对家浑水摸鱼。
当然,松帕还拿着刀,他忍住没出口:松帕自己都无法排除嫌疑。
励如桑的脑子可比绿毛的清醒得多,她现在只想向松帕确认一件事:“是松帕承诺你,帮他找出毁了寨子的人,就和你分享佛头?”
否则松帕为何为纳瓦做事?总不至于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松帕已经换了阵营,真的成了纳瓦的手下?
本来充当沟通桥梁的赵也白没有反应。
励如桑侧目用眼神询问赵也白。
赵也白收回落在绿毛和小六身上的思索目光,帮励如桑向松帕转达问题。
松帕没给回应。他似乎就这样相信了以绿毛的水平确实干不了那么大的事,所以松开了小六,带着他的刀又自己走回角落里沉默寡言地坐下去。
绿毛接回小六后,立刻向赵也白再次提议趁这个机会把松帕给绑了:“……最该审问难道不是他?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撬开他的嘴我们可能就能出去了!”
赵也白只看了看励如桑。
励如桑和他自然是默契的,两人暂时都不打算和松帕正面刚。何况他们见识过松帕锯嘴葫芦般的特质,恐怕即便杀了松帕,松帕也不会透露半点他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绿毛窝火:“我明白了!你们想借刀杀人!拿松帕当棋子对付我们其他人!最后就算我们死了,法律也追责不到你们两个头上!”
励如桑好心提醒:“你妹妹的手还在流血,不先管管?”
始终充当旁观者戴老板过去帮绿毛一起给小六的伤先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做最简单的包扎,一点也没有要自爆身份的自觉。
励如桑微微眯眼,先转回去向郝瀚确认认不认识纳瓦。
受惊的郝瀚在此过程中整个蜷缩在庄叔叔身边,神情呆滞,被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庄叔叔晃了晃他的肩,郝瀚才回了励如桑:“从没听说过。”
郝瀚是个励如桑不用去多费脑子判断是否对她撒谎的人,她也认为郝瀚和纳瓦应该没什么联系。那么需要多费脑子的是,郝瀚被抓来的原因。目前能想到的是两个可能:第一,因为当时郝瀚在戴老板身边,所以顺便一起带来了;第二,知道她和郝瀚的关系,为了确保她会赴邀请函上的约,所以请了郝瀚来当她的“驱动力”。
虽然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但励如桑并未放过第一种,拿去向戴老板请教:“或许可以从您被纳瓦先生请来这里的原因受到启发?”
戴老板没看励如桑,开口得比励如桑预想得爽快:“被请来的原因我也希望能快点有答案,不过能被请来,恰好省了我的时间,我想找佛头。”
励如桑闻言也与他爽快:“那是你干的么?”
戴老板意识到什么,抬眼了。
目光交接,励如桑微微笑与他打招呼:“和前辈再见面的方式,没想到会这样新奇。”
戴老板也笑:“能在清县再见到你我一点不意外。”
还真是他……励如桑上下左右打量他。除了漫展上的一些cosplay,她第一次在生活中遇到活生生的女装大佬。如果不是考虑到恢复期,她很可能怀疑他跟Aom一样做了变|性手术。
郝瀚丈二和尚:“你们在说什么?”
励如桑没理他,也不当着松帕的面戳穿戴老板的身份,继续交谈:“你们从哪里知道纳瓦在清县?”
这不仅在问戴老板,也在问绿毛和松帕。
已知绿毛没有邀请函,那么戴老板和松帕呢?
都到这地步,绿毛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实交待道:“为了及时追寻失踪的纳瓦的消息,我和那批泰国的华人警察一直还保持联系。他们告诉我,要在清县办鉴宝大会的那位泰国华裔古董商和纳瓦有关系,所以我先来探一探究竟。来了清县发现你也来了,那我就想,纳瓦一定就在这里。”
励如桑嘲讽:“挺看得起我。”
绿毛反口质问:“你不是纳瓦找来的?他为什么只给你发邀请函?当初在寨子里,纳瓦也对你以礼相待。不觉得你的嫌疑最重么?”
“嗯,觉得。”应付得敷衍,说完励如桑直接略过松帕看回戴老板。
戴老板回答:“我有邀请函。”
“你也有?”他这话等于打了绿毛上一句的脸,所以绿毛率先跳脚,“你也有你怎么不早说!”
“你和纳瓦有合作?”励如桑是根据她自己收到邀请函的原因来推测他受邀的原因。并且她不认为纳瓦邀请的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份,而是他本来的面目。
郝瀚此时插进来哭诉:“那你找我来清县做什么?为什么拖我下水?我被抓来这个鬼地方,都是因为你吧?你和你老公合伙给我下套!”
所谓戴老板的老公,其实是真正的戴老板,也就是一开始接待郝瀚的人,刚刚没走来这边墓室之前郝瀚已经解释过,眼前这位“戴老板”的身份,是戴老板的太太,被抓的时候,是在这位送郝瀚回酒店的路上。
当然,现在励如桑已经知道他既非戴老板,更非戴老板的太太。
“两个问题可以一起解答。”戴老板说,“郝瀚先生是我帮纳瓦找来的。”
郝瀚愣一下之后惊恐:“你、你、你是同伙!”
“不是。”戴老板既优雅又温文,“我也好奇,纳瓦为什么要找你。”
小六忽然尖叫。
赵也白几乎同一时候反应,制止了松帕对戴老板的偷袭。
不过戴老板的假发还是被拽了一半下来。
再三受惊的郝瀚脸发白脚发软,身体的大半重量倚在励如桑肩上,瞪大双眼问戴老板:“你、你、你……”
松帕对着戴老板讲了一句泰文。
赵也白没听懂,但他猜到大概。因为他也已经认出,眼前这位酷似邓丽君的“戴老板”,正是在泰国见过面的万老板。
万老板的样貌本就儒雅,说长得偏中性也不为过。假发在他身上的效果比一般人显著,非常容易改变他的气质。
万老板十分讲究地整理自己的假发,用泰文问了松帕几句话。
毕竟是长期在泰国呆过的人,他的泰语比赵也白熟练得多,堪比泰国本土人。
赵也白并未因此卸下翻译的责任,简单在励如桑耳边重复两人的交谈内容,大致就是质疑松帕。松帕虽然不怎么给回应,但万老板句句都是十拿九稳的确信口吻:寨子遭围剿当天,万老板和松帕各自所在的阵营,确实都参与了浑水摸鱼。几方的共同作用,才导致纳瓦弃寨而逃的败落。而松帕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怕是和万老板帮纳瓦找来郝瀚一样,都是和纳瓦的所谓“合作”行为。
松帕撇开万老板走回角落里,强行结束了万老板的追问不休。
出于对万老板最初的那点好感与尊重,励如桑没直接用“狗咬狗”来评价他们,问万老板:“纳瓦许诺你佛头了?还是你有什么要紧的把柄被纳瓦握在手里?”
万老板很客气地说:“我说过,我想找到佛头。”
励如桑:“前辈,现在敞开来说话才对大家最有好处。”
万老板:“我有自己的判断,哪些需要分享,哪些属于毫无干系的我的私事。”
绿毛在他们的一来二去间再次跳脚:“分享在哪里?光你们两个自己听?我们其他人呢?被你们合起伙来卖了还帮你们数钱?!”
励如桑和万老板都选择不浪费唇舌向他复述。
肩膀疼,励如桑抖开郝瀚压来的重量。
郝瀚一屁股坐回地上,身上的西装灰扑扑更加看不出原先的蓝色。发现励如桑落在他脸上的眼神若有所思,他记起来澄清:“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纳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我!”
励如桑拍拍他头发上的灰:“看来是我连累你了。”
思来想去,只剩这一种解释。
回头见赵也白貌似因为她对郝瀚的这个小举动皱眉,励如桑促狭:“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嫌我像哄小孩,不喜欢我这样拍你?”
赵也白:“不代表我喜欢你这样拍别人。”
励如桑:“还是屁事一堆。”
以前她经常吐槽他的话就是:臭小孩,本事没有,屁事一堆。
绿毛继续给自己找存在感:“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人一句话没交代过。”
励如桑望向沈惟舟,没吭声。
绿毛安置好疼晕过去的小六,冲到沈惟舟面前:“说你呢?哑巴吗?现在就剩你没交代你什么来历、和纳瓦是什么关系?”
沈惟舟倒总算开了口,言简意赅:“我不认识。”
郝瀚帮沈惟舟接上话解释:“他就是个文物修复师,这次因为新发现的墓葬才来的,和其他几位专家一样。”
绿毛眼睛尖:“不止吧。和励小姐不是也关系匪浅?”
郝瀚闪烁眼神,壮着胆子顶回去:“是不是关系匪浅和认不认识纳瓦有关联吗?”
话音尚未落下郝瀚便怂怂地躲回励如桑身后,确认绿毛没追过来后,低声问励如桑:“桑桑,沈惟舟被抓来这里,是不是也被你连累的?你不是说那个叫纳瓦的两天前就约你了?迟迟不见你人,纳瓦以为你逃跑了,知道沈惟舟和你的关系,所以威胁你吧?”
说完郝瀚害怕地闭上眼,担心励如桑不爽地呼他一巴掌。
励如桑没呼,不过甩开了郝瀚揪在她衣服上的脏爪子,客观评价:“分析得有理有据。”
庄叔叔这时候也为沈惟舟仗义执言:“沈贤侄确实应该和我们几个老头一样,是最无辜最莫名其妙的人。”
之前因为绿毛和小六的打断,励如桑其实还有话没问完:“你是在场所有人里,和清县政府打交道最多的人,这个墓葬为什么没被填埋,你有没有见解?”
庄叔叔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励如桑当即看出他神色间的异样。
在短暂的数秒踌躇后,庄叔叔叹气:“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一些事情。”
站着累,励如桑重新坐回她倒扣的瓷瓶凳上:“洗耳恭听。”
“你知道的,文物搬走后,这墓一般有四种处理方式,异地保护、回填、原址保护或者放任不管。原址保护当然是最理想的选择,你父亲当年做出的评估建议其实也是这一种,因为政府原计划修建的公路,不是不能绕道,就是绕道之后的经济成本更高。考古队离开清县后,我们分道扬镳各自有各自的机遇,你父亲的意外是我最难过的。”
知道励如桑厌恶庄家记恨着当年他无意间帮庄家人找到了殷老先生,他简单提一下励教授,立刻转回正题:“大概五年前我因公又来过一次清县,知道最终敲下来的方案是回填,惋惜的同时也能理解这样的决定,公路的修建确实将清县的经济快速带动起来,变化翻天覆地,我也很为清县高兴。”
绿毛不耐烦:“我们不是讨论纳瓦么?现在故事大会了?”
励如桑眼风如刃:“你如果有什么能带我们所有人离开这里的高见,我们不介意也听你再说说。”
绿毛闭了嘴。
庄叔叔落重点:“时逢清县县长升迁,他记得我是当年考古队里的成员,特地招待我,酒酣之后对我们当年那支考古队里里外外表达感激,尤其感激励教授临行前对他们的叮嘱。”
“什么叮嘱?”
“就是励教授写进报告里的那些推断,清县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墓葬。”
两秒顿挫,庄叔叔又道:“我猜你肯定也观察出来了,想要跳过当地政府保留住这里,是绝不可能做到的大工程。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知情。”
励如桑抿唇。何止知情,既然他们都感恩戴德了,说明从中获利。新墓葬却是最近才被发现,那么连接新旧两个墓葬的盗洞也就不难解释由来。
这些年清县虽然发展得越来越好,但客观条件限制了它发展的天花板,如今源源不竭被消耗的,就是墓葬挖掘带来的后续效益,吸引大量古玩爱好者前来的,也是它家家户户地里都可能挖出宝贝儿的传言(chapter 55)。
绿毛忍不住又插嘴:“不是我故意杠,我真心提问:这里怎么保留下来的,到底和纳瓦有什么关系啊,和你们几个考古的人为什么也被困在这里又什么关系。你们聊了这么久,不是浪费时间吗?”
赵也白的开口让绿毛的话被大家直接忽视:“那个新墓葬,比这个墓葬,更早被人知道。”
励如桑对赵也白的发言很感兴趣:“这就是你趁夜跑回山里的原因?”
关于这件事,赵也白还没解释过。她也没追问,只通过吕烈山的提醒,暗自猜测过,可能和他找寻的某个骗子古董商有关系。
赵也白点头,没细说他如何得知,只透露:“我父亲在世时,曾经带回家过的一只碗,就是从现在新发现的墓葬附近挖出来的。有一批人,早在那时候就靠那里的东西发了笔横财。”
不确定是否无意,励如桑发现赵也白在“有一批人”几个字眼时,朝绿毛看了一下。
因为赵也白不给展开详情,不太具说服力,庄叔叔的神情将信将疑。
不成想,万老板竟搭了腔:“我也可以证明,最近新发现的墓葬,其实比因为地震露出踪迹的这一个,更早为人所知。”
未及大家追问万老板,之前因为受惊过度被打晕的专家清醒了过来,又开始发疯,吼叫着不让人靠近,四处冲撞打碎了墓室里的瓷器,激起阵阵混乱。
绿毛担心一会儿殃及到他和小六,喊赵也白制服。
赵也白不愿意离开励如桑身边,没帮忙,连励如桑递给他的眼神也不管用。
绿毛又看了看松帕,见松帕不动弹,他到底没敢使唤,护在小六前面,紧盯着别疯到他们这个角落里便好。
郝瀚更是躲还来不及。
只有庄叔叔和沈惟舟二人没有作壁上观。
还没遇上励如桑和赵也白之前,能够打晕专家,靠的其实是绿毛,现在少了人,很快庄叔叔率先被疯专家狠狠咬了一口,紧接着沈惟舟被大瓷瓶兜肩上猛砸下去。